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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穹腦洞：見面禮

*

跟砂金熟識點的人都會知道有件關於砂金的事實——熱衷於猜硬幣遊戲。

他一閒下來，就要四處尋人對弈，按照當日心情，操縱重量不公的砝碼，隨心所欲地傾斜勝利的天秤。

這就是在各種委託中無往不利的銀河球棒俠近來老是吃癟的原因。

「可惜，猜錯了，不在這隻手上。」

砂金張開空無一物的掌心，用勝利再度印證他是個能永遠驕傲地坐在王位上的國王。

「我知道，再來一局是吧？」

穹的表情對任何人而言都太好解讀了，但見慣了欺詐師的砂金反倒認為這有趣得很，所以總忍不住想逗弄他，放鬆下工作壓力。

「我也希望能有多一點的休閒娛樂，但午休時間結束，我得走了。」

他舉起禮帽，向穹敬了個瀟灑的禮，而後帶著他光輝的全勝戰績款步離場。

「這都輸第幾次了啊……真的有辦法贏他嗎？」

運氣跟毛色一樣灰撲撲的浣熊有些洩氣，蹲在路旁，左手撐著下巴，神情填滿了遊戲遲遲無法通關的沮喪。

正當時間小偷想盜走另一個十分鐘時，穹的驚呼打斷了它，逼得它什麼也顧不上地落荒而逃。

「我知道了！」

他跳了起來，興奮地無視路人探究的眼光，自言自語了起來。

「對啊，還能這麼做。呃……我可以嗎？」

「管他的，規則沒說不行的事，就不算作弊！」

穹神采奕奕，志在必得。

他知道該怎麼贏了。

*

「朋友，準備好了嗎？」

穹堅定地點頭，身上那股得意多得都要飛到天上去了。

啊，他覺得自己能打敗我呢。

想到這裡，砂金習慣性掛起的嘴角笑得更深了。

對一個不敗的賭徒講這種笑話，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就像穹樂於找出藏在視線死角的寶箱、躲在刁鑽棲身處的摺紙小鳥，以及得到砂金隱於魔術之後的獎勵那樣，公司這位買賣價值的好手也同樣想揭開星核載體的秘密。

他究竟是從哪來的？星核為什麼在他身上？他能夠利用它嗎？

該怎麼討好宿主，才能得到駕馭這具容器的資格，掌控那舉世無雙的光輝？

這位小朋友的心思簡單易懂，然而砂金鬣狗似的嗅覺早已聞到了寄生於那幾乎空白的來歷上的商機。

雖說他在過程中得到不少切實存在的樂趣，但砂金無法否認這段「友誼」的起點多少有些見不得人。

……哎呀，他不該歉疚的。

互相貢獻彼此的價值，做生意不就是這麼回事嗎，有什麼好感到抱歉的？

投入情感的麻煩之處就在於，一些無可遏制的念頭會在不恰當的時機跑來干擾判斷。

而穹的社交圈因為騙局中這微不足道的真摯，為他清出了一個位置。

很少有人真心歡迎他，將他視作貴客。穹就是那稀少的其中之一。

在這張不被劍刃抵著後頸的椅子上，他久違地回味了「愜意」這種感受。

因此，砂金順其自然地在對方替他預留的貴賓席坐著，也不打算走了。

「話不多說，開牌吧，朋友。」

他的底氣向來是好運，不知道這個無名客的底牌又是如何呢？

砂金將懸於高空的期待保留在自己這邊，連同籌碼一起握於手心。

然後他看見，穹朝他撲了過來。

錯愕抵達之前，某種熱度就先一步放在了他的左手上。

在教堂宣示才會出現這種動作。

砂金被這個想法嚇得渾身一顫。

穹對這顯眼的變化渾然不覺，他像隻想盡快取得好吃棉花糖充飢的浣熊，急切地撥開砂金不自覺鬆開的手，無所顧忌地、正大光明地拿走擅自被認定為屬於他的那份點心。

很奇怪，砂金本該極為反感有誰從他的手中奪取什麼的。

而他想到的是，穹的手原來高於常溫啊。

難怪握起來令人安心。

「我贏了，我拿到它了！」

他笑著取出那枚做工精緻的籌碼，在砂金面前晃了晃。

「你沒說我不能這樣做，所以我沒有違反規則。」

這漏洞鑽得太蹩腳了，評審結果絕對是「駁回」。

砂金當然可以這麼反駁穹。但他沒有。

他光是維持賭徒的形象，不讓自己看起來輸光了全部身家的失敗者就分身乏術了。

他的心跳得好快，按都按不住。

穹看起來好快樂，砂金想就這樣盯著他看一整個下午。

「你說我贏了要什麼就有什麼，那這就歸我了！」

他寶貝地將籌碼分類在他的收藏物之中，顯然是不打算歸還了。

「這上頭也裝了監聽設備。你確定，朋友？」

沒有自白劑，砂金也著魔般的吐出了實情。

一個稍嫌陰暗的小秘密。

穹會因此討厭他嗎？

砂金隱秘地咽下口水。

「我不在意，你愛聽就聽吧。我銀河球棒俠一生坦蕩，從不做虧心事。」

他愛不釋手地撫摸圓形硬幣上的精細紋路，用欣賞的眼光擦亮新得到的私人財產。

「大不了，我想辦法拆掉就是了。你不知道，我對機器可有一手了！」

「為什麼選這個？」砂金輕聲細語，提出他唯一的問題，「從價格跟實用性來看，我給你的其他東西都比一個具有通訊功能的監聽器好。」

「你可以向我要求更好的獎賞。你贏了我，你有這個資格。我都會給你的。」

穹被這溫柔得古怪的語氣吸引，將注意力轉向砂金，開口道。

「憑公司的信息網，你大概也知道我對發生在黑塔空間站以前的事都沒有概念吧。」

不是每個人都有第二次機會去面對人生。

而再度睜眼，他又一次認識了這個世界。

以懵懂的一無所有作為起點，內心的衝動指引他，他要邁向一趟終將能夠擁有些什麼的旅途。

「嗯，幫助別人解決問題後，我收到的大多是信用點，用掉就沒了。」

他的房間到現在還太空曠，睡覺的時候都有些令他不自在。

要是他的朋友們能送他更多東西就好了。

這樣就算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面，彼此也不會感到寂寞。

「所以說，我手上能作紀念的東西還很少，這就算一個。」

籌碼被順手收到衣袋裡，砂金知道，它會被安置到舒適的新家。

「而且，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見面禮，你不覺得很有意義嗎？」

只有你會這麼想。

只有穹會把桌上的籌碼當成珍藏的禮物。

砂金很想說些話來回應穹，但他囁嚅了幾回，都覺得措辭不合適，結果又狼狽地吞了回去。
最後，他只勉強擠出一句經典得過頭，連三十年前的電影都不屑使用的爛俗台詞。

「有間不錯的咖啡廳，我買單。再多陪陪我吧。」

穹明朗的允諾照亮了砂金的笑容。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