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喪犬(愛忠愛)

曆在衝出路口時,只是個不成熟且著急於自身混亂的高中男生。滑板什麼的怎樣都好吧!他已經自暴自棄到忘記看路了。

理所當然的,不看路的固執男孩,因為這個太過單純而蠢笨的理由,被撞暈在時速二十的小轎車下。

而當他從那張會旋轉的貝殼床睜開眼,他突然晉升成了有伴一起來賓館的男高中生,而且他的伴還跟自己同性、又素不相識。

會不會太刺激了?!青少年還沒完全變聲的大叫如此宏亮,清楚地迴盪在要求隔音品質的房間裡。是個還不錯的飯店房間吧,不過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我沒有預計要在成年以前先來大人聖地勘查地形啊?我有嗎等等?

更加混亂的想法在曆腦中掀起一陣革命風暴,他真的不知道幾天不碰滑板,可以造成生活上這麼巨大的轉變。

當陌生人一臉鎮定問自己這個男高中生「第一次來嗎?」時,他都開始懷疑是對方失去普世常識,還是自己太沒見過世面。在大人的世界高中應該要有去賓館的經驗嗎?應該不對嗎?可是那個一身西裝臉上死寂的人看起來非常坦然到底是?

高中沒來過愛情旅館有什麼問題嗎?你這語氣是高中的時候就來過了?

腦中打成一團的毛線球,絲毫沒有隨著曆的努力思考舒解開來的跡象,紅髮少年只能更加把勁想想出一點東西,但反而越想越忙,頭都要痛了起來。前不久一個藍加就夠他煩的了,為什麼他現在要在不對地方思考人生的意義啊?

「……滑板那種東西還是放棄吧。」

直到那個他眼中的大人作出這般發言,曆不得不放下腦內的一大球打結,回過了頭正面以魯莽的眼神槓上那位大人。

憑什麼否定滑板啊!從一開始血氣爭辯的大吼到想通羈絆的眼淚中,曆的所有舉動裡都透著少年的堅持與勇氣。

他只是個高中生,沒有經歷過那麼多風風雨雨和大人的世界。年少有點輕狂的他很勇敢,一雙紅眼如火,始終盯著大人眼裡被世界磨圓的沉沉綠色。

忠一度希望自己能斂下目光。

他作為一個盡責的秘書應該隱蔽自己,身為好的大人應該要保護少年。但他卻又感覺自己不肯,是哪裡出了問題呢?明明房間裡面為了營造氛圍,燈光與氣氛都是那麼昏暗不明,他們卻從頭到尾都看著彼此,直直地看著對方。

或許是因為一直看著,少年在大人的目光之中找到疑惑。

如果你不愛滑板,那你為什麼看起來這麼悲傷。但曆沒有問,他勇敢但不樂見別人受傷,他覺得這個大人大概渾身是傷。

玩著那樣的運動遊戲就像笨蛋一樣,被世界否定,沒有前途,一直在受傷。忠在少年的眼裡,想起了自己方才所說的話,話語之間的刻意冷淡卻不是自己能夠好好面對的。

那一切都是合理的,而那根本不是針對眼前少年的忠告,是在質疑自己吧。說什麼保護少年,他心中那個最應該得到保護的人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自己太過卑劣了,無論是身分還是個性,傷害了少爺的下人就算能力再強又算幾個東西。就算用盡方法說想要彌補,他心裡也早就知道了,那一切都是他犯下的、不可磨滅的罪,無論多虔誠的祈禱,他依舊毀了年少的少爺。

他從來不是一個稱職的神道家奴僕,既不聽命,跑來以自己的想法站上曾經無膽再看一眼的滑板,又沒辦法在關鍵時刻擔下大任,就像那時候那一句他將永世後悔的沒有意見。

他意見可多了呢。其他方面也就算了,唯獨跟少爺笑著一起的回憶,他無法輕易貶低啊。就算用這種拙劣到不行的爛理由,他也想說服自己那時候是真的有快樂的,即使成年的他跟少年都已經忘記如何幸福。

然而那麼快樂的回憶,因自己的存在而蒙上了終點的陰霾。他下意識想否定自己的選擇,卻又為了少爺曾經存在過的笑臉感到無比混亂。

不管是哪一邊,最大的錯誤果然還是自己吧,他無比懺悔卻又無處償還罪孽,只能追尋那個最恨自己的人,盡本分地守在對方身邊。

這樣,也已經不能挽回什麼了啊,說到底一切不過都是自己的自我滿足吧。

當他對曆開口說出笨蛋時,腦中閃過的人是自己年幼對少爺伸出手的月光下。

在每次看見愛之介的眼睛時,那一叢叢回憶裡盛開的玫瑰,總是紅得幾乎刺傷自己的靈魂。

他痛恨那個夜晚向少爺伸出手的自己,後悔到哭過好幾個沒有工作的日夜。

那個夜晚月光和成灰的滑板在自己心上種下玫瑰,悉心灌溉出來的枝條長了刺,勾著自己心臟表層一樣,每一次呼吸心跳都痛到快要哭出來,卻又遠遠不夠。

他每一次哭泣,每一次悲傷,原因都只能是少爺,也只會因為少爺。

沉默的喪犬將為那個夜晚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