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
301
302
303
304
305
306
307
308
309
310
311
312
313
314
315
316
317
318
319
320
321
322
323
324
325
326
327
328
329
330
331
332
333
334
335
336
337
338
339
340
341
342
343
344
345
346
347
348
349
350
351
352
353
354
355
356
357
358
359
360
361
362
363
364
365
366
367
368
369
370
371
372
373
374
375
376
377
378
379
380
381
382
383
384
385
386
387
388
389
390
391
392
393
394
395
396
397
398
399
400
401
402
403
404
405
406
407
408
409
410
411
412
413
414
415
416
417
418
419
420
421
422
423
424
425
426
427
428
429
430
431
432
433
434
435
436
437
438
439
440
441
442
443
444
445
446
447
448
449
450
451
452
453
454
455
456
457
458
459
460
461
462
463
464
465
466
467
468
469
470
471
472
473
474
475
476
477
478
479
480
481
482
483
484
485
486
487
488
489
490
491
492
493
494
495
496
497
498
499
500
501
502
503
504
505
506
507
508
509
510
511
512
513
514
515
516
517
518
519
520
521
522
523
524
525
526
527
528
529
530
531
532
533
534
535
536
537
538
539
540
541
542
543
544
545
546
547
548
549
550
551
552
553
554
555
556
557
558
559
560
561
562
563
564
565
566
567
568
569
570
571
572
573
574
575
576
577
578
579
580
581
582
583
584
585
586
587
588
589
590
591
592
593
594
595
596
597
598
599
600
601
602
603
604
605
606
607
608
609
610
611
612
613
614
615
616
617
618
619
620
621
622
623
624
625
626
627
628
629
630
631
632
633
634
635
636
637
638
639
640
641
642
643
644
645
646
647
648
649
650
651
652
653
654
655
656
657
658
659
660
661
662
663
664
665
666
667
668
669
670
671
672
673
674
675
676
677
678
679
680
681
682
683
684
685
686
687
688
689
690
691
692
693
694
695
696
697
698
699
700
701
702
703
704
705
706
707
708
709
710
711
712
713
714
715
716
717
718
719
720
721
722
723
724
725
726
727
728
729
730
731
732
733
734
735
736
737
738
739
740
741
742
743
744
745
746
747
748
749
750
751
752
753
754
755
756
757
758
759
760
761
762
763
764
765
766
767
768
769
770
771
772
773
774
775
776
777
778
779
780
781
782
783
784
785
786
787
788
789
790
791
792
793
794
795
796
797
798
799
800
801
802
803
804
805
806
807
808
809
810
811
812
813
814
815
816
817
818
819
820
821
822
823
824
825
826
827
828
829
830
831
832
833
834
835
836
837
838
839
840
841
842
843
844
845
846
847
848
849
850
851
852
853
854
855
856
857
858
859
860
861
862
863
864
865
866
867
868
869
870
871
872
873
874
875
876
877
878
879
880
881
882
883
884
885
886
887
888
889
890
891
892
893
894
895
896
897
898
899
900
901
902
903
904
905
906
907
908
909
910
911
912
913
914
915
916
917
918
919
920
921
922
923
924
925
926
927
928
929
930
931
932
933
934
935
936
937
938
939
940
941
942
943
944
945
946
947
948
949
950
951
952
953
954
955
956
957
958
959
960
961
962
963
964
965
966
967
968
969
970
971
972
973
974
975
976
977
978
979
980
981
982
983
984
985
986
987
988
989
990
991
992
993
994
995
996
997
998
999
1000
1001
1002
1003
1004
1005
1006
1007
1008
1009
1010
1011
1012
1013
1014
1015
1016
1017
1018
1019
1020
1021
1022
1023
1024
1025
1026
1027
1028
1029
1030
1031
1032
1033
1034
1035
1036
1037
1038
1039
1040
1041
1042
1043
1044
1045
1046
1047
1048
1049
1050
1051
1052
1053
1054
1055
1056
1057
1058
1059
1060
1061
1062
1063
1064
1065
1066
1067
1068
1069
1070
1071
1072
1073
1074
1075
1076
1077
1078
1079
1080
1081
1082
1083
1084
1085
1086
1087
1088
1089
1090
1091
1092
1093
1094
1095
1096
1097
1098
1099
1100
1101
1102
1103
1104
1105
1106
1107
1108
1109
1110
1111
1112
1113
1114
1115
1116
1117
1118
1119
1120
1121
1122
1123
1124
1125
1126
1127
1128
1129
1130
1131
1132
1133
1134
1135
1136
1137
1138
1139
1140
1141
1142
1143
1144
1145
1146
1147
1148
1149
1150
1151
1152
1153
1154
1155
1156
1157
1158
1159
1160
1161
1162
1163
1164
1165
1166
1167
1168
1169
1170
1171
1172
1173
1174
1175
1176
1177
1178
1179
1180
1181
1182
1183
1184
1185
1186
1187
1188
1189
1190
1191
1192
1193
1194
1195
1196
1197
1198
1199
1200
1201
1202
1203
1204
1205
【迷宮組】lifetime9
迷宮,克洛受

『劇本』

-

一生當中會做很多的決定。數不清的選擇,每一個選擇都會產生不同的結果,不同的未來。
回顧過去,對於自己以前所做的選擇,是否有產生過「如果當初這樣做就好了」的念頭?如果選擇了完全不一樣的答案,結果是不是會完全不一樣?

後悔這種事情,只要是生物的話,多多少少都會產生吧?
即使沒有後悔當初做的決定,卻也會有「當初這樣做的話也許能更好」的想法。

對於天堂真矢來說,她很少後悔自己做的決定。因為她做決定之前會設想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
一個決定會產生多少變數,她雖然無法把握全部,卻會先考慮這樣做的最壞結果是什麼。所以她很少會後悔自己作的決定。

選擇離開家族的時候她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不會再把自己當成吸血鬼一族的王族。天堂這個姓氏從此僅僅成了姓氏,不再是特殊的純血姓氏。她不會再回到家族,這是她的選擇。
即使後來家族中的後輩找上門來,希望她回去帶領家族,她依舊沒有動搖自己當初做的決定,她沒有後悔。

只不過她過沒多久就迎來了人生第一次的後悔情緒。
第一眼看到魔女的時候,她克制不住內心的本能衝動,襲擊了對方。
雖然這麼衝動的主因在於她重傷,失血過多,身體急需要補充能量,,是身體出於自我保護的狀態之下做出的行為,但這些根本不能成為襲擊人的理由。畢竟她醒來的時候並不是沒有理智——她可還記得自己當下因為那久違且莫名其妙的饑餓感感到不爽,但實際上並沒有達到那種會讓她徹底失控的程度。可偏偏她就是失控了。
恢復理智之後便極度後悔自己怎麼這麼失控。最糟糕的是她對魔女一見鍾情——撇除掉一見鍾情這一點,魔女也是她的救命恩人,而她卻襲擊自己的救命恩人,這樣恩將仇報。
真的是非常糟糕的初次見面,事後真的後悔的想把自己埋了。

但出乎意料的,這麼做並沒有讓魔女感到厭惡或著恐懼,她反而因為這樣換來了陪伴在對方身邊的機會。
所以回想起來,如果沒有因為那一刻的衝動,也許她跟魔女之間的命運便不存在了。
這與其說後悔,倒不如說自己很懊惱,為什麼當初會這麼失控呢?但結果是完美的,所以這件事情也沒有讓她產生悔不當初,或著希望時間倒轉的念頭。

那之後她跟魔女一起度過了很長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無法計算的時光。
兩人之間的界線變得模糊不清。比任何人都要來的親密。她們之間似親人,但又仿佛像戀人一般,相處方式有些曖昧,但無論如何都不會越過那一條線。

她對魔女一見鍾情。她深深愛著她的魔女。但她同時也是愛的小心翼翼,愛的很卑微。
她很聽魔女的話。同時害怕自己做出什麼讓對方討厭的事情。怕自己失去陪伴在對方身邊的資格。
她的魔女是她的一切。她很愛魔女,但她不知道魔女是不是同樣喜歡她。即使得不到回應,她也會陪在魔女身邊,守護魔女。
她在被魔女撿回家救回一命的那一刻起,她的命就是魔女的了。她會一輩子都守在魔女身邊,她會是她最忠心最忠誠的騎士。

其實相處的那一段時光,她有些後悔愛上魔女——不。這個說法有些不對。
正確來說,她是後悔自己居然一個腦袋發熱就直接說出自己對魔女一見鍾情——這種事情她應該要爛在肚子裡,應該要一輩子不告訴魔女,她應該擺正自己的身分,一輩子做個守護魔女的騎士就好了。
因為她害怕自己對魔女的心意會給魔女帶來紛擾,害怕自己的仇人會找上門,害怕會將魔女牽扯進自己的仇恨裡來,害怕自己心愛的魔女會變成仇人的目標,她擔心自己守護不了魔女。如果魔女真的因為自己的關係受到傷害,那她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因為真的愛上了魔女,所以想要讓自己心愛的人遠離任何的危險。而這份感情可能會為魔女帶來危險,所以她事後才會後悔自己當初這麼衝動。
至少等到仇人真的完全消失以前,她真的不應該對魔女有任何示愛的表現,她其實真的不應該因為情愛而鬆懈,那真的太過危險。
她甚至有過想立刻掐死這份情感的念頭,可過沒多久,她才發現這終究是不可能的。
她自己都能夠感覺到,她會為了魔女的一顰一笑而牽動情緒。她喜歡看著魔女總是溫柔的笑著,那讓她感到舒心,喜歡她偶爾的慌張,喜歡看她滿臉通紅的罵她是小壞蛋——太可愛,也太有魅力。
可同樣的,魔女只要輕微的皺個眉頭,她就會跟著皺眉頭。魔女心情不好,那她也會跟著不好。魔女哭泣的時候,她甚至感覺到自己仿佛窒息一般的難受,心疼。
任何人都不應該讓魔女這麼傷心難過,即使是她也不行。

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從見面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可能阻止自己心裡的那份感情滋生了。早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可越是這樣,她就越擔心自己的事情會給魔女帶來不小的麻煩。也就越懊惱自己為何要衝動的直接告白。而且也害怕自己這份沉重的感情會給魔女帶來困擾。

但事實是,如果她沒有那一刻衝動的告白,那魔女可能也不會因此對她有好感,之後她們兩人的關係可能也不會演變成相愛的伴侶。

之後過了很久的時間。吸血鬼一族除了她以外幾乎沒有存活下來的人了。
而那些所謂的仇人,異端,是一代換過一代,還存不存在都難說了,更難找到一個還記得天堂真矢這個純血吸血鬼的年代久遠生物。

沒了仇人,沒了顧慮,日以繼夜的相處,加上魔女三不五時的挑逗,誘惑,勾引——這些她雖然成功挺了下來,但最後還是敗在了魔女那一顆又一顆的淚滴之下。
女人就是水做的,魔女是女人中的女人。可愛性感成熟嫵媚,哭起來也是美麗動人,但更讓她的心整個揪了起來,心疼的不行。尤其哭的原因還是因為她,那她就更心疼了。

天堂真矢頓時覺得自己是個混蛋。居然讓克洛迪娜哭的這麼傷心。

重整好心情,也做好了覺悟,她正式跟魔女克洛迪娜訂下了契約,兩人成為了親密無間的伴侶。

這個瞬間,天堂真矢覺得之前發生過的所有事情似乎都不重要了。
本來會讓她覺得後悔的事情也覺得無所謂了。因為前面做的所有選擇都是為了這個結果,所以她覺得所有事情都無所謂了。她跟克洛迪娜成為了伴侶,僅僅是這個事實,便足夠了。

然後她們一起度過了很漫長的時光,她們過得很幸福,但也曾經為了孕育生命這件事情而糾結困擾。

提出想要孕育生命這件事情算是她一生當中,少數讓她覺得後悔的事情了。
畢竟她明明知道自己的體質很難跟同族以外的生物孕育生命,但她還是想要跟心愛的人一起孕育新生命。她難以割捨,也難以放棄。
雖然她一開始就有跟克洛迪娜說明白說輕鬆,但如果當初她堅持一點,或著想出別種解決辦法,是不是不會讓克洛迪娜遭受到那種不安呢?

索性這件事情沒有影響她們對彼此的感情。她們還是對彼此不離不棄,相親相愛。而且之後也看開了,不再這件事情上勉強自己,順其自然。
然後魔女成功懷上了孩子,她們多年來的願望實現了,她們已經滿足了,沒有別的要求了。
從今往後她們會快快樂樂幸福美滿的生活下去。

沒錯。她們會一直幸福下去——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情的話。



得知妻子懷上了孩子,天堂真矢高興的語無倫次,手舞足蹈。當然,也是哭的稀里嘩啦,跟魔女克洛迪娜的反應相比真的是有過而無不及。

而自那之後,天堂真矢對於自己的妻子可是寸步不離,她甚至還不想讓對方腳碰到地,她是真的很想變成魔女專屬的移動工具,整天抱著她轉都行。
但這行為怎麼想怎麼離譜,所以很快的就被魔女本人給駁回了。

畢竟適當的走動對於孕婦來說也是很有益的。被過分保護反而不太好。
但寸步不離這句話是真的。現在魔女克洛迪娜走到哪裡,天堂真矢就跟到哪裡。但也真的幾乎什麼事情都不讓妻子動手,她把她當成珍寶一樣的捧在手上,小心翼翼的守在懷裡。
不管是她的妻子,還是肚子裡的孩子,她都要守護好,兩者都不能出一點點問題。

克洛迪娜是她心愛的妻子,孩子是她們好不容易才有的,兩者都很重要,都是她最重要的親人。

肚子裡的孩子月份還沒有很長,但比起一個月以前,已經有著很明顯的變化。那變化是那種肉眼能看得見的隆起,對於天堂真矢來說她自然是加倍小心的照顧妻子。
而懷孕的魔女克洛迪娜本人很開心,也很感動。

她能夠感覺到肚子裡的小生命正在健康的成長,那是很難形容的感覺。
有點類似那種,打從心底產生的慈愛,可能所有女性孕育了生命之後都會自然而然的產生這種母性吧。
手輕輕撫了一下自己隆起的肚子,眼底的溫柔跟慈愛滿溢而出,嘴角也是帶著淡淡的笑容。

這是她跟真矢的孩子⋯⋯健健康康的,正在慢慢的成長,真是讓人高興。

只是很奇怪的是,明明現在是最幸福的時刻了,為什麼她心中卻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
她的直覺通常很準,準到會讓人抓狂的那種程度。所以現在心裡產生這種感覺讓她有些擔心。

究竟是什麼原因呢?主因是什麼她左思右想都想不通。她希望是她多慮了。應該說,她希望她這次的直覺最好不準,壞的事情不要靈驗才好。

目前能夠讓她覺得不安的除了她自己以外就是肚子裡的孩子,還有她心愛的吸血鬼天堂真矢。

原因難道是孩子?還是她本人?或著是真矢?

不論是哪一個,那都不是一件好事。反而可以說是最不好的事情了。
她沒辦法承受這種時候失去她的真矢或著她跟真矢的孩子,更甚至,她也無法接受自己會因為不得已的原因要離開她們,不論是哪種可能她都無法接受。更別說真矢也無法接受。

而且她離開真矢,等於連孩子都一起離開真矢了。這樣不就是丟下真矢一個人?這怎麼行!

雖然很可笑,但她希望這一次是她想太多了。這種不好的感覺必須是想多了。一定是因為幸福的日子過得太久了,現在才會不自覺的產生這種不好的預感⋯⋯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就像那個什麼⋯⋯產前憂鬱症?對!一定是這個!

「克洛迪娜?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寶寶胡鬧了?」

身邊傳來的嗓音是自己最喜歡的聲音。那嗓音裡面包含著濃厚的擔心,接踵而來的是一個微冷,卻讓她安心的懷抱。

熟悉的氣息竄入鼻尖,讓魔女克洛迪娜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然後很自然的抬起手臂,環抱住眼前的人。
將腦袋埋進了對方的肩窩,撒嬌的蹭了蹭伴侶的脖頸。手臂不自覺的收緊,緊緊抱住了對方。想要在多感受一點伴侶獨有的氣息,這能夠讓她安心,能夠不去想一些有的沒的——至少她現在真的需要冷靜。

那突如其來的不安讓她有點恐慌了。尤其自己的直覺準的嚇死人,又想了想可能會產生的後果,真的讓她坐立難安。
但這種不安只要有天堂真矢在身邊,她就能夠面對。或著應該說,有天堂真矢在身邊,那她就不害怕——因為她不是一個人。

但她有些猶豫要不要對天堂真矢說實話。
還沒說就惹得對方這麼擔心了,感覺說出來的話天堂真矢都要跟她急了⋯⋯可是,她已經不想讓她們兩人因為沒有說出口的話而誤會了。
就像她所想的一樣,即使是不好的預感,但有真矢在身邊,彼此保護著彼此,那她就不害怕。

埋在肩窩裡的腦袋輕輕晃了晃, 魔女發出軟糯的嗓音輕聲回應。

「沒事——我沒有不舒服。寶寶很乖的,沒有胡鬧。」
「那臉色怎麼這麼不好⋯⋯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只是心裡沒由來的有些不好的感覺⋯⋯但有真矢在身邊,所以沒事。」
「不好的感覺?」

果然,這話一說出來就惹得天堂真矢更擔心了。好看的眉眼皺的可以擠死蚊子。魔女克洛迪娜不禁有些後悔自己應該隱瞞下來才對⋯⋯但她又不想欺騙天堂真矢,因為說謊不好,尤其是這種很重要的事情上就更不應該說謊了。所以她還是選擇乖乖的說了。
但出乎意料的,天堂真矢的反應比魔女克洛迪娜預料中的要冷靜許多,或許是明白了慌張對事情也沒有幫助這一點吧。而且只是產生了某種不好的預感,會不會實現還難說,用不著自己嚇自己。

「⋯⋯難道是產前憂鬱症?但距離寶寶出生的月份還早呢⋯⋯具體來說是怎麼樣?」
「怎麼樣的感覺⋯⋯就是,突然有那種不好的預感。但感覺很模糊,隱隱約約的。估計是我自己想多了吧。」

產前憂鬱症⋯⋯魔女跟吸血鬼想到一塊兒去了。現在真的希望這份不安真的只是魔女因為寶寶要誕生而產生的莫須有的不安吧。

克洛迪娜輕輕鬆開環抱住對方的手臂,溫柔的眼神注視著眼前的伴侶。對方那蹙緊的眉頭讓她忍不住抬手輕撫,將那皺褶撫平。

「別老是皺眉,這樣不好。」
「⋯⋯抱歉,只是忍不住擔心。畢竟妳的直覺一直都很準。我怕會發生一些沒辦法控制的事情⋯⋯。」

妻子的安撫讓天堂真矢放鬆了一點。眉頭不再蹙緊,但臉上的還是帶著濃厚的擔心。緊緊牽著妻子那雙纖細的小手,指腹輕輕婆娑,低頭將彼此的額頭抵在一起,開口輕聲說著。

克洛迪娜自然明白天堂真矢所說的擔心。畢竟連她自己都有些擔心會發生什麼無法控制的事情了。
而且就如對方所說的,她的直覺一向很準,所以才會格外的擔心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她更相信她們兩人待在一起的話,無論是什麼危險都能夠化險為夷,她會保護天堂真矢,天堂真矢同樣會守護她。

魔女露出溫柔的笑容,抬頭往伴侶的臉頰處輕輕吻了一下,然後很自然的牽著對方的手,拉著她一起走出門。

外頭天氣這麼好,就是應該出去散散心。適當的散步對孕婦也是很有幫助的。最重要的是可以放鬆身心,別把自己逼的太緊。

天堂真矢偏頭望著身邊的妻子,她無奈的勾起嘴角。她也明白自己自從妻子懷孕後,她整個人其實就有點神經質,明白自己是真的太緊繃了,需要放鬆,所以很自然的讓妻子拉著手就這樣離開了家門,出去散步。
只不過走出門以後,她立刻將自己肩上的披肩解開,搭在了妻子的肩上,為對方保暖。

即使外面出太陽,而且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卻也無法忽略現在是即將入冬的季節,就這樣走出去肯定會著涼的。
她不怕冷,但她的克洛迪娜可禁不起這種氣溫上的變化。尤其現在還懷上了孩子,身體比平常要來的嬌貴一點,必須要認真慎重的保護好才行。

將披肩牢牢的披在妻子的肩上後,手臂順著從後面攬住妻子的腰肢,將人擁在懷裡。做到保護跟保暖的作用。
雖然她的體溫偏低,但並不是冷的,這樣還是多多少少能夠溫暖她的克洛迪娜。
最重要的是,她想將她的妻兒保護在自己懷裡。只有這樣才能夠讓她安心。

為了讓妻子安心待產,天堂真矢帶著妻兒來到了當初隱居的某處孤島。

幾乎屬於未開發的大自然,但並沒有那種特別危險的生物,島上的食物也很充足,樹上長著許許多多的果實,海邊也能夠釣上不少海鮮,更別說天堂真矢這幾年還自己開墾了幾塊田,自己種一些蔬菜,所以食物方面是完全沒問題的。

安全疑慮更不用說,島周圍四面環海,而且非常偏僻,普通人根本不會發現這裡有座孤島,而且周遭有著她親自設下的結界,基本上她們待在這裡也是很多年了,一直都沒有出現什麼問題,事到如今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就算出現了什麼災害,以天堂真矢的警覺性跟實力也足夠帶著妻兒安全離開這裡。危險什麼的,她倒是想不到還有什麼能夠傷到她們。

只是魔女克洛迪娜口中所說的不好的預感讓她多留了一份心眼在上面,攬著妻子的腰肢,在心裡默默的加強了結界強度。

這點小變化是完全瞞不過魔女克洛迪娜的。
她用指腹輕輕搔弄伴侶微涼的掌心,然後像隻貓咪一樣的用腦袋蹭了蹭對方的脖頸,然後就這樣把腦袋靠在對方肩上,甚至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往對方的懷裡壓了過去,懶洋洋的瞇起眼睛,像隻可愛的貓咪似的,很放心也很放鬆。

天堂真矢一直都注意著她的小嬌妻,這樣的撒嬌一點也不讓她覺得意外,倒不如說她的魔女大人其實本來就是一個很愛撒嬌的女人,可愛的要命。
這樣的撒嬌自然也不會讓她措手不及,所以她很自然的收緊了手臂,順便低頭往妻子的額頭吻了一下。

然後帶著妻子出門散步了。


而事實證明,魔女克洛迪娜的直覺的確很準。尤其不好的事情特別準,而且準的讓人抓狂。


——至少天堂真矢現在真的快抓狂了。明明她一直跟在魔女克洛迪娜身邊,寸步不離身,明明一直將她保護在懷裡的,怎麼她還是讓她的妻子出事了!
明明保暖工作有確實的做好,明明上一刻還好好的,怎麼下一秒就發燒了!?

發燒前還一點徵兆都沒有,也沒有感冒的症狀,出去散步的時候也沒有碰上什麼奇怪的動植物。
但事情就是很突然的發生了。散步散到一半,魔女突然無預警的腿軟,然後體溫不斷上升,達到了發燒的程度,沒多久便因為高溫燒的腦袋發昏,直接暈倒了。
幸虧天堂真矢從頭到尾都抱著妻子,這才沒有讓魔女一個腿軟就直接摔倒在地,但這突發狀況仍然打的天堂真矢措手不及,連忙將妻子公主抱起,飛回了家裡。

看著妻子那通紅的臉蛋,仿佛吸不到空氣似的喘息,蹙緊的眉頭顯示著對方非常的難受,即使躺在床上也沒辦法好好休息,她真的心都疼的揪了起來。

從症狀來看就是普通的感冒普通的發燒。但魔女並不能用一般來概論——光是她會感冒會發燒這一點就很不普通了。魔女只是看起來像人類,實際上跟人類根本八竿子扯不上邊,所以魔女基本上是不會生病也不會受傷的。現在突然這樣發燒讓她很慌張。
她沒辦法做什麼,只能盡量幫魔女降低溫度,讓她的感受能夠好上一些。
或著說,她只能盡可能的不讓妻子的情況惡化。那高溫雖然沒辦法降下來,但至少沒有在升溫,或許是壞消息裡的好消息了。
但她也明白,這樣一直持續的高燒也撐不了多久,她還是要想辦法幫妻子降溫才行。

天堂真矢很少會這樣手忙腳亂的。臉上的慌張也是清晰可見。皺緊的眉頭沒有放鬆過。
躺在床上的魔女克洛迪娜,從昏睡狀態醒來後睜開眼睛的瞬間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伴侶這樣凝重的表情。

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她記得她剛剛明明還拉著對方在外面散步的⋯⋯怎麼一轉眼她就躺在床上了?而且⋯⋯頭怎麼⋯這麼暈⋯⋯。

但比起自己的狀態,她更注意天堂真矢。她要快點讓對方安心下來才行啊⋯⋯。

微微張口,有些使不上力,但還是努力的發出那簡單的兩個音節,她心愛之人的名字。

「真矢⋯⋯」
「妳醒了,克洛迪娜!身體怎麼樣?還好嗎?」
「還好⋯⋯我這是怎麼了⋯⋯?」
「妳發燒了,而且是高燒⋯⋯還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有需要我做什麼也不用客氣⋯⋯如果能夠分擔妳的難受就好了。」
「我沒事的。而且這麼難受的感覺我才不要分享給妳呢笨蛋⋯⋯」
「⋯⋯妳還燒著,需要好好休息。我去弄點吃的東西給妳。」
「嗯⋯⋯」

如果能夠把這些病痛全都轉移到她身上就好了。她寧願受苦的是她而不是克洛迪娜。

彎下腰將被子蓋好,確定不會讓妻子著涼以後天堂真矢才轉身準備離開。
但沒跨出去幾步卻突然停住。她稍微思考了一下,身體周圍默默的產生黑色霧氣,霧氣在她的身側慢慢凝聚,最後變成了一隻黑色大狼狗和紫金色的小蝙蝠。

黑色大狼狗立刻乖巧的坐在床邊,巨大的毛茸茸腦袋靠在床上,吻部貼在魔女克洛迪娜的身邊,做到陪伴跟保護的作用。而小蝙蝠則是直接飛往魔女的懷裡,貼在魔女的胸口讓她抱在懷裡。

其實天堂真矢一秒都不想離開她的妻子。但做飯這種事情她總不能讓大狼狗或著小蝙蝠去弄吧?她也不想為了這種事情特別使用讓人型凝態,而且吃到肚子裡的東西還是由她親自準備她比較安心。
或許某種私心來說,她能不用到人型凝態就不會用到。煮飯這種事情她向來是親自動手的,才不會假借他人之手。就算那個並不是他人,而是另一個她。

安頓好自己正在發高燒的妻子,天堂真矢轉身離開了臥室,準備去廚房弄些容易入口的東西給妻子補充體力,可沒等到走到廚房,她卻因為一個突如其來的暈眩和疼痛而停下腳步。

一手抓著樓梯的扶手,一手撫著胸口,蹙緊眉頭。紫羅蘭色的眼眸泛起危險的紅光,隨後瞳孔收縮成一豎,緊閉的嘴角溢出一抹鮮紅,一滴接著一滴的掉落在地。

這樣的痛苦沒有持續太久,過了一段時間以後,突如其來的暈眩跟疼痛完全消失,仿佛剛才都是開玩笑一般的不存在,只有嘴角溢出的鮮血正在彰顯著一切都是現實。

垂眸,泛紅光的眼眸變回了原本的紫羅蘭色,天堂真矢像是沒注意到自己吐血似的,不慌不忙的抬手抹去了自己嘴角的那抹鮮紅。

「⋯⋯克洛迪娜的直覺一如既往的準確啊。」

有人破壞了她的結界!

不是破壞一小部分然後偷偷闖進來,而是將她的結界整個打碎,藉由結界的毀壞來傷害到她的那種程度。
而確實給對方得逞了。結界的反噬可不是鬧著玩的。當然如果是平常佈下的普通結界是不會造成這種後果的。
為了要保護自己的妻兒,她這次設下的結界比平常要牢固許多,但同樣的如果被破壞的話,那反噬也是比平常的大一點。

只不過這點程度的傷勢對於天堂真矢來說並不需要花太久時間來愈合。畢竟她可以使用魔力來取代身體上受到的傷勢。
但代價是她的魔力大福下降,她現在無法使用人型凝態來幫助自己,人型凝態消耗的大量魔力會直接要了她的命。
而且留在克洛迪娜身邊的狼狗凝態和蝙蝠凝態也不能受到傷害,否則會讓她的情況變得更糟糕。
將凝態收回來也許會好一點,但她不可能放鬆妻子那邊的警備,尤其是有人惡意破壞她的結界闖進來,她怎麼想都覺得這不可能是湊巧。

不論對方的目標是她還是克洛迪娜,她都不可能將凝態收回來。

但有一點她想不明白。
事到如今,她跟克洛迪娜一直都是隱居狀態,而且也不會再有人的地方停留超過一年,甚至不曾去招惹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況?

她的仇人?難道當初追殺她的異端還存在嗎?無不可能。但這麼多年都沒出現過了,事到如今還會想殺她?
時代變換,一代接著一代,她可以肯定當初主導追殺她的異端主教絕對已經不存在了。即使現在還有異端分子存在,那也肯定是沒有經歷過黑暗時代的雛鳥,甚至可能根本不認識她,不可能還對她抱著必殺的想法在吧⋯⋯。

⋯⋯不。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還不知道對方的目標是她還是克洛迪娜,只留下兩個凝態在克洛迪娜身邊著實讓她無法安心。畢竟那兩個凝態不是人型,無法做到多面思考,保護網肯定會有漏洞。再加上克洛迪娜現在的身體狀況明顯不是好狀態,她必須要回去克洛迪娜的身邊才行。

這樣的想法一產生,天堂真矢立刻就轉身回頭,朝著臥室的地方走去——但背後卻突然受到衝擊。
突如其來的衝擊讓她腳步踉蹌,連忙用手扶在牆上穩定重心,這才沒有直接跌倒。這衝擊也讓她不得已的停下了腳步。

隨後胸口的地方產生一股疼痛,仿佛被人拿銀製物品貫穿她的身體那樣的灼熱感,連忙查看疼痛的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可當她低下頭查看卻什麼也沒看到。
胸口處傳來的那股疼痛越來越強烈,甚至開始轉移,最後那股疼痛全都集中在心臟上,讓她痛的沒辦法站穩,只能半跪在走廊,撫著自己毫髮無損的左胸口,心臟部位傳來的灼熱感讓她的身體感受到了接近死亡的威脅性,身體本能性的開啟自我防衛,魔力開始大量消耗,試圖抵消這股強烈的灼燒感。

「咳⋯⋯」

喉嚨發癢,忍不住咳了一下,一口鮮血就這樣被自己給咳了出來,天堂真矢瞳孔縮小,不可思議的望著自己咳出的那團血液。
只是心臟上傳來的疼痛讓她無暇思考自己為什麼會吐血。她甚至無法理解這股疼痛是怎麼來的——明明身上沒有任何的傷口,為何會這樣?

可這個時候,背後卻傳來了一道平淡且陌生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天堂真矢身體一僵,某種涼意竄起,她臉色鐵青泛白。
因為這人的聲音距離她非常的近,而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這怎麼可能!?

「⋯⋯太好了呢。您沒有死。」

高跟鞋的鞋跟有規律的敲打著地板,那一聲又一聲的清脆聲響讓天堂真矢的心整個提了起來——原因無他,因為這個人的語氣太過平淡,即使說出的話似乎在向她表示關心,但她本能的覺得很不對勁,同時又忌諱著對方能夠讓她完全察覺不到的就出現在自己身後,那自己的生命可以說是完全被對方掌握在手裡,她不能輕舉妄動。

那人緩慢的走著,除了一開始所說的那句話之外就沒有在說第二句話,也沒有再表示關心或著別的,就是淡淡的邁著步伐走到天堂真矢面前。

天堂真矢依舊跪在地上,心臟上的疼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但她還是努力的抬頭,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可以這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身後。

結果看到的卻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這張臉讓天堂真矢意外,但心底的某處卻又產生了意料之內的想法。但一開始的確完全排除了這個可能性。
但果然,是因為她過去的選擇造成了今天這樣的局面。

她當初的仁慈,還有克洛迪娜的溫柔跟善良,讓這些人得寸進尺。

紫羅蘭的瞳孔束成尖銳的直線,同時慢慢泛紅,殺意大起。

本來無法明白為什麼會被突然盯上,但看到眼前人的那一瞬間,天堂真矢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我當初就應該直接殺了妳。」

天堂真矢無比後悔。十幾年前,她第一次遇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她就不應該念在她是同族後輩而留下了對方的一條命。她就應該直接滅口,杜絕所有的危險性!
即使她不明白對方盯上她跟克洛迪娜的原因是什麼,但無非就是一些無聊的理由,用著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對她道德綁架,多半就是這些。

面對天堂真矢的說詞,純血女滿臉不在乎的笑了。她的雙眼如一壇死水,仿佛所有事情都無法讓她產生一絲絲的波動。
純血女依舊無感情的笑著,只是笑著笑著,本來的無所謂的淡漠慢慢的染上了情緒。

瘋狂跟憎恨取代了原本的情緒,淺淺淡漠的笑容變成了癲狂的大笑,她雙眼泛紅,幾乎要變成失去理智的野獸,可她的眼角卻泛起了淚光。
她歇斯底里的大吼出聲,話語裡盡是自暴自棄,還有憤恨的指責。

「是啊!妳應該殺了我!這樣我就不用親眼看著其他族人死在我面前!」

聞言,天堂真矢沉默了。
即使純血女的話只說了一半,聽起來沒頭沒尾,但她卻能夠推測出對方這麼做的理由了。
這份仇恨也有了源頭,她不知道是誰滅了族人,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那些都是不相關的事情了。

只不過純血女把這一切都推到她身上罷了。只因為天堂家是吸血鬼一族的王族,只因為她是天堂家的最後一個純血,只因為對方認為她要回去帶領族群,只因為對方認為會被徹底滅族都是因為她當初沒有跟對方一起回去。

雖然她想說這一切都是這個女人自作多情,對她道德綁架,但認真來說,也許吸血鬼一族的滅族,她的確有責任⋯⋯至少,那個時候如果回去的話,是不是結果會不同?
但她對於這件事情的選擇不會後悔的。她在族人跟心愛的人之間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那麼既然選擇了,就要承擔任何有可能發生的後果。

而現在,在克洛迪娜懷孕的現在,曾經的同族後輩帶著滿腔怒火跟仇恨來向她報仇了,這也是當初選擇不回去所產生的因果。

「我知道是我一廂情願,希望妳回來帶領族人,妳其實沒有責任⋯⋯不,都是妳的錯!如果妳跟我一起回去,其他人就不會被那些異端獻祭了!我的戀人也不會被他們凌虐致死⋯⋯都是妳的錯⋯不、是我太弱,所以沒有辦法保護她們⋯⋯不!不是!這些全都是妳的錯!都是妳的錯!!妳擁有強大的實力跟最純的血統,妳本就該回來領導我們!都是因為妳沒有回來,所以是妳害死了所有人!都是妳!妳害死了我的戀人、害死了所有人!都是妳!!」

純血女一會兒冷靜,一會兒瘋狂,歇斯底里,講話顛三倒四,已經扯底瘋了。
支撐她的只有那滿滿的仇恨,還有對於無法拯救族人、無法領導族人而產生的,那無能為力的悔恨。


可事實是什麼呢?事實就是,當純血女離開家族,去尋找天堂真矢的那一段時間,異端教徒行動了。
異端教徒早已關注他們許久,而作為除了天堂真矢以外的純血離開了族群,吸血鬼一族的戰力大幅下降。這明顯的機會他們不可能放過。只不過吸血鬼一族的隱蔽能力還是不錯的,異端教徒也是廢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吸血鬼一族的根據地。當然,外頭的結界也是廢了一番的功夫才打破。但說廢了一番功夫,實際上也不過就是幾個小時的時間,根本沒能讓殘存的吸血鬼一族能夠逃離。
突破結界以後殘存的吸血鬼一族根本無法抵擋異端教徒的侵襲,很快的就被全數抓住。
異端教徒在吸血鬼一族的極力反抗之下也有了不小的損傷,可以說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程度,但那也只是相對而言。因為吸血鬼一族是被全滅的那一方,即使異端教徒也有了很大的損失,但異端教徒並不是傾巢而出,而是只派出一部分。

男性直接獻祭,女性則是大肆玩弄凌辱之後在殺害,整個吸血鬼一族沒有剩下一個人,男女老少,不留一人——純血女回到家族領地的時候迎接她的就是這麼一副地獄繪圖。

異端教徒就這樣離開了嗎?沒有。
他們侵襲吸血鬼一族,並大肆殺害凌虐所有的吸血鬼,卻獨獨留下了一位女性——是除了純血女以外的,最為強大的人。
這是突然大發慈悲嗎?不是。這種行為的前提不過是他們為了能夠更加確實的為他們的神獻上祭品——而且是一年接著一年的,毫不間斷的奉上祭品——【圈養】。

當純血女回到家族領地,看到屍橫遍野的族人時,她心裡是絕望的,但在這些屍體當中卻沒有看見自己的戀人,她的心裡同時也產生了一點點的希望。
也許她的戀人逃過一劫了?也許還有其他族人躲起來了?

可當她回到家的時候,映入眼簾的畫面卻讓她更絕望了。
那一刻,她寧願自己看到的是戀人的屍體,而不是十幾二十個赤身裸體的男人跟她心愛的戀人躺在床上糾纏。戀人嘴裡不停的發出銷魂的呻吟,臉上完全就是陷入情欲的放蕩表情,更讓她無法接受。

整間房間都是情欲的味道,環境也是淫穢髒亂不堪,男人們圍在她的戀人身邊壞笑,一個接著一個的騎在她的戀人身上,一個接著一個的將那汙穢的東西注入在她的戀人體內,而她的戀人非但沒有抗拒,還露出了渴求的反應,非常主動的扭腰擺臀。
她的戀人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好的。本來潔白的身體上佈滿了紅點,咬痕,甚至還有些微的黑青,但更多的是那些男人射在她身上的體液。
最不可思議的是,她的戀人,那隆起的肚子,那很明顯是已經懷上孩子了。
但純血女很清楚,她很清楚,在她離開家族去尋找天堂真矢的時候,她的戀人並沒有懷孕。
而吸血鬼跟同族以外的人又是難以受孕,而現在她的戀人居然懷上的孩子,而且月份似乎已經不小⋯⋯這怎麼可能?
但最離譜也最讓人無法接受的還是她的戀人居然心甘情願,而且還滿心歡喜的跟二十幾個陌生男人交配,樂不思蜀的將那一根根性器往嘴裡塞,擺出淫蕩的姿勢,挺著隆起的肚子主動扭腰擺臀。

看著戀人那淫蕩放浪的行為,還有那一雙毫無生氣毫無波動的死亡眼神,在這一刻,純血女明白了。
她的戀人已經死了。那顆心早已破碎,精神毀滅,再也無法復原。

純血女雙眼充血泛紅,她憤怒又絕望的衝向那群正在享受的骯髒男人,手裡拿著長劍亂揮亂砍,能殺幾個就殺幾個。
而的確有幾個沉溺在欲望裡的男人毫無防備的被她一劍刺死。但她這樣的發狂也沒持續多久,弱小的她很快的就被兩三個強壯的男人給壓制住了。
異端教徒都是一些從頭到尾,從裡到外都腐爛到極點的爛人跟瘋子,即使這個人是血獵也不意外。

以往的高尚,正義都不復存在。成為異端教徒的血獵,那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爛人。

這次侵略吸血鬼族群的行動裡,異端教徒裡有不少的血獵。主要是血獵能夠有效的壓制吸血鬼的能力,能夠確實的削弱吸血鬼。
而純血女被壓制住的下一秒,她就被血獵用特殊的器具給限制住了。

所以她只能趴在地上屈辱的看著自己的戀人在自己面前,主動張開雙腿去迎合一個又一個的男人,讓他們騎在自己身上放肆。
而沒多久,她自己也成了這放蕩淫亂的一部分⋯⋯。

這十幾年對於純血女來說就是地獄。
她沒有能力救她的戀人,也沒有能力救自己,更沒有能力反抗,她甚至連自殺都做不到。

她跟她的戀人像畜生一樣的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手腳都被拷上了限制吸血鬼能力的鐐銬,然後不分晝夜的被那些異端教徒侵犯,即使懷孕了也沒有停止,因為他們甚至擁有特殊的藥物能夠保全在肚子裡的孩子。不論母體受到何種沖擊,孩子都不會受到傷害,她們兩人就這樣在這小小的地下室裡面成了異端教徒們的泄欲工具。
而誕生下來的孩子無一例外的全部被異端教徒獻給了他們供奉的神,孩子全部被當成了祭品。

這就是異端教徒的【圈養】。

純血女很弱小,但她的心很堅定。
在這十幾年裡,她的戀人是徹底的墮落了,或許應該在她回到家族領地之前,她的戀人就已經被毀了,不然也不可能會那樣完全的陷入情欲裡,但眼神卻毫無生氣,仿佛死人。
但她沒有。她的心底還殘留著想要逃出去的念頭。她還想要把這些該死的異端教徒全部殺死,但她知道她自己沒有力量,她只能忍,忍耐忍耐,再忍耐。
她不會放下仇恨,她恨異端教徒,也恨自己如此的弱小,恨自己無能為力,但她更恨的,是天堂真矢。

如果當初天堂真矢有聽她的勸說一起回來的話,也許今天不會是這種結局。
如果天堂真矢有回來的話,她們一定不會受到這種汙辱了。

她的戀人在幾年前承受不住異端的長期凌虐侮辱,最後死在了床上,然後屍體像個破布一樣的被扔到後山。

這一瞬間,純血女知道她也跟她的戀人一樣,死了。她的心死了。
唯一讓她支撐下去的,只有仇恨,所以她知道她還不能死。

終於,這樣一邊忍耐,一邊累積實力,純血女終於找到了機會。
她找到了能夠報復天堂真矢的方法——

而這些,天堂真矢不會知道。


純血女恢復了冷靜,她淡淡的看著跪在她面前的天堂真矢,她抬手揮了一下,四根銀製的尖銳物憑空出現在空中,然後準確的射向天堂真矢的四肢。

天堂真矢悶哼一聲,心臟傳來的疼痛已經讓她不好受了,現在手腳四肢受到銀製品的攻擊讓她更加的不舒服,本來只是痛的無法動彈,現在卻是真的被限制住了。但她卻發現這些尖銳物並不會要了她的命。
可雖然不致命,但卻會讓天堂真矢持續性的感受到痛苦,同時封鎖住天堂真矢吸血鬼的能力。

純血女召喚的銀製尖銳物自然不是她自己擁有的,而是她的合作者準備給她的,為了確實的完成目的。而為了不出現任何意外,純血女還需要一個準備。
只見她從懷裡拿出了一瓶罐子,倒了一顆藥丸到手上,然後她蹲下身子,抬手捏住天堂真矢的下巴,將藥丸直接投入天堂真矢的嘴裡,手依舊捏著,讓天堂真矢不能將藥物吐出。

「⋯⋯我不會讓妳這麼輕易就死去的。我要讓妳嘗嘗跟我一樣的痛苦。」

這樣說完,純血女就伸手扣住天堂真矢的脖子,將她直接提了起來,拖著走——而目的地,赫然是她與克洛迪娜的寢室。

天堂真矢心裡不好的預感升起,她很害怕進入房間後會看到讓她難以接受的畫面,身體想掙扎,但她卻無法動彈,只能任由純血女提著她靠近寢室。

還沒靠近,她的耳朵就聽到了某種東西碰撞的聲音,但除了撞擊聲之外她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本來提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但情況不容樂觀。
畢竟純血女剛才餵了她一顆奇怪的藥物,她不知道是什麼,但絕對不是好東西。而她現在又沒有掙脫束縛的能力,所以即使知道自己的妻子暫時沒有事情,她卻也無法放心。

果然,打開寢室的大門,那碰撞聲就更明顯了。天堂真矢還聽到了幾聲低沉粗曠且陌生的咒罵聲,然後碰撞聲變得更加明顯——抬眼望去,二十幾個陌生男子圍在床邊,不停的拿武器攻擊罩在床邊的圓形結界,但一時半會兒根本破不開,所以正在憤怒生氣的叫囂。
而她的妻子克洛迪娜正坐在床上,依舊發著高燒,滿臉通紅,但眼神冰冷的看著這群陌生人。

確定妻子還好好的,天堂真矢心裡鬆了一口氣,但她知道情況並沒有好轉。可悲哀的是,她的意識已經慢慢模糊,她連忙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但這些都是徒勞。
那些貫穿她四肢的銀製尖銳物正在吸取她的血液,然後強化上面的結界,但她心裡清楚,只是流了這一點血,根本不至於讓她昏迷——是剛才純血女餵她吃的藥物成了催化劑,本就因為心臟上的疼痛而大量消耗魔力,可以說是處在虛弱狀態,加上四肢的傷口,天堂真矢發現她很難在提起精神支撐自己的意識,她終於閉上眼睛,看似昏迷了一般,但實際上她是在想辦法恢復體力,同時衝破四肢上的結界。

魔女克洛迪娜臉上冷冰冰的表情在看到了受傷甚至導致昏迷的天堂真矢之後,那情緒立刻被擔心取代,她兩手還抱著天堂真矢為了守護她而留下的凝態小蝙蝠,身邊還趴著黑色大狼狗。
她雖然很想將身邊這些試圖對她不禮貌的人類弄死,但她現在沒有辦法使用更多的魔力了,佈下這個結界已經耗盡了她的魔力,她甚至是靠著小蝙蝠還有黑色大狼狗的部分魔力才有辦法支撐結界,所以她現在不能離開,也沒辦法幫助天堂真矢。
而且隨著天堂真矢的昏迷,她懷裡的小蝙蝠跟黑色大狼狗都變得有些虛幻,魔力消耗的速度變快了,恐怕沒多久她的結界就要支撐不住而破碎了。

這同時,克洛迪娜也看見了那個扣著天堂真矢脖子的人。
那個女人讓克洛迪娜忍不住瞪大眼睛,因為她覺得不應該是這個女人將天堂真矢抓來這裡,甚至這麼粗魯的對待天堂真矢,太不可思議也太不可置信。
因為那個女人是真矢的親族啊!為什麼!?

⋯⋯這些異端教徒是她帶來的?她居然跟異端教徒合作!?瘋了嗎!?

而隨著純血女提著被控制住的天堂真矢進入寢室,本來都在惱怒攻擊結界的異端教徒們紛紛停下了動作,將目光轉移到了純血女跟天堂真矢身上。

「這就是妳說的那個極品?倒是長了一副好皮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夠滿足我們這些兄弟啊?」
「不是還有一個嗎?兩個總夠你們玩了。」
「呿!你他媽沒看到那個結界嗎?根本打不破!臭婊子要是給我抓到我絕對幹死她!」
「這麼生氣幹嘛?這一個完全沒辦法反抗不是嗎?先將就點吧——也許還能讓魔女小姐自己主動打開結界呢。」
「啊——?可是有反應會反抗的女人玩起來才過癮吧?這女人都暈了。就算她是個極品,但跟死魚一樣沒反應玩起來就是掃興。」
「⋯⋯反正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輕易殺死她。其他隨便你們。」

聽著純血女跟異端教徒之間的對話,魔女克洛迪娜忍不住顫抖。
這些人講話低俗,而且毫不掩飾內心的邪惡欲望,只是簡單的幾句對話就讓魔女克洛迪娜明白這些人想做什麼。
明明是發著高燒,但魔女克洛迪娜那紅通通的臉蛋如今卻有些泛白,臉色比剛才要來的更差。

只要是個女性,就絕對無法接受這種凌辱。而且還是在心愛的人面前,被很多人輪流侮辱,這種事情只要是個人都是無法接受的。更別說像天堂真矢跟魔女克洛迪娜,兩人對感情有潔癖,不會允許伴侶以外的人觸碰她們,所以真的這樣還不如一刀殺了她們。
但最恐怖的是,她們能夠如願死亡嗎?或著,死亡之後就能夠得到安寧?
不。誰都不能保證她想的是對的。如果死亡之後自己的身體還被他們——⋯⋯太可怕了,魔女克洛迪娜不想在繼續思考下去了。

再看看不遠處的伴侶,天堂真矢四肢都被銀製的尖銳物貫穿,但奇怪的是傷口居然沒有流出半點血液。魔女克洛迪娜瞇起眼睛仔細觀察便發現了伴侶被貫穿的四肢上頭產生了紅色的霧氣,但那霧氣沒能來得及飄散就被吸收到了四個銀製尖銳物裡面。她頓時明白了為什麼傷口不會流血了。
只要那尖銳物沒有拔出來,那天堂真矢身上的傷口就會不停的重覆愈合跟破壞,而銀製尖銳物上面有四個小型結界,是用來封印力量的,同時吸收吸血鬼的血液來增加結界強度⋯⋯所以天堂真矢才會因為那樣的傷勢而昏迷。

透過契約,魔女克洛迪娜能夠感覺到伴侶天堂真矢的魔力低下,處在危險的邊緣。同時也是天堂真矢無法輕易衝破結界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果再不處理傷口,讓那東西不停的吸取血液,那天堂真矢最後會連用來自保的魔力都不存在,天堂真矢會就這樣灰飛煙滅——而能夠讓天堂真矢恢復魔力的辦法有兩個。
一個是將貫穿她四肢的銀製尖銳物拔出,這樣天堂真矢的傷口就會自行快速愈合。同時被封印的力量也會解放,這樣便能夠扭轉現況,可能一個瞬間便能夠殺死現場所有的異端教徒。

而另一個——

魔女克洛迪娜酒紅色的眼眸望著被自己抱在懷裡的小蝙蝠跟趴在她身邊的大狼狗,她的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另一個方法就是將真矢的凝態解除,讓真矢能夠恢復魔力!

雖然不知道能夠幫助真矢恢復多少,但總比讓她就這樣看著真矢受苦要來的好。

但她可不會就這樣簡簡單單的把結界撤掉。就算弄不死這些異端教徒,她也要讓這些人脫一層皮!

本來恐懼的情緒慢慢冷靜了下來,當然擔心伴侶的情況是不變的,只是明白了一直恐懼擔心也不會讓情況好轉,她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麼。

她的魔力幾乎都用在了結界上,剩下的魔力只足夠她用些小魔法,是那種頂多讓人受點小傷,不致命的那種魔法。
所以她必須要集中精神,讓小魔法得到提升,提高魔法的威力,她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這些人。

魔女是仁慈的,善良的。但脾氣再好的人,被人放肆的騎到頭上也是會發怒的。
就像天堂真矢,對於她來說,自己的妻兒是她的逆鱗,相對的對於魔女克洛迪娜來說,伴侶天堂真矢跟自己肚子裡的寶寶也是魔女克洛迪娜的逆鱗。誰碰了都要承受她的怒火。

但她發現,她現在是有些力不從心的。
魔力低下就算了,高燒也沒有消退的跡象,她知道這不是普通的高燒。她只是像人類,但她不是人類。普通人類才會被病痛折磨,她這樣的存在根本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但她偏偏就是發高燒了。
能對她產生負面影響的東西,不是那種簡單的東西,她唯一能夠想到的,只有一種可能。

古老魔界裡的惡魔對她下的詛咒。

正常來說受到惡魔詛咒的人沒有意外會立刻七孔流血而亡,但對她的影響卻不會這麼深,最多就是像現在這樣,仿佛重感冒那樣的發高燒,然後等自己的身體習慣了,這高燒會自然而然的消失,仿佛她只是生了一場病而已。

不過如果是真的惡魔下的詛咒,那她可能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狀態,要完全康復才會恢復意識的程度。像現在這樣還能保持清醒,甚至能夠動用一點魔力,算是她的意料之外。

如果她想的沒錯,應該是有人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來借用惡魔的力量來詛咒她。但這個人並不是非常強大的人,所以只能夠讓她發高燒,還有消耗魔力,除此之外便沒了。

但以現況來說也夠嗆的了。畢竟她魔力低下跟使不上力都是事實,她其實沒有把握能夠確實的牽制那些異端。

她幾乎能夠想到,自己把結界撤下的一瞬間,這些異端教徒就會像餓了好幾天的畜生一樣的撲向她,對她上下其手,真的用想的都覺得噁心!
但在對她動手她之前,他們已經把目標放在了真矢身上,算是被轉移了注意力,所以這也是她現在唯一的機會。

——但現實並沒有給予她太多的時間。

「死魚一般的女人玩起來實在太無聊了,誰想幹誰上吧。」
「嘿嘿!我不挑的!就算表面沒反應,身體也是誠實的,幹起來其實沒兩樣!那我就不客氣啦——」

這樣說完的異端教徒便滿臉猥褻的朝著昏迷的天堂真矢靠近。

這種話聽著就讓人生氣且憤怒——而魔女克洛迪娜的確生氣了。
即使她的臉色還是因為高燒的關係看起來不太好,但這不影響她臉上那幾乎可以實質化的怒火。

人渣!誰准許你們觸碰我的真矢!?滾!!!

魔女克洛迪娜幾乎要把心裡的想法給怒叱出聲,但她知道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伴侶天堂真矢身上,這一瞬間便是她的機會,同時也能夠讓天堂真矢的凝態回歸成魔力,回到天堂真矢身上。

當然施法的瞬間,她身邊的結界也會消失,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

——深呼吸,再吐氣。

魔女克洛迪娜發現她的身體正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即使下定了決心,對於異端教徒的行為卻還是有些害怕的。因為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把自己放在毫無防備的位置。
明知道做的後果可能會萬劫不復,卻還是勇往直前——以往的她絕對不會這麼不理智。

因為她也不確定她這樣做的結果是否會按照她所想的發展,她也很擔心凝態返回的魔力究竟夠不夠讓天堂真矢甦醒,她其實很害怕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很害怕自己這樣的行為非但沒有幫助到天堂真矢,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她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的真矢被那些人侮辱!

集中了自己身上僅存的所有魔力,魔女克洛迪娜放了一個最基礎的風刃魔法。
平常的話,這簡單的魔法打在普通人身上會受傷,根據打的地方來決定會不會致命——當然這是指,毫無反抗能力的普通人。
打在那種全副武裝的異端跟血獵那根本是扮家家酒的程度,連搔癢都不算。

但就是這普通的風刃,卻比一般的風刃大了5倍,連數量也是多了5個,直接從空中浮現,然後往那群異端教徒襲擊而去。

受到風刃攻擊的,首當其衝就是剛才直言要侵犯天堂真矢的那個異端。
只見他的兩條手臂直接被風刃從根部給切割斷裂,血伴隨著他的慘叫聲噴灑而出。切斷的同時,風刃裡面的魔力還破壞了傷口的組織,傷口無法止血的同時,連接回去的機會都不給予。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異端教徒們慌張,有幾個人毫無反抗能力的死在了風刃之下,但也有幾個反應比較快的,直接拿出武器抵擋風刃的攻擊。但無法否認這個魔法確實讓異端教徒手忙腳亂。
即使沒有將所有異端教徒殺死,卻也得到了比想象中還要大的成果了。
但異端教徒回過神的時間也比想象中的要短了許多。

同時,魔女克洛迪娜也將懷裡的凝態小蝙蝠跟凝態黑色大狼狗強制性解除,將魔力還給天堂真矢,保護周身的結界也隨之破碎。

魔力被抽空的感覺很不好受。魔女克洛迪娜努力睜著雙眼,但果然發高燒還是影響了她的身體,她還是沒能親眼確認伴侶是否甦醒,便因為頭昏腦脹而閉上了雙眼。

她還在拼命的維持意識。不想讓自己就這樣暈倒。因為沒辦法確認自己是否安全,真矢是否安全,她沒辦法就這樣放任自己失去意識⋯⋯異端教徒此起彼落的慘叫與咒罵充斥在耳邊,沒多久她感覺到有人向她靠近。

身體下意識的緊繃,但下一秒感受到的熟悉氣息就足以讓她放鬆下來了。契約印記也是散發著讓人安心的溫度。

一放鬆下來就難以維持意識,魔女克洛迪娜小手摸索著,最後揪住了某塊像是布料的東西,然後放任自己失去意識。


⋯⋯


殺了。殺了。將這些人全殺了。他們想染指我的妻子,她們想傷害我的孩子,我要殺了他們。全殺了,連同跟他們有關係的親朋好友子子孫孫全都殺了。

好痛。身體好痛。我受傷了。但我不能停下,我必須殺光他們。

⋯⋯對了。克洛迪娜。我的克洛迪娜呢?我要保護好克洛迪娜。但是我必須離克洛迪娜遠一點。

因為,今晚沒有月亮。



當魔女克洛迪娜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她還有些迷茫。
但空氣中那濃厚的鐵鏽味讓她一個激靈。她晃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同時仔細感受自己的身體狀況。

高燒已經退了,惡魔對她的詛咒已經結束,她身上的魔力也因為時間的經過而恢復了一點。
但這些魔力也僅僅是讓她能夠甦醒,體力並沒有恢復多少。
她發現她躺的地方跟她失去意識前的地方是一樣的,並沒有任何的移動跟改變,連她躺的姿勢都一樣。
她記得昏過去之前她的手有抓到一樣、東西⋯⋯

撐起自己的上半身,發覺自己身上蓋了一件外套。而自己的右手緊緊揪著這外套的衣擺,這八成就是她昏睡前抓住的東西了。
這外套她很熟悉。是天堂真矢今天穿在身上的外套——而外套的主人如今卻不在她身邊⋯⋯真矢、去哪裡了?

環顧一下四周——她跟真矢的主臥室還停留在異端教徒入侵以後造成的慘狀。空氣中飄散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讓魔女克洛迪娜有些不適的皺皺鼻子。
環境雖然很亂,但卻意外的很乾淨——這樣說有點微妙,但這裡指的乾淨是指,現場連一具屍體都沒看見。甚至血液之類的也一點都沒殘留,房間只是一副受到衝擊的樣子,很亂卻又矛盾的很乾淨。
若不是空氣中那久久不散的血腥味,魔女克洛迪娜都要懷疑剛才的事情只是一場惡夢而已。

但眼前的一片狼藉正時時刻刻提醒著剛才發生的事情不是夢。

醒來以後伴侶沒有陪伴在自己身邊,這讓魔女覺得很奇怪,畢竟她很明白天堂真矢那人有多麼的過保護,現在她懷孕了,還剛剛發生這種事情,她應該會寸步不離的陪在她身邊才對——魔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猛然一抬頭,望向窗外那一顆星辰都沒有的夜空。

昏暗的夜空什麼都沒有,連一絲絲的月光也看不見——不,不是看不見月光,而是今晚根本沒有月亮!今晚⋯⋯是朔月!

魔女瞬間明白了為什麼這種情況下伴侶居然不在自己身邊了。

趕緊爬起來下了床,因為著急的緣故腳步還踉蹌了一下,畢竟體力並沒有恢復,但比起自己的身體,她現在更想要知道她的真矢是不是在她知道的那個地方——有些跌跌撞撞的來到了一面看起來很普通的牆壁面前,魔女伸手觸碰牆壁,觸碰到的卻不是牆壁的水泥材質,而是某一種奇怪的能量結界。
平常這裡是不會有結界的——除了一個月一次的朔月時會自動開啟。

但很顯然這裡不止一個結界。甚至還有一道不明顯的障眼法⋯⋯魔女皺緊眉頭,她身上的魔力沒恢復多少,體力也沒恢復多少,現在如果要強行解除這兩個結界,對她來說負擔太大了⋯⋯。

但是,比起自己的身體狀況,她更在意真矢的情況。

契約印記的位置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難以說明的情緒,魔女克洛迪娜忍不住閉上眼睛,深呼吸在慢慢吐氣。
然後將手放在結界的邊緣上面,集中精神,破除結界!

結界消失以後,眼前空無一物的牆壁便顯現出它原始的模樣。
看到眼前的畫面,魔女克洛迪娜覺得她的心狠狠的縮了一下,疼的她難受,雙眼泛起霧氣,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她忍受不住的哭出聲音——四條大腿粗的特製鐵鏈牢固的鑲在牆壁上,而鐵鏈的尾端,鎖著魔女心愛的那個人。

同時魔女也明白了,為什麼房間這麼乾淨沒有一絲血跡,血腥味卻這麼重。

眼前的天堂真矢四肢被沉重的鐵鏈鎖著,她的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雖然不至於讓她失血過多,但那情況看著也是很滲人。
她的行動範圍被限制在這牆角的地方,她失去了意識,但她的雙眼還是睜開的狀態,只不過很明顯是沒有焦距的模樣。紫羅蘭色的瞳孔充血,連眼白都是紅色的,瞳孔無神,只是一直盯著一個地方,嘴邊不停的碎碎唸著,自言自語,縮在牆角,手臂環抱著自己的雙腿,看起來弱小且無助。

可是這樣安分的情況沒有持續多久。

本來好端端縮在牆角的天堂真矢突然跳了起來,直接暴衝到魔女克洛迪娜面前,尖銳的指甲做出爪子的模樣,想要抓向眼前的女人,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猙獰,嘴裡發出那種奇怪的低鳴聲。

鐵鏈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不算長的鐵鏈被天堂真矢繃到了極限,阻止了天堂真矢想要傷害魔女克洛迪娜的行為。
但即使被這樣阻止了,天堂真矢還是沒有停下這充滿敵意的行為,還是張牙舞爪的想要抓向魔女克洛迪娜,嘴巴也張大,尖銳的犬齒顯現,很顯然是餓了,想要進食。

這種樣子無疑是很嚇人的。但看著天堂真矢身上沒辦法愈合的傷口,魔女克洛迪娜的心裡只有滿滿的心疼。
尤其看到胸口的位置直接破了一個洞,鮮血不停的從那洞口流出,止不住的傷口,每分每秒都在給予天堂真矢痛苦,讓她承受疼痛,這讓她更心疼了。
吸血鬼的自癒能力跟傷口持平,細胞一直重覆再生跟破壞,傷口無法愈合,就這樣吊著天堂真矢的性命——那該有多痛?那該有多疼?天堂真矢遲早會被疼死。

因為天堂真矢身上的傷太嚴重,所以必須要進食補充魔力。再加上今天是朔月,天堂真矢這樣特殊的存在會比平常虛弱,而且本能被放到最大,才會出現現在這樣的情況。
如果不是朔月的話,這些傷口早就痊癒了,哪會像現在這樣失控?

這些年跟天堂真矢在一起,魔女克洛迪娜自然知道這種情況。只是以往遭遇朔月的時候,天堂真矢並沒有受到這麼重的傷,根本不能用平常的處理方式來處理。

現在的天堂真矢毫無疑問是危險的。因為這種情況她已經沒有理智,滿腦子只剩下進食,不吸收足夠的魔力她是絕對不會停下的——也就是說,如果魔女這時候給她抓到,那天堂真矢絕對會因為不受控制本能而把魔女殺死,這樣的結果顯然不會是天堂真矢想看到的結果。
因為她這麼努力的將自己鎖在牆角就是為了保護心愛的人,以防自己因為本能的關係失手傷害對方,甚至是殺了心愛的妻子,那會讓天堂真矢崩潰。當然這同時也是魔女想避免的事情。

正當魔女思考著要怎麼讓眼前失控的伴侶回歸冷靜的時候,她眼前的天堂真矢卻突然安分了下來,然後一臉茫然的站在她面前跟她對視——本來神秘且漂亮的紫羅蘭眼眸依舊充血泛紅,依舊無神,依舊沒有反應。她自顧自的碎碎唸著,然後轉身縮回牆角,抱著自己的雙腿乖乖坐在地上,好像剛才產生劇烈反應的人不是她一樣。

「真矢?」

魔女克洛迪娜試探的喊了一聲伴侶的名字。可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天堂真矢依舊兩眼無神的盯著一個位置看,嘴裡不停的碎唸著。

到這個時候,魔女克洛迪娜才好奇自己的伴侶從剛才到現在到底一直在唸著什麼,她蹲下身子,讓自己跟天堂真矢平視,然後仔細聽著對方到底在唸什麼——那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但也是這簡單的一句話,惹來魔女克洛迪娜鼻酸,豆大的眼淚不停的從眼眶滴落,哭成了淚人兒。

天堂真矢說的是『我要守護克洛迪娜,不能傷害她』。

「笨蛋⋯⋯都傷成這樣了⋯⋯」

魔女心疼的念著,然後快速的抹去自己臉上的淚滴,有些焦慮的檢查天堂真矢身上的傷口,下意識的釋放魔力想要幫助伴侶恢復,可下一秒看到傷口完全沒有起色又想起了對方的抗魔力體質,看著血液一直源源不絕的溢出,焦慮的情緒讓她有些失控,直接用手去堵住傷口,但血液還是直接穿過她手指的縫隙,不停的溢出,她的眼眶又泛起淚水,著急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為什麼呢?為什麼是真矢遭受這種事情⋯⋯太不公平了⋯⋯為什麼我們要受這種事情?明明沒有去傷害任何一個人,卻要接受這種惡意?

怎麼辦?傷口根本堵不住!以前做的魔藥也在剛才的衝突當中被摧毀了,她現在根本沒有東西能夠止住真矢的傷口⋯⋯難道只能夠讓她進食了?或著等到朔月結束,這樣她的身體機能就會恢復成平常那樣⋯⋯。

這兩種選擇,對於魔女克洛迪娜來說,她傾向的當然是能夠讓天堂真矢快速恢復的『讓天堂真矢進食』但她自己本身的身體狀況卻不允許她這樣隨意讓對方進食。

第一點,她的身體狀況也不好。體力低下加上魔力低下,她跟天堂真矢比起來不過是身上沒有傷口罷了,兩人身體差的程度可以說是半斤八兩。
第二點,她懷著孩子。自從她懷上了寶寶,天堂真矢就很少會向她索取血液了。畢竟怕這樣吸血會影響寶寶成長,所以天堂真矢實際上不喝血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平常都是用別的東西補充能量。

但現在這樣嚴重的情況,即使給她吃其他的東西也沒辦法讓她的情況好轉了⋯⋯能夠讓她好起來只有讓她吸血,或著等到天亮。
但這也很矛盾。因為白天對於吸血鬼來說也不是一個好的環境,對於天堂真矢這樣特殊的吸血鬼也一樣。
所以正確來說要等到隔天晚上,天堂真矢的狀態才會慢慢恢復。

但天堂真矢能夠撐到隔天晚上嗎⋯⋯?

心裡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魔女臉色發白,身體忍不住顫抖。
她這個時候才發現,她的真矢很有可能離她而去⋯⋯很有可能,死在她面前。

不行。絕對不行!真矢不可以死!她不允許!

魔女著急的拉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自己的手臂,毫不猶豫的將手腕湊到天堂真矢的嘴邊,讓她進食。
她可以為了真矢犧牲一切,性命也可以⋯⋯所以她不能死,真矢不能死,為了她和寶寶,為了她們以後的幸福,她不允許真矢離開她⋯⋯!

這樣主動送上門的行為果然讓天堂真矢產生了反應。
本來猶如死水一般的雙眼產生了焦距,鼻子聳動,像隻動物一樣的嗅著眼前那個放到她嘴邊的東西。
本來毫無反應的天堂真矢,情緒之變化是肉眼可見的程度。但不像剛才那樣的狂躁,現在的她仿佛一隻乖巧受訓的大狼狗,沒有指令就不敢開動進食,充血泛紅的雙眼微抬,望著眼前的人,眼裡帶著渴望,但又因為本能的關係不敢放肆。

看著這樣的天堂真矢,魔女克洛迪娜忍不住笑了。只是累積在眼眶裡的淚水一滴接著一滴滑落,她帶著哭腔笑罵,也不知道現在的天堂真矢聽不聽得懂⋯⋯。

「傻瓜⋯⋯不是餓了嗎?快吃啊⋯⋯」

魔女帶著哭腔的催促天堂真矢雖然不太明白,但她最後還是忍耐不住誘惑的張開了嘴巴,讓尖銳的獠牙準確的抵在手腕的血管位置,只要下顎一用力,就能夠咬破那薄薄的肌膚,攝取到她現在最需要也最喜歡的,新鮮的血液。

正當魔女克洛迪娜以為眼前的伴侶會順從本能乖乖進食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僅僅是張嘴含著她的手腕,不論自己怎麼催促對方就是不用力咬下,反而一直用那尖銳的犬齒磨蹭她的手腕。
天堂真矢蹙緊了那雙好看的眉眼,肉眼可見的用力,本能與理智正在做抗衡爭鬥,影響著她到底要不要一口咬下。

共生契約的效用之下,最後是理智取得了勝利。天堂真矢沒有咬下,反而伸出舌頭輕輕舔舐被自己犬齒弄破皮的手腕,不論魔女怎麼催促她就是不咬。
充血泛紅的眼眸慢慢的變回了原本的紫羅蘭色,恢復一絲理智的天堂真矢溫柔的握住了妻子的手腕,臉頰貼在掌心的位置輕蹭,用著堅定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妻子,即使她現在非常的需要鮮血,她也不行在這種情況下攝取妻子的血液。

她控制不住。只要她現在一接觸到克洛迪娜的血液,那她絕對會毫不客氣的吸乾,因為她身上的傷勢就是這麼嚴重。甚至她把克洛迪娜活活吸乾都不夠讓她的傷勢恢復。
因為本能衝動而襲擊心愛的人,這種失禮的行為人生當中只要有那麼一次就夠了。不用來第二次。

魔女克洛迪娜見伴侶死活不肯進食她是急得哭了出來,她甚至自己把手腕弄出一個傷口,故意讓血液流淌在天堂真矢面前,硬把傷口湊到天堂真矢的嘴邊,就是要讓她快點進食,好恢復傷勢,但天堂真矢見狀卻是鐵青著臉,不管怎樣就是不肯進食,甚至撇過頭躲避,因為她就怕自己把持不住,喝了血以後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她不想也不能傷害克洛迪娜。

「笨蛋!為什麼不喝⋯妳會死的⋯⋯」
「我不想、也不能傷害妳⋯⋯現在要是讓我吸血,妳會被我吸死的。我必須⋯保護妳啊⋯⋯」
「我才不會這麼容易就死呢!反倒是妳,要是不進食的話,妳的傷口根本沒辦法愈合不是嗎!就妳現在這樣到底是誰保護誰!?⋯⋯大笨蛋⋯⋯妳快點喝啊!妳真的想死嗎!?」
「克洛迪娜⋯⋯」

為伴侶的死腦筋感到氣憤,但同時也產生了無能為力的感覺。她都已經這樣強迫對方進食了,天堂真矢卻還有辦法抵抗,說不喝就是不喝。
可這怎麼行?她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天堂真矢,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明明可以活下來的!為什麼要一直堅持⋯⋯

堅持著那溫柔的想法,堅持不傷害她⋯⋯笨蛋,天堂真矢是笨蛋!大笨蛋⋯⋯為什麼要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喊我的名字啊!討厭鬼!笨蛋笨蛋!⋯嗚⋯⋯笨蛋⋯⋯

她好生氣。真的好生氣。為什麼天堂真矢要這麼固執!
魔女克洛迪娜直接伸手抓住了伴侶的衣領,讓彼此對視,如同火一般的眼眸直直盯著那雙溫柔又神秘的紫羅蘭,魔女開口了。

「⋯⋯天堂真矢,我警告妳,妳要是就這樣離我而去,我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原諒妳!而且我還會帶著寶寶去找別人!不認妳這個混蛋!」

這話說得鏗鏘有力,語氣很堅定,表情很嚴肅——如果魔女沒有掉眼淚,沒有用著那濃厚的哭腔喊著的話,天堂真矢可能就相信她的魔女小姐真的想帶著她們的孩子去找別人了。

天堂真矢無奈的笑了。她的堅持在妻子那一顆又一顆的眼淚之下消失了。
因為她真的看不得克洛迪娜哭泣。而且還用著哭腔這樣威脅她,這樣沒有威嚇力不說,還讓她覺得心疼的要命,她不想也不捨得讓克洛迪娜這麼難受。

當然,她也不可能看著她的妻子帶著她們的孩子去別人身邊啊?克洛迪娜只能是她的妻子。

魔女一邊哭著一邊瞪著眼前那還在笑著的伴侶,她真的好生氣。為什麼她都這樣威脅了,天堂真矢還笑咪咪的呢!討厭!她的威脅就這麼一點用都沒有?

「妳笑什麼嘛討厭鬼!⋯⋯寶寶,妳的媽媽不要我們了、她是個混蛋,我們不要理她!」
「沒有那回事的,我沒有不要妳們——克洛迪娜⋯⋯乖,別哭了,讓我抱抱?」
「不給!妳不喝我就不理妳了⋯⋯」
「⋯⋯我喝。我喝還不行了嗎?我是真的怕傷害到妳⋯⋯」
「那也比妳死在我面前要來的好啊!笨蛋真矢⋯嗚⋯⋯」

看著妻子哭成這樣,天堂真矢默默的牽起妻子刻意弄出傷口的手腕,伸出舌頭舔舐流淌在手上的血液。僅僅是攝取這一點點的血液,就讓她感覺到身體似乎沒這麼疼,但她還是不敢太放縱。
不,也許這些都是錯覺?也許她的傷勢根本沒有好轉,只不過是她的妻子在她的眼前,陪伴她,讓她下意識的覺得好受一點罷了。她覺得她即使把克洛迪娜吸乾了,也無法治好自己身上的傷⋯⋯。

因為她的心臟⋯⋯似乎⋯⋯

天堂真矢僅僅是將流出的血液舔舐乾淨,直到沒有血液流出以後,她便用唾液將傷口堵住。要是繼續放任這傷口流血,那等等要出事的就是克洛迪娜了,她不能這樣做。

將傷口堵住以後,天堂真矢很自然的拉著妻子的手腕,將人直接擁入懷中。雖然她沒有常人的體溫能夠溫暖妻子,但這不妨礙她緊緊擁抱住她的妻子,帶給對方安心感。手輕輕撫著那顆奶金色的小腦袋,安撫著還有些賭氣的妻子。

魔女對於伴侶只攝取那一點點血液覺得不滿,但她發現對方身上的傷口的確是肉眼可見的正在愈合,所以她僅僅是撇撇嘴,乖乖的縮在對方那微冷卻讓她安心的不得了的懷抱裡,然後賭氣的把腦袋埋在對方的胸口,悶悶的不說話。

只是靠著靠著,她卻覺得很不對勁。

是她想太多了嗎?還是太累了?⋯⋯怎麼,感覺少了什麼?

魔女克洛迪娜滿臉誘惑跟不解的撐起身子望著眼前的伴侶,她的手在對方身上摸來摸去,像是在確認對方的身體有沒有這邊缺一塊,那邊少一點——雖然傷口才開始愈合,但天堂真矢的身體確實是完好如初的。並沒有像她想的那樣,缺了什麼器官。
她再度將腦袋埋進伴侶的胸膛,兩手抱著伴侶的腰肢,默默的思考不說話。

只是下一秒,她卻突然僵住了。

她猛然一抬頭,望向抱著自己的天堂真矢,看著對方那依舊溫柔,但似乎有些無奈的表情,她瞳孔放大,滿臉的不敢置信。
她也不想相信,不願相信,不想接受,同樣的也是不能接受。


為什麼。


魔女克洛迪娜把腦袋貼在了天堂真矢的胸口,試圖推翻自己剛才察覺到的事情。她想要告訴自己一切不過就是她太累了而產生的幻覺。天堂真矢等等就會一如既往的朝她笑著說自己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她們會一直幸福下去。

可是,沒有。


為什麼。


忍不住兩手緊緊的抱住了眼前的伴侶,抱緊了她最心愛的人。她的真矢,她一個人的真矢。而她的真矢也溫柔的回抱住了她,默默的,緊緊的抱著。
她的耳朵貼在了對方的胸口上,想要聽到那個讓她安心的跳動聲,哪怕只是一次,即使頻率很慢也沒關係,那些都是她的真矢還活的好好的證據。

可是,沒有。


為什麼!


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問著為什麼。
魔女克洛迪娜幾乎就要承受不住打擊的昏厥過去,視線被眼淚模糊的什麼都看不清楚,她想放聲大哭,只是痛苦絕望到極致的時候,連這樣的發洩都做不到。只是淚水靜靜的從眼眶處滑落,然後打濕了天堂真矢的胸口。

她覺得她承受不住這種即將到來的失去。


她聽不見真矢的心跳聲。
因為她的真矢,沒了心臟。

這意味著——她的真矢,可能會離她而去。





解開了綁著四肢的鐵鏈,天堂真矢抱著妻子坐在床邊,慢慢說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離開臥室沒多久,我就受到了結界被破壞的反噬,之後便遭受到了襲擊⋯⋯應該是那個時候,我的心臟就受傷了。」

那個時候用了魔力強行壓著疼痛,但看著自己的妻子陷入那種情況,她不可能坐以待斃。可殘存的魔力不夠,讓她也只能先假裝暈厥,等待時機。

而妻子傾盡全力使用魔法以後出現的那寶貴的一瞬間,她也沒有放過。
她成功的使用妻子返回的魔力強行衝破了貫穿她四肢的結界,但只有這一點魔力是不夠的,所以她把壓抑傷口的魔力也拿來用了,這才成功衝破結界。
這樣的行為成功換來了強大的實力,讓她能夠將所有異端教徒全部殺死,包含偷襲她的純血女,對於這些想要傷害她的妻兒的人,她不會有一絲絲的憐憫。

全部殺了之後,她還用魔法將屍體全都燒乾淨了。她沒辦法允許自己跟克洛迪娜的臥室有別人的氣味,那讓她作嘔。全部燒了,連同血液都蒸發。

而在做這些事情的同時,被魔力壓制的疼痛一口氣反噬,她身上的疼痛也到了極致。無法忍耐的極致。

無法控制的吐血,血跡滴落在地上,順著她的腳步移動,心臟的位置痛的她想大喊,但明明沒有一點傷口⋯⋯她這才意識到,應該是心臟本身,出問題了。只是這個問題她現在根本沒辦法解決⋯⋯趁著自己留有一絲絲的理智,她靠近牆壁,將自己鎖在牆邊,默默的縮在牆角,忍著心臟上傳來的一陣陣劇痛。

鐵鏈是對吸血鬼專用的,所以只要用這個把自己鎖起來,那克洛迪娜便安全了。
身受重傷之下,出於本能將身體機能降到最低,她的意識就這樣潰散了——唯一留下來的,只有強烈的【守護妻子】這樣簡單的念頭。

就連現在自己能夠恢復理智天堂真矢本身都覺得很神奇。照理說她的身體狀況根本就沒有恢復到能夠讓她產生理智,應該會只剩下本能。這實在沒辦法解釋⋯⋯。

低頭望著懷裡還在低聲抽泣的妻子,天堂真矢忽然覺得,這份理智可能是因為她對克洛迪娜的愛才產生的吧⋯⋯雖然很可笑,但也許只能這樣解釋了。

她甚至沒辦法理解自己為什麼還活著。
所有的生物都擁有一個核心。不論是人類還是非人類,那個核心都是類似心臟的東西。

而她,最關鍵的核心——也就是心臟,已經確定從她的身體裡消失了。她這副身體沒有心臟了,她卻還在呼吸,還活著,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也許是上天垂憐,讓她還能夠在僅存的時間內擁抱她的妻子,讓她的妻子記得她的氣息,記得她的懷抱,記得她的嗓音——讓她、跟她的妻子告別。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何時就會停止呼吸,然後離開人世。

結果她還是逃不過消逝的命運,她終究還是魔女漫長人生中的過客嗎?
她的克洛迪娜會記得她嗎?她能夠照顧好她們的孩子嗎?

剩下的人生,她會幸福嗎?

「我不會幸福的。」
「克洛迪娜⋯⋯?」
「心愛的人就這樣離開自己身邊,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我怎麼可能⋯⋯」
「克洛迪娜⋯⋯」
「⋯⋯難道真矢能夠放心嗎?往後只有我跟寶寶兩人相依為命⋯⋯妳知道的,我也不可能會再愛上別人了。」
「我⋯⋯!」

失去了天堂真矢的魔女克洛迪娜,絕對絕對、不會幸福。
手指用力,緊緊抓著背後,將臉整個埋進了伴侶的胸口。魔女克洛迪娜的聲音語氣是冷靜的,但她的行動跟反應出賣了她。
她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只要想到她的真矢要離開她,她就冷靜不下來。她甚至無法原諒產生這種想法的天堂真矢。

怎麼可以離開她跟寶寶呢?當初明明說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跟妳分開後我還怎麼幸福⋯⋯沒有妳在的世界哪裡還有幸福!

——啊啊。本來,以為自己能夠安心的離開的。因為她有守護好自己的妻兒,也有機會好好的跟對方告別,那應該不會有遺憾了。

但仔細想起來⋯⋯她怎麼可能沒有遺憾呢?

她怎麼可能甘心就這樣離開克洛迪娜?
她怎麼可以讓克洛迪娜一個人寂寞的待著?
她怎麼可以丟下自己的妻兒就這樣離開人世?

是啊。怎麼可能會幸福。怎麼可能會放心。
她們彼此都是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她們已經交融在了一起,不論是誰離開了誰,那都不會再幸福了。

她不畏懼死亡。因為死亡是生物的輪回跟命運,所有的生物都逃不過輪回,她只不過是提早一步回歸而已,她會用另外一種方式繼續誕生在這個世界上,這沒什麼好怕的。

她不怕死亡。可她害怕丟下克洛迪娜一個人。她不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孤伶伶活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想看到她的克洛迪娜帶著她們的孩子,奔向別人的懷抱,她真的不能接受這種事情,也害怕這樣的事情。

但這又能如何呢?她是必死之人了。她無法再繼續活著了。她不可能因為那些自私的理由而讓克洛迪娜跟她一起死,她想要克洛迪娜活的好好的。
就沒看過有那個生物失去了核心,失去了心臟後還能活的好好的?這根本不可能。

天堂真矢無法給予妻子想要的答案。
明知道不可能卻還給予承諾,那不是浪漫,那只是單純的不負責任。

【永遠不離開身邊】這個承諾做到的話很浪漫,代表著對一個人的深情,但做不到的話就是最單純也是最沉重的傷害。

她說不出口啊。她怎麼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跟克洛迪娜承諾自己不會離開她身邊?

【我雖然死了,但我的靈魂會一直陪在妳身邊守護妳】
【我永遠都活在妳心中】
【想我的時候就把它拿出來,把它當成是我吧】

——這些不負責任且可笑的話她怎麼可能說得出口!?不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她想看到的,也不是她想給予克洛迪娜的承諾。

深呼吸,在慢慢吐氣——天堂真矢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伸手輕輕推開抱著自己的妻子,讓彼此面對面坐著,而後她牽起魔女克洛迪娜的手。
低頭望著被自己牽著的那雙妻子的手,軟軟的,而且比自己的小了一圈,她很輕鬆的就能夠完全握在手裡。
她以為自己能夠牽著這雙手走一輩子,但她似乎做不到了⋯⋯。

「⋯⋯克洛迪娜,我不想許下我做不到的承諾。所以我沒辦法給予妳想要的答案。」

天堂真矢說這些話的時候,她不敢看著妻子的臉。因為她害怕看到魔女的表情之後,她所有想說的話就會自動被她收回去,導致她什麼都說不出口。

哪怕只要看到魔女臉上有一滴眼淚,甚至只要看到對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那她現在要說出口的話就會全部被推翻掉,她會滿腦子只剩下安慰她那惹人憐愛的妻子。

她能夠感覺到她握著的那雙手正在微微顫抖,她只能用指腹輕輕婆娑著妻子的小手,讓妻子的情緒得到安撫。

可是,這樣的溫柔體貼,反而讓魔女克洛迪娜更想哭了。
只要想到之後的人生天堂真矢不在身邊陪伴自己,她就忍不住悲傷難過,但她還是在努力的控制情緒,因為她知道天堂真矢現在說的話,如果因為情緒太激動而聽不清楚,她會後悔一輩子。

只是她真的無法冷靜下來。她滿腦子都在想著有沒有什麼禁術能夠挽救伴侶的性命?即使會讓對方不存在形體,她也想要將對方留下,陪在她的身邊——她是魔女,無所不能的魔女,怎麼會無力到連心愛之人的性命都無法挽留?

不該是這樣的!她們還要一起迎接寶寶的誕生,然後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啊⋯⋯為什麼就要這樣死去⋯⋯怎麼能這樣⋯⋯

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的天堂真矢,透過契約感受到了妻子的情緒,這讓她將準備好的話全都吞了回去,那樣的情緒讓她難受,最後只能握著妻子的小手,輕聲呼喚妻子的名字。

「克洛迪娜⋯⋯」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只是⋯只是⋯⋯」

怎麼可能不明白?她當然明白了。想那些事情是不可以的。那是違背世界規則的。不能強行留下將死之人,那會破壞輪回規則,會受到懲罰。
不論是她還是真矢,受到那種懲罰都會生不如死,甚至可能死後還無法安寧,無論如何都不能破壞世界的規則。
她跟天堂真矢訂下共生契約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是破壞規則了。
因為她強行延續了天堂真矢的壽命,沒有受到懲罰已經是很幸運的事情了。世界可以容忍一次,不見得可以容忍第二次!

但她怎麼可能甘心就這樣看著心愛的人就這樣離開自己身邊!?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人就這樣在她面前慢慢的失去生命,她無法接受!

光是現在這樣就足夠讓她痛苦了,之後還要面對天堂真矢將離開自己的事實,魔女克洛迪娜覺得自己真的要瘋了。她希望這一切只是個噩夢,一個她昏倒之後醒來就會看到完整健康的天堂真矢在她身邊,溫柔的給她一個早安吻,一如既往,她們的生活沒有被打亂,她希望一切都是夢。

這樣的想法跟情緒自然而然的流入了天堂真矢的心中。
這樣深沉的絕望跟痛苦,已經沒有心臟的她都覺得胸口非常難受了,更何況是有心臟的克洛迪娜呢?
心痛,心痛,這從來不只是言語上的形容。而是心臟因為情緒而反應了瞬間的疼痛感,仿佛有人掐住了心臟,甚至會難以呼吸,但更多的還是心仿佛碎掉一般的疼痛。

她好痛。而這份疼痛,會永遠跟著她的妻子。她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夠撫平這份傷痛——甚至可能,時間也無法撫平這份疼痛。
她的離開,將帶給她的妻子無法挽回的痛苦。

而最悲哀的是,天堂真矢無法阻止自己要面臨的死亡,也沒有辦法安撫她接近崩潰的妻子。
她這麼深愛著克洛迪娜,但她們的結局卻沒辦法幸福⋯⋯她沒辦法給克洛迪娜更多的幸福了。

讓克洛迪娜一個人帶著跟她的回憶,努力活下去,那真的太殘忍了。

天堂真矢再一次的緊緊擁抱住眼前的妻子,緊緊的不放手。臉埋在妻子的肩窩,感受著她最喜歡的氣息,她要把這個氣息刻畫腦海裡,不論經過多少輪回,多少時間,她都要記著這個氣息,記著她的克洛迪娜。

「——克洛迪娜,我會再次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不論多久、我都會再一次的回到妳身邊。雖然這樣說很殘忍⋯⋯克洛迪娜,妳願意等我嗎?帶著我們之間的回憶,等我回來。」

死亡一直都不是她們害怕的事情。分離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因為死亡是世界的輪回,是規定,所以即使因為死亡而分離,最後卻還是會在某個時間點再度相遇,再度重逢,所以沒有必要害怕死亡。

但主動的分離卻是無法預測的。尤其,其中一方擁有著無限的壽命,那麼單方面的離開,會讓另一方無從尋找。
如果在天堂真矢死後,魔女克洛迪娜有心躲藏,那麼即使之後天堂真矢再度轉世了,也不可能在尋找到魔女克洛迪娜。
因為她們彼此之間的命運已經被切斷了。

天堂真矢心中很矛盾。她想要她的妻子永遠記著她,想要她的妻子等她回來,但她又不想要妻子一個人孤伶伶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即使之後她們的孩子會誕生,那也無法肯定那是一種救贖,可能還會讓她的妻子變得更加痛苦,但又必須將她們兩人的孩子撫養長大。

這樣一想,沒有心臟的她,胸口居然感受到一股深沉的疼痛。
想到自己的妻子以後要獨自撫養孩子,還要抱著那微小的希望等她回來,她就覺得自己真的很殘忍⋯⋯因為她無法保證自己的承諾!
死後輪回,轉世以後她是否會帶著前世的記憶?如果沒有記憶的話,她又如何尋找她的克洛迪娜?

可是,她沒辦法就這樣看著克洛迪娜繼續痛苦下去。

然而現實沒有留給她太多的時間了。
應該說,沒了心臟還能活到現在,還能說這麼多話,甚至記住妻子的氣息,已經是這個世界給予她的最後的仁慈——她該走了。

她不甘心。她還有好多話要跟克洛迪娜說。她也還沒有聽到克洛迪娜的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轉世,轉世後是否還會記得所有事情——她無法看到自己跟克洛迪娜的孩子模樣了,無法陪伴她的妻兒了,她要就這樣死了。

四肢慢慢僵硬,體溫快速降低,仿佛周圍的空氣都消失了一樣,無法呼吸,腦袋無法對身體發出信號,意識完全消逝。

天堂真矢直到最後一刻都在念著她的妻子,將妻子緊緊的抱在懷裡,保護著她唯一的愛。

「我愛妳,克、洛⋯⋯迪娜⋯⋯」
「真矢?⋯⋯真矢!?不⋯不要⋯不要⋯!⋯⋯真矢!真矢⋯⋯!啊啊⋯⋯啊啊啊!」

不可以⋯⋯妳快起來,這玩笑不好笑啊,妳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我⋯⋯不可以,不可以!天堂真矢妳快起來啊?我還沒答應要等妳——妳快起來,妳快起來啊!妳不起來的話、我就⋯我就⋯嗚⋯⋯嗚⋯我就不等妳了⋯啊⋯真矢⋯真矢⋯⋯天堂真矢!妳起來啊!!

本來將她抱在懷裡的天堂真矢,如今只剩下一個冰冷的軀殼,維持著抱著的姿勢,雙眼緊閉,她再也見不到那雙美麗的紫羅蘭,再也聽不見那好聽溫柔的嗓音,再也⋯⋯。

「⋯⋯不!天堂真矢!我不會等妳!因為⋯⋯我不會允許妳就這樣離開我的身邊!絕不!」

魔女快速抹去自己臉上的淚水,將伴侶的軀體平放在床上。
那張臉依舊好看,臉上的表情很平和,看起來就只是普通的睡著了而已,那張完美的臉蛋依舊深深的吸引著她。心疼的仿佛被撕碎,魔女克洛迪娜伏下身,輕輕吻了一下伴侶的嘴唇。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天堂真矢的臉上,仿佛她也哭泣了的模樣。

魔女克洛迪娜站在床邊,表情嚴肅,深呼吸後在慢慢吐氣。準備好了之後她便張開手臂,閉上眼睛詠唱禁術。

她已經為了天堂真矢破壞規矩了。那再破壞一次又何妨?誰都不能從我身邊奪走天堂真矢!

血色的魔法紋路浮現在床的周圍,古老的文字一個接著一個的刻畫在空中,慢慢形成一個環,環的中心便是躺在床上的天堂真矢。
魔法陣散出紅光,光線慢慢增強,刺眼的紅光往中央收束,形成一個拳頭大的紅色能量球體,球體漂浮在位於中心位置的天堂真矢的胸口上,隨後用著非常緩慢的速度跟天堂真矢進行融合。

禁術施展成功了。她將天堂真矢的時間停止了,並且用禁術吸收世界的魔力來形成能量體,跟天堂真矢融合,幫助天堂真矢再生心臟。

可是,這樣並不完美。還差了一點東西⋯⋯

「哼嗯——這是克洛親第二次為了這隻蝙蝠破壞規矩了呢。這樣做好嗎?」

這個時候,憑空突然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聲音。語氣調侃隨意,但無法掩飾兩人是熟識。可突然出現的這個熟悉的嗓音跟語氣還是讓魔女克洛迪娜忍不住皺了眉頭。
因為對方出現總沒好事,所以即使魔女跟來者算是朋友,卻也不太歡迎對方來找她。

魔女克洛迪娜環顧四周,並沒有那個人的身影,但她知道對方就在這裡,甚至有可能在她使用禁術的下一秒,對方就在現場了,但卻很惡趣味的不現身,非要躲在旁邊看著她使用禁術,然後再跳出來說這樣貌似違反規則,似乎不太好——明明身為維護秩序的管理者之一,這個人應該要在她使用禁術之前就跳出來阻止自己的,卻偏偏袖手旁觀,所以這個人一直都是那種難以預測的人,同時也是最喜歡遊走在規則邊緣的人。

房間只有自己跟躺在床上的伴侶,這種仿佛跟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的行為,魔女克洛迪娜實在是不太喜歡,所以她沒好氣開口。

「那妳又為什麼等我破了規矩之後才慢吞吞的跳出來提醒我?妳還是一樣很喜歡看熱鬧啊,香子。」
「哈?咱可是特別幫妳設下結界讓其他人沒辦法察覺呢!克洛親這種態度太不友善了吧?」

對方這樣的說詞讓魔女一瞬間有些懷疑,但閉上眼睛仔細感受了一下以後,卻發現如對方所言,整個房間的確被一個隱密的結界所籠罩著,所以禁術的氣息沒有洩漏出去,否則來的人應該不是眼前的人,而是另一個比較不講情面的人了。

在魔女思考的同時,她的身邊慢慢的顯現了一個身形。
長度到肩膀的藍色短髮,灰棕色的雙瞳,頭上有著一對巨大的黑色山羊角,雙腿交疊,在空中翹著二郎腿,身後那對黑色的翅膀扇了幾下,最後被她收了回去,她撐著下巴,坐在空中繞有興致的看著自己好友不惜破壞規則也想要搶回來的人。

她盯著天堂真矢胸口上那拳頭大小的紅色能量球,惡魔挑眉,訕訕的開口提醒魔女。

「克洛親,妳應該知道的?只有這種程度的話,即使她的心臟再生了她也沒有記憶的。」
「⋯⋯那種事情,我當然知道。」

不用惡魔提醒,魔女自然知道這個禁術還缺少了什麼。
雖然施展成功了,世界的魔力也的確被她收攏成能量體,但最重要的觸媒還沒有放進去——這種情況下即使天堂真矢的心臟再生成功,即使她活了過來,那她也不是魔女克洛迪娜所認識的天堂真矢了。
現在的天堂真矢可以說是假死狀態,在心臟完全再生完畢之前,她不會甦醒。但只要心臟再生完畢,那麼天堂真矢就會再次活過來。
可如果沒有那最關鍵的觸媒,那天堂真矢心臟再生完畢醒來後也不會是天堂真矢了。
她只會是一個,擁有天堂真矢外殼的陌生人。這比看著天堂真矢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還痛苦,所以魔女克洛迪娜要做的事情自然不止是這樣。

而那所謂的觸媒,指的便是——

魔女深呼吸,然後在慢慢吐氣。她現在要做的事情可能會讓她自己萬劫不復。
但,能夠讓真矢活過來,那她犧牲這些又算的了什麼呢?

克洛迪娜閉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詞,她的雙手打直,掌心朝上,隨著她嘴裡唸著的咒語,手臂慢慢抬高,直到與肩膀平行,身體周圍浮現出橘色的光點,光點朝著她的掌心聚集,直到凝聚成一顆直徑3公分的球體——看到這裡,惡魔漫不經心的神情終於變了。

惡魔看著漂浮在魔女掌心的橘色球體,她微微蹙眉,本來還能夠抱著打發時間的心態看待這件事情,但魔女做出了這樣的行為,讓她無法將這件事情當成玩笑看待了。

因為魔女的行為已經觸碰到了世界規則的底線。

「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值得嗎?」
「我跟她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她這麼溫柔的一個人,也不應該這樣橫死。」

還是一樣的固執——惡魔在心裡嫌棄的吐槽。但面上依舊凝重嚴肅。

管理者不能彼此干涉,但也有所謂的互相監督。當然一點小小的鑽規則漏洞,根據每個人的個性,有些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也有那種不知變通,要跟妳死嗑到底的。惡魔屬於隔岸觀火,看熱鬧不會主動惹一身騷的類型。
只是跟魔女身為多年的舊識,她也實在是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魔女就這樣直接違反最大的規則。要是真的讓她這樣做了,那她下的結界根本白費了,魔女做的瞬間就會被其他人發現,進而往這裡靠近。

這個時候,魔女準備把掌心的橘色球體放入漂浮在天堂真矢胸口上方的能量球體中,打算讓兩者融合——這個橘色球體就是所謂的觸媒,也是魔女克洛迪娜的根源。
只要擁有這個根源,魔女就是不老不死的存在,維持世界規則的管理者之一。
被賦予了這樣的使命,她的命運自然是被世界所束縛著,無法自然死亡,甚至不能傷害這個世界的生物。
但她卻為了天堂真矢,一次又一次的干涉規則,這一次甚至想把根源直接給予一個人類,放棄使命,逃離規則,這對於世界來說是種重創。因為世界要有這些管理者才能運行,即使管理者無法干涉世界運轉,卻也是不可或缺的。魔女這樣做等於是直接將世界捅了一個洞。

「克洛親,我們做個交易吧?能夠救她,並恢復記憶,同時還不會讓妳受到懲罰的交易。」

知道勸說也沒什麼用,惡魔乾脆想了一套方法向魔女提議了。
如果魔女接受了,就能夠避免那個最嚴重的後果,還能夠成功瞞過其他人。
當然她自己也是有莫大的好處的。倒不如說她會向魔女提議的最大原因就是因為自己能夠得到好處。

「交易⋯⋯?」

聽到惡魔這樣的說詞,魔女的動作很明顯的出現了停頓。
她不害怕受到懲罰,但她知道破壞這個規則的下場是什麼,她知道這個懲罰可以要了她的命,但也有可能放過她。就像之前她為了天堂真矢破壞規矩這麼多次,她卻依舊好好的。她怕的從來不是死亡,她怕的是無法繼續跟天堂真矢相守。
如果真的有辦法讓天堂真矢再生心臟,同時她又不用受到懲罰,那她當然是願意的。

但以她對惡魔的了解,對方絕對不會是單純好心而提出交易。
既然是交易,那麼對方也有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且通常這種東西的代價很大,跟惡魔做交易本來就是與虎謀皮。不能掉以輕心。

惡魔見魔女因為她的提議而停下了動作,她心裡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
能阻止對方把管理者根源完全送出去就是一個好消息了。照對方那樣毫不猶豫的態度,恐怕是真的很愛這個人啊⋯⋯。

「對喔,交易。克洛親這樣把根源全部送出去的話,咱們這邊可要大亂了。」
「⋯⋯我不覺得這個世界會因為少我一個人規則就會大亂的程度。」

管理者裡面包含惡魔跟魔女,總共有8個人。即使少了一個人,應該不至於讓規則整個失控,所以魔女產生疑惑是很正常的事情。
更別說這個管理者只是一個身分,實際上世界會自己運轉,她們管理者只是一個名頭罷了,她們根本沒有幫助世界管理規則,每一個人幾乎都只是待在自己的位置,不會干涉世界運轉,所以現在說少了一個管理者世界就會大亂什麼的,魔女覺得不可能。
她也一直疑惑為什麼世界需要她們這些管理者才有辦法運轉,明明沒有她們要做的事情,為什麼非她們不可?

惡魔對於魔女的這番話她沒有反駁,只是很無奈的搖搖頭,然後抬起手,一顆直徑3公分的紫色球體漂浮在她的掌心之上。

魔女看到惡魔手中的球體她的瞳孔忍不住一縮,不敢置信。
這顆紫色球體跟魔女手中的橘色球體一模一樣,只是顏色上的差異,很明顯,這顆球體也是管理者根源。

每個管理者根源都是獨一無二的。自然不可能出現一模一樣的第二顆根源。
惡魔的根源是一顆粉色的球體,而魔女的根源是橘色的。

也就是說惡魔手中的這顆根源,不屬於魔女,也不屬於惡魔,是屬於第三個管理者的根源!

「怎麼回事!?雙葉出事了?」
「——嘛。之前發生了一些事情。下一個管理者出現之前,雙葉親的根源歸我了。克洛親想復活愛人咱不反對,但根源之間的平衡不能被打亂。」

惡魔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平常,仿佛在訴說其他人的故事一般,但魔女知道,她們口中的雙葉,跟惡魔是伴侶的關係。除非必要,管理者是不能將根源抽離的。因為抽離表示她放棄管理者的身分,意味著不在不老不死,一般情況下管理者是不會放棄根源的。

管理者可以換人,但根源不能消失,所以魔女這樣獻出根源想要復活一個人的行為是絕對不行的。因為她要做的不是使用一點點根源,而是獻出整個根源,這樣平衡勢必會被打亂。
而接收根源的天堂真矢非但不會變成下一個管理者,反而會徹底將根源吸收,根源會被當成一般能量被吸收殆盡,這樣根源就不復存在了,也就打破了八個根源維持的平衡。

可是她是走投無路了。她是沒有辦法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天堂真矢就這樣死去,就這樣忘了她們之間的回憶,就這樣轉世,重新誕生,跟別人過上新的人生——她沒辦法接受。
憑什麼她必須要一直活著?憑什麼她要當這什麼管理者?她為什麼不可以像人類一樣的生老病死,像人類一樣的輪迴轉世。

如果天堂真矢帶著和她之間的記憶重生,那她獻出根源也在所不辭。因為她相信她的真矢最終會找到她。
如果天堂真矢無法復活,那麼她寧願失去這些力量,她寧願變成一個普通人,去尋找同樣輪迴轉世的天堂真矢。

「咱把咱的根源還有雙葉親的根源分一點給妳,妳別獻出整個根源就行了。這樣能保住記憶,也能夠讓她再生心臟,根源的平衡也能維持,不虧對吧?」
「⋯⋯的確不虧。但沒這麼簡單吧?妳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時間。」
「什麼意思?我們這樣的管理者還會缺時間嗎?」

每一個管理者都是不老不死的存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所以魔女對於惡魔提出的要求內容無法理解。她還以為惡魔會提出更加刁難的條件。

聽到魔女的反問,惡魔笑了。那種仿佛聽到什麼有趣玩意兒的笑容,似乎覺得魔女這番話很可笑,所以她沒能忍住笑意。而且還笑的很放肆,就差沒有抱著肚子大笑。

自己一句話卻讓對方笑成這樣,魔女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也不明白自己說的話到底哪裡好笑了,不禁有點惱怒。
惡魔見好就收。魔女準備生氣質問的前一秒,她直接說出了讓她發笑的原因。

「克洛親,妳忘了嗎?妳把整顆根源拿出來的那一瞬間,妳就已經不是管理者了哦。現在是因為咱的結界還能屏蔽她們,再過段時間可就沒用了。」

這一句話道出了事實,也說出了魔女心中所想。當然也解開了她的疑惑。
當她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時候,魔女克洛迪娜確實產生了這種想法。
當什麼管理者呢?不能跟心愛的人白頭偕老,不能夠輪迴轉世,只能一直被世界束縛著,只因為自己是被世界選擇的管理者,掛著這種身分雖然獲得了不老與不死的能力,但卻無法保護心愛的人,那這個身分和力量,還不如不要。
但這個身分,卻不是說想丟就可以丟下的。

見魔女沒有回應,惡魔繼續將話說下去。

「交易的內容是克洛親的時間——正確來說,咱要妳幫咱溫養雙葉親的靈魂,期限是100年。」
「溫養雙葉的靈魂?果然雙葉是出事了吧?怎麼回事?」
「⋯⋯那個笨蛋跟妳一樣,不想當管理者了,就很任性的把根源丟給咱了,自己差點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還說什麼寧願當個普通人也不想再當咱的僕人——哼,要不是咱把她的靈魂保了下來,她連轉世當個普通人的機會都沒有!咱不可能就這樣放她走,雙葉親可是咱的專屬僕人!誰都別想將她從我身邊奪走⋯⋯就算是雙葉她自己也一樣!」
「⋯⋯妳倆的情趣真的讓人無法苟同。」

魔女默默的吐槽。事實究竟是不是惡魔說的那樣,這很難肯定。
因為以魔女對這兩人的認知,通常會這麼任性的應該是香子而不是雙葉,但香子展現出的紫色根源確實是雙葉的東西,所以這件事情的可信度就上升了一點。但過程是不是如香子那樣說明的,就不一定了。

「反正咱的能力能確保她失去根源的情況下不死,就給雙葉親那笨蛋胡鬧一下也無所謂——但現在不一樣了。克洛親想把根源獻出去,獻出去以後根源會消失,平衡會被打亂,導致雙葉親的事情會被知道,克洛親的事情也瞞不住⋯⋯總之就是非常麻煩的狀態!」

魔女聽了以後沒有反駁。她發覺她是有些任性了。
她只想著要救真矢,只想著放棄管理者的身分,卻沒有認真思考過這樣做的後果會給自己的朋友們帶來怎樣的麻煩。
即使她知道香子是很怕麻煩的類型,但會讓她重覆強調這麼多次,而且還是很嚴肅的強調,那就證明這事情真的很麻煩。

「總之咱要克洛親幫咱溫養靈魂,咱會拿出咱的根源還有雙葉的根源幫助妳讓她再生心臟,當然克洛親妳自己還是要付出根源,而且比例要佔最多,這樣才能讓她維持記憶,並且再生心臟。」
「⋯⋯我知道了。那真矢再生心臟要花多久的時間?」
「10000年。這是她再生心臟需要的時間。」

這時間之長,讓魔女的臉一下子刷白了。
沒了管理者的身分,她的壽命就跟一般人差不多。100年是極限了。而這100年,要用自己的靈魂去溫養雙葉的靈魂,幫助對方康復。她以為有了她們三個管理者的根源,天堂真矢再生心臟的時間應該不會太長的,卻怎麼也沒想到要這麼久。

天堂真矢再生心臟的時間居然要10000年?

這樣即使是她們兩人的孩子也沒辦法活到真矢醒來啊⋯⋯

魔女刷白的臉色讓惡魔頓了一下,她滿臉疑惑的看著臉色奇差的魔女。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吧?能夠幫助對方再生心臟還能維持根源平衡,再加上魔女想要捨棄管理者的身分這一點也不會被發現,不是皆大歡喜嗎?幹什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克洛親?妳為啥要一副天要塌下來的絕望臉?」
「⋯⋯我肚子裡有真矢的寶寶,但我失去根源的情況之下,壽命跟普通人一樣,生下來的孩子也同樣會是普通人吧?即使孩子繼承了真矢的血統,那也只是比一般人要長壽一點⋯⋯不管是我還是孩子,都沒辦法活到真矢醒來⋯⋯。」
「哈?妳在說什麼啊?跟咱交易的期限之內,妳還是維持管理者的身分啊?」
「⋯⋯等等?妳讓我有點混亂了?所以我的管理者根源還算是我的嗎?我明明把它剝離了——」
「還在妳手上。也沒有徹底剝離,不然咱們的交易怎麼進行。到時候把咱跟雙葉的根源融合進去,然後再跟世界魔力融合在一起,就能夠幫助她再生心臟了。同時克洛親的根源也會剩下一點,足夠維持平衡,這不是沒事嗎。」

所以根據惡魔的說法,魔女現在還是不老不死的。至少跟惡魔的交易結束之前,她一直都是不老不死的。

只是她一直沒有考慮過一件事情。
她跟真矢的孩子,會不會繼承她的根源,進而變成下一個管理者呢?將根源剝離以後就無法再放回去了,但根源還是她的,只要沒有徹底切斷,那麼根源就會影響她肚子裡的寶寶。
如果就這樣影響下去,她跟真矢沒有不老不死,孩子卻不老不死,最後她跟真矢會逼不得已的拋下她們的孩子⋯⋯。

「至於這家伙,那10000年指的是精神,跟現實100年沒有衝突的。咱的能力是織夢——10000年的夢境,換算成現實就是100年,克洛親跟咱的交易結束的同時,這家伙的心臟也再生完成啦。」
「⋯⋯欸?真的?10000年是指夢境?只要100年就好了?」
「咱騙妳幹嘛⋯⋯本來就是盡可能讓咱們雙方都能達到最大利益的交易不是嗎?這點程度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魔女聽到這樣的消息覺得很高興。因為事情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前進,她能夠繼續跟真矢相守,也能夠陪伴在孩子身邊,一家人遠離紛爭,一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這樣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

可是她這樣高興的想法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惡魔的一句話給打碎了。

「那麼,差不多該說正事了——克洛親,伴侶跟孩子,選一個吧。」
「什麼意思⋯⋯?」
「咱是惡魔。不管跟惡魔交易什麼,靈魂是不可或缺的——伴侶跟孩子的靈魂,選一個給咱,這樣咱就可以幫妳保下另一個人,而且還能讓克洛親妳脫離世界的束縛,讓妳變成普通人。」

什麼意思?這是要我在真矢跟孩子之間做選擇?

不等魔女發出疑問,惡魔提早一步說明了她要靈魂的原因。

「織夢需要靈魂。而且要編織時間這麼長的夢境,咱的消耗可不小,夢境時間太長,咱需要用特殊手段讓夢境穩定,靈魂最好是跟當事人有關係的靈魂,除了克洛親以外,只有妳們的孩子,或著當事人本人了吧。本來如果夢境沒這麼長的話,咱自掏腰包就算給妳打折扣了,但這次的夢境顯然不短嘛。」

⋯⋯真矢要進入夢境一萬年,那麼她就不可能用真矢的靈魂去做交易,所以惡魔這個要求看似是給她選擇,但實際上選項只有一個——就是讓她獻出孩子的靈魂,去用來編織真矢的夢境,讓真矢在夢裡度過一萬年,然後再生心臟。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面臨這種讓人左右為難的抉擇。
這仿佛就是在跟妳說,妳的母親跟戀人同時溺水了,妳要救誰?這種例子簡直爛透了,雖然不太一樣,但就是左右為難。

不過,她還擁有第三種選擇——她怎麼可能犧牲自己的孩子跟愛人呢?

「那麼,用我的靈魂也能夠織夢對吧?用我的吧。」
「哈?克洛親妳還要幫咱溫養靈魂!現在不能用妳的靈魂去織夢。」
「不行⋯⋯我怎麼可能用孩子的靈魂去救真矢?如果立場反過來,真矢也絕對不會同意這種事情的!」
「哈?所以妳要用自己的靈魂來交易?真是愚蠢!等百年以後,她的心臟再生完畢,她雖然還擁有吸血鬼的能力,壽命也會比一般人長一點,但除此之外她的體質卻跟人類沒兩樣了,而妳也會轉生成為普通人,到時候再跟她訂下共生契約,之後妳們想要幾個孩子還不是妳們自己說了算了!現在犧牲自己根本沒有意義!」
「不⋯⋯有意義的。這個孩子,我跟真矢都期待的太久了。這個孩子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我跟真矢都能夠為了她犧牲。我相信真矢一定也會同意我的做法——我絕對不可能犧牲孩子,用我的靈魂吧。香子,我知道妳一定有辦法的,妳想想辦法吧?」

她篤定,如果是真矢,她的決定一定是跟自己一樣的。
因為她們都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期待很久很久。為了妻兒可以犧牲自己,這是天堂真矢的想法,也是魔女克洛迪娜的想法。

看著自己好友用著那種難以形容的表情盯著自己看,惡魔都要忘了自己本來的計劃了——現在給對方這樣盯著看,計劃什麼的都顧不上了,她都要雞皮疙瘩掉滿地了!

「⋯⋯⋯⋯啊啊啊!煩死了!算咱怕了妳啊!別再那種表情盯著咱了啊!」

惡魔滿臉嫌棄的大叫,然後一邊碎碎念一邊準備法術,魔女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而且她還被惡魔突然的大吼給嚇得縮了一下。

「真是虧死了⋯⋯拿不到完整的靈魂叫咱怎麼搞啊!受不了⋯⋯克洛親!既然妳想這樣做,那所有的費用都由妳來出。等等咱會把妳的靈魂分成三份,一份用來織夢,一份妳自己留著⋯⋯咱先說,分割靈魂的痛苦可不比死亡輕鬆。妳做好覺悟了?」

把一個靈魂分成三份來做,這對惡魔來說真的是虧本虧到家了。費工費時又費勁,而且她還無法從中獲取利益。現在靈魂拆成了三份,她是完全沒有辦法拿走了。她總不能強行把對方那份靈魂收走,這不是提前把人殺了嗎?她對朋友做不出這種事情,更別說她還需要對方幫她溫養靈魂,真的是虧到家了!幾萬年來第一次這麼虧。

實際上她提出要孩子跟大人的靈魂二選一,也不過是鬧鬧她而已。她的本意是使用當事人一半的靈魂來織夢,另外需要支付的費用就當她給的折扣了,而孩子的靈魂她會幫她們兩人保護起來,等一百年以後再還給她們,誰知道魔女會堅持用自己的靈魂。把她的計劃全都打亂了,真是糟心啊!

惡魔的心裡吐槽跟抱怨,魔女自然是完全不知道的。當然,心思敏銳的她也許已經察覺到了一點點吧。只不過現在已經不是去計較惡魔心裡在想什麼的時候了。
在她們交談的時候,時間也是一直在流逝的,天堂真矢跟世界魔力融合也是在持續的進行中,如果在不把管理者根源融合進去的話,可能就太晚了,必須快點行動才行。

她也沒有去詢問第三份靈魂要用在哪裡,因為她相信香子會處理好剩下的一切。

至於覺悟?這種事情還需要問嗎?

「我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


雙人床上躺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失去心臟,時間被停止,陷入假死的天堂真矢。她的胸口上漂浮著一顆紅色的能量球體,當中的能量正在一點一點的流入她的身體裡。
跟剛才不同的是,能量球體的旁邊多了三顆大小不一的球形能量。橘色的能量球體直徑大概兩公分,而另外的紫色球體跟粉紅色球體則是合起來差不多一公分,三顆球體井然有序的旋轉於能量球體的周圍,同時將能量慢慢的流入在中央的能量球體之中。

而躺在天堂真矢身邊的人則是她是妻子,魔女克洛迪娜。
她閉上雙眼,沉沉的睡了過去。她的額頭上漂浮著一團橘色的火焰。那團火焰用著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分裂,這其中帶來的痛苦是無法想像的,可是睡夢中的魔女僅僅是眉頭一皺,似乎一點都不難受的模樣。
這橘色的火焰便是魔女克洛迪娜的靈魂。現在正是惡魔香子在幫魔女將靈魂分裂成三等分。
對於魔女這樣沒什麼大反應,惡魔也是覺得有些意外。照理說靈魂分裂會比死亡還痛苦,絕對不是這樣皺皺眉頭就沒事了。
魔女的精神力比惡魔想的要強大許多——嗯,這樣也好,免得出什麼意外。

沒多久,靈魂之火成功分裂成了三等分。惡魔香子將其中的一份小心翼翼的推回了魔女克洛迪娜的額頭內,確定靈魂回到了身體裡面之後,她從懷裡拿出了一份紫色的靈魂之火,然後讓這份靈魂之火貼近魔女克洛迪娜的額頭,確定這樣做就能夠被慢慢溫養之後,她便撒手不管了。她拿取了魔女其中一份的靈魂之火,然後施展她的獨有能力:織夢。
一個如夢似幻的星空充斥在這小小的房間內。
她將手裡的那一份靈魂之火放在星空的正中央,然後慢慢壓縮,壓縮壓縮,最後壓縮成一個直徑一公分的星辰球體,然後將星辰球體放入假死的天堂真矢的額頭內,開始編織夢境。

還剩下一份靈魂之火,惡魔香子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後將這份靈魂之火融入到了天堂真矢胸口上的球體能量之中。
這麼一來,天堂真矢再生心臟成功之後,魔女克洛迪娜的一部分靈魂也會存在於她的心中。
甚至這份靈魂之火可以說成是魔女克洛迪娜的分身,她能夠以清醒的狀態之下在天堂真矢的心臟裡陪伴她度過那漫長的夢境。

這些做完之後,惡魔香子手中又突然冒出了一份小小的靈魂之火。
這份靈魂之火不是單色,而是橘色跟灰色交融在一起的靈魂之火。
這靈魂之火還很小,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但惡魔知道,這份小小的靈魂之火,暫時是無法成長了。因為她的雙親必須沉睡一百年,她的母親沒有足夠的營養能夠讓她成長茁壯,她只能暫時將這靈魂之火抽出。

惡魔沒有告訴魔女,這份靈魂之火的來源是她肚子裡的寶寶。
如果就這樣放任下去,那麼這孩子不止會胎死腹中,還會連靈魂都被抹滅,所以她提前一步將靈魂抽了出來。

這份小小的靈魂,就如同她當初計劃的,將由她保管一百年。等到百年以後,兩人的記憶都完全恢復了,她才會將寶寶的靈魂還給她們。

想到這裡,惡魔香子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忘了跟魔女說明什麼事情了。

「啊。忘了跟克洛親說靈魂分成三份以後,記憶也會分成三份⋯⋯算了。只要她們百年之後相遇,融合靈魂碎片以後記憶也會恢復,應該沒差吧。」

不過其中一份讓她拿去編織夢境了——哼哼。夢境要用什麼劇本呢?

「哼。都是因為這傢伙,咱這次才虧本虧大了,才不會讓妳做什麼好夢呢。」

惡魔香子滿臉嫌棄的瞪著躺在床上的天堂真矢。反正只是夢境,對身體又不會有什麼傷害,而且醒來以後這兩人便可以幸福快樂的一起生活下去,那麼現在付出一點代價都是值得的對吧?
啊——唯一有風險的,可能是做夢之人的記憶會被劇本影響而出了差錯——但這跟咱有什麼關係?克洛親的記憶是正確的,那這隻蝙蝠記憶對不對就沒差了,反正以後會恢復。

劇本嘛⋯⋯就這樣設定吧!


【吸血鬼虛弱的時候被仇家追殺,奄奄一息,而她的『人類』妻子為了救她犧牲自己的性命,死前的不甘讓她的靈魂分裂成了碎片,其中一塊藏在了吸血鬼的心臟之中,之後便虛弱的沉睡了。】

【醒來的吸血鬼不想就這樣失去她的妻子,再妻子死亡之前跟她訂下眷屬契約,借此讓自己以後能夠尋找到妻子的轉世,但訂下契約之後才發現妻子沒有轉世,無法輪迴,妻子已經徹底消失死亡,得知這個事實的吸血鬼發狂,大開殺戒,憤而屠村,引來了惡魔的關注。】

【吸血鬼跟惡魔交易,用自己屠殺掉的村民的靈魂來換取妻子擁有輪迴轉世的機會,而她則將她往後的所有輪迴機會換成壽命,去將妻子找回來。】

【惡魔跟吸血鬼說,只要將妻子的靈魂碎片全部找齊,那麼她的妻子就有復活的可能性。但同時她必須付出屠殺村民的代價——那個代價便是,她的妻子永遠無法活過30歲。但她還是必須要尋找妻子的每一個轉世,只為了將妻子的靈魂碎片收集起來。而且不能停止,直到找滿99次的輪迴。而她換來的壽命,恰好是9900年。】


劇本有了,最後一百年才是真正屬於妳們的一百年。在這之前——妳們就安心沉睡,安心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