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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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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員將那張潔白的健康紀錄報告遞到他眼前時,浩平的視線並沒有立刻落在紙面上。他的手接過那張紙,指尖觸及上頭的紙紋,一如過往冷靜地打開。前段的身體機能指標皆顯示「優良」「穩定」「理想」,甚至連過去長期被藥物摧殘的神經系統也顯示出「恢復良好」。

彷彿他的身體,正在通往一個「完美樣本」的方向修復。

直到他視線滑過最下方一列,內文冷靜地印著:「性行為負荷:高強度(6個月累計137次)。」

後方還附上了一個註記括號:「數據由頸環裝置自動紀錄。」

那一瞬間,浩平的臉沒有變,連眉毛都沒動。但他的胃部微微翻攪,如同海面下湧起一陣冷流,讓他的五臟六腑瞬間陷入冰涼的黏稠。

「……為什麼這個也會被記錄?」他語氣低沉,幾乎像自言自語。

護理人員是個年輕軍職女姓,嘴角仍保持著應對公務的禮貌彎度,卻略帶一種淡漠的困惑:「你不知道嗎?頸環是你的身份識別核心,也同步監測所有生理活動數據。軍方需要掌握你的整體機能狀態,包括生殖健康。」

那語氣輕描淡寫到令人厭惡,好像這些極端私密、令人羞恥甚至痛苦的細節,不過是資料庫裡的一串指標。

浩平眼神微微一閃,他沒有回應,也沒有讓表情透露任何感受。
但他知道,他的腦袋裡已經瘋狂地在重複那幾個字——「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不是問對方,而是問自己,問這具身體為什麼還能「良好運作」。
問這個系統為什麼連最骯髒的、最私密的、最不屬於任何人的東西,都能如此理所當然地蒐集。問這段過程裡,那些他咬牙撐過、強迫自己服從的每一晚,到底有沒有誰真正視作「他」的意願,而不是系統的配合程度。

他想吐。

不是因為性行為本身,而是那被量化的紀錄,將他整個人抽象成一具「性能良好的器官群」,一個被評估合格的身體資源。

最令他惡心的,是自己居然曾經告訴自己「這樣就好,只要能活著,只要對國家有價值,只要星太的目標得以延續,就可以。」

而現在,一行冰冷數字,把他那僅存的尊嚴都燙成了灰燼。

他走出檢查室時步伐平穩,指尖還捏著那張報告。
風吹起他耳邊的髮絲,那張臉依舊是沉靜寡言的模樣。
但他沒有把報告摺起來,也沒有扔掉,而是放進最外層的口袋——不是為了留存,而是像一種無聲的自殘,讓這份羞辱靠近心臟。

回去的路上,他路過海港,看見一對情侶在椅上依偎,對方輕輕撫著另一人的肩,臉上是世界上最尋常也最難得的溫柔。

浩平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些日子曾握過那麼多人的身體,也曾用力去擁抱星太,但此刻,他卻完全不記得任何觸感。
這副身體完好如初,卻像一具被重複清洗過的載體,乾淨得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