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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看著你啊，我都會覺得休伊主人對我還是滿不錯的。」

「……啊？」


歛抬起眼，看向語出突然的粉色使魔。

平常井然有序的辦公桌被歛帶來的雜物堆滿，艾斯特卻毫不在意，他一一點過這些據說是實驗失敗品或是副產物的東西，桃紅色的瞳眸中閃著精明的笑意。

對歛來說，製作出來卻沒有辦法發揮理想作用的東西就只是垃圾，放在家裡也只會積占空間；然而在艾斯特的眼裡，這些功用各異、獨一無二的產物，只要稍作包裝就會是最好的商品——畢竟，誰不喜歡稀奇的東西呢？

於是兩人在不知不覺間達成了合作關係，每隔一段時間，歛就會把累積的失敗品都帶來給艾斯特，艾斯特則會買下這些商品，透過各方管道輾轉流入黑市販售。

一開始艾斯特還抱怨自己根本被當成資源回收場，現在卻愛死了這筆交易，因為歛壓根不在乎金錢，買入的價格只要不低於一定數目，基本上都是艾斯特的一口價；商品到手後，要如何哄抬這些物品的價格就都是艾斯特自己的自由，而這正好也是他的強項。

「你真的是欠桶死。」某次翻閱艾斯特帳本的墨菲如是說：「要是這間宅邸哪天被人燒了，等休伊主人回來，我一定告狀說是你害的，如果你那時候還活著的話。」

艾斯特是否會被人桶死暫且還是未知數，但墨菲差點在另一層意義上被他真的桶死，就是另一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了。

把白癡淫魔的白痴事趕出腦中，艾斯特重新端詳起面前的商品，光是想到能用面前的貨物帶來多少利益，就感到雀躍不已。

他一開心就想說話，也不管面前的人有沒有想聽的意思，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給我這麼大間的房子，下面的人都任我使喚，我說會寂寞也弄了個笨淫魔給我……雖然笨淫魔真的很像是做壞的啦，哼，不過也還算是堪用吧。」艾斯特一邊說著，一邊拎起羽毛筆，哼哼地記錄下桌上的所有東西。

歛聽出話中的弦外之音，挑起一邊眉：「你的意思是，相較之下，我過的很慘？」

「討厭啦，人家才沒有這麼說！」艾斯特把羽毛筆探進墨水罐中，裝模作樣地掩住嘴巴，卻檔不住雙眼中閃爍的嘲意：「我才沒有說有些人明明討厭被呼之則來揮之即去，卻還是為了活下去死抓著別人的力量不放很不要臉，也沒有說有些人明明都受到這麼多寬待了，能活得這麼狼狽也是一種才能喔？」

隨著記檔來到尾聲，艾斯特在紀錄的結尾處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把紙張放在一旁等著晾乾，旋即將一枚破舊的小布袋拋到歛的面前。

「喏，你算算，算完就走吧，人家可是很忙的。」

艾斯特隨意地朝歛擺擺手，就轉身整理起他的文件跟寶貝商品了，但歛沒有馬上離開，他打開袋口，漫不經心地撥動裡頭的金幣。

「……呵。」

歛終究忍不住似地嗤笑出聲。

「休伊真的是離開太久了，久到連你這個使魔都開始只記得他的好了。」

艾斯特回過頭，看見灰髮青年漫不經心地收起布袋，唇角還揚著那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說……我看起來像白癡嗎？」艾斯特沒好氣地說：「休伊主人的個性有多大的問題，我絕對比你這個小毛頭清楚好嗎。」

「是嗎。」歛理解似地點了點頭，眼中的嘲意卻不減半分：「所以在他手下待久了，就算被給予的是垃圾或殘次品，也會理所當然地視若珍寶吧。」

「……」

不等艾斯特回應，歛隨意地從桌上摸走了一個自己帶來的實驗品，狀似不經意地在手中拋了拋。

「我很佩服你的一點，是不管什麼樣的東西，你都能替他們找到功用與價值；就算是誇大或是蒙騙，你也確實有能力讓它們『看起來』有那麼一回事。」

不論是他手中的失敗品、沒有能力的大魔法師、或是這間曾被拋棄的宅邸。

歛看著那個連他自己都不記得功用的球形物體，話語中的嘲意越發濃厚：「——被休伊拋下的你，和這些殘次品產生共鳴了嗎？」

框啷！

桌上的東西被粗暴的動作橫掃在地，發出了尖銳的撞擊音，艾斯特卻置若罔聞，他一腳踩上桌面、身子前傾，在對方反應不及時，單手扣住了歛的下顎。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歛手一鬆，原先被他握著的球體「匡噹！」一聲摔落在地，但他卻無法動彈，只能被迫與那名使魔對視。

赤紅的瞳裡沒有任何情緒，儘管幼小的身型沒有任何改變，從他身上放出的魔力卻像是龐大的霧氣一般壟罩在他的身周，令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孔顯得陰暗而詭譎。

「你最好搞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知道你是看在誰的面子上，才有辦法到今天都還安然無恙。」

鮮紅的指甲隨著話語刺破了白皙的臉頰，殷紅的血液沿著那好看的線條緩緩流下。

「……哈。」

歛沒有閃避或是反抗，淺綠色的瞳眸只是冷冷地看著那名吸血鬼，嘴角拉扯出幾分嘲弄：「住在你宅邸的那些眷屬知道你這副鬼樣嗎？」

「那些孩子都很乖巧聽話，才不像你這個陰沉的傢伙一樣討人嫌唷。」

艾斯特瞇眼笑著鬆開了手，剛才冰冷的神情語氣彷彿都只是幻覺。

「好啦，要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你可以滾囉，如果需要的話就讓臭淫魔送你吧，慢走不送！」

逐客令下達的同時，歛也朝虛空伸出手，從頭到尾都在書架上閉目養神的老爸立刻拍翅降落了下來。

「咕咕。」

「咕。」

老爸跳到歛的肩膀上，低低叫了兩聲，歛也輕聲回應，旋即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外。

艾斯特盯著他的背影，直到那扇略顯浮華的木門被輕聲關上。

「……就不該和他多說那幾句話。」

畢竟也是活了很久的使魔，艾斯特心中明白跟對方糾結只是浪費他賺錢的時間，他鼓起嘴嘟嘟嚷嚷著，打算收拾東西時卻想起了什麼。

他抬起手，端詳自己染上血色的指尖，半晌後，緩緩舔去指尖上沾染到的、歛的血液。

歛的氣味。

伊得主人的氣味。

休伊的……

喀嚓。

艾斯特腳下一個用力，踏碎了地板上的實驗品殘骸。

「……啊。」

下一秒，粉色頭髮的吸血鬼猛然回過神，看著地面上的狼藉，花容失色地慘叫出聲：


「這些是要賣的耶！我的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