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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山中任務歸來後，學校的地面竟也讓人感覺異常平穩。踏進熟悉的長廊時，木板與石地的交界處還帶著雨後的濕氣，空氣中飄著食堂煮湯的香味，一切都和往常一模一樣。

而他，也差不多恢復如初了。

肉體的疲憊在一週內便已退散，藥草與營養調養得宜，精神體──他的藍鯨──也終於重新穩定地在內海游動，壓力時不再頻頻小化或躲避，而是舒緩、沉穩，帶著牠一貫的沉默與包容。

一切都跟以前一樣。

……但其實不一樣了。

自從那段意識模糊到近乎融化的邊緣經歷之後，他和櫻木重新建立起的「氣連」，出現了一點說不上來的變化。

那條連結有些過於敏銳──就像脈搏貼著耳骨跳動時，你會不由自主注意到它。就算沒有人開口，也能從那條微不可察的通道中，接收到些微溫度。

最初是走廊上與櫻木擦肩時，他感覺到一個微妙的「靜止」──對方的注意力像箭矢一樣精準地鎖定在自己身上，雖然嘴巴仍在和旁人說笑，但那份注意力卻完整地投向他。那是一種極其細微的分神，可透過氣連的波動，他卻感受得一清二楚。

再來是練習場上。櫻木正在與一年級的學弟對練，眼神銳利，動作俐落，汗水順著頸項滑入衣領──然後他回過頭來，對若王寺露出一個短促的、藏不住的笑。

那個笑，是帶著欣喜與放鬆的。

若王寺當時正蹲在場邊為學弟手上的繃帶打結，氣連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顫動，像是撫過耳後的微風，帶點羞赧與雀躍。

這讓若王寺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熱。

那天晚上他一人坐在圖書室的書架邊，藍鯨靜靜地在他精神域的海面下緩緩游動。那份來自櫻木的情緒未曾真正說出口，卻總是經由那條氣連──無聲地傳遞過來。

那是一種太直白、太不加掩飾的好感，甚至……像是撒嬌似的依戀，伴隨每一次眼神接觸後的心跳聲，都一點一滴地灌進他心裡。

有幾次，在操場邊擦汗的時候，他也曾裝作不經意地回望。那個站在樹蔭下看他的少年，總是帶著和以往無異的神情──沉穩、自然、帶點笑意。可偏偏，若王寺就是會感覺到，那種一閃而過的緊張與期待，在那條氣連上留下痕跡。

像羽毛劃過耳廓。

他開始不太敢直視那雙眼。

──他不是沒想過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但那條氣連的回應不像是幻覺。不是單純的同伴情誼，也不是互相依賴後產生的戰友情緒，它太具體了，帶著被擁抱的渴望與被理解的憧憬。

那天，櫻木遞水給他時手指碰到的那一刻，他甚至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從氣連那頭浮上來。

不是用聲音喊的，而是用某種強烈的「想著你」的念頭具現出來的。

那一瞬間，若王寺的心跳錯了半拍。

他忽然理解，櫻木的喜歡從來不是要表現給誰看，而是小心翼翼地、只想讓「他」知道、卻又不敢表達的那種。

而他呢？

若王寺盯著放在膝上的水壺，感覺到精神域中的藍鯨正默默浮上海面，一如既往地靜靜望著遠方──像是在等他做個決定。

「……我是不是也該……問問他了。」

他低聲喃喃。

但話沒說出口前，他還是習慣性地笑了笑，像什麼都沒發現一樣，輕輕把手搭上櫻木的肩──溫柔地回應那份無聲的依戀，彷彿這樣就能多陪他走一段距離似的。

他還不急著說出口，但他知道，那個連結……從那天起，就已經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