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02


  由於所選科系不同,他們在學院裡幾乎不曾碰面,但少數幾次時臣也曾瞥見過少年逐漸褪去青澀的面容和抽高的身影。

  家族聚會上第一次見到的柔和側臉已然不見,換上的是無時無刻緊緊繃著的眉間和嘴角,和愈發蒼白的膚色。

  不像其他人一樣結伴成群,他總是拖著學院的長袍,一人獨行在長廊,皮鞋輕扣大理石地板的敲擊聲清脆刺耳。

  或是在學院中央的圖書院。

  圖書院創建時間較早,陳設上稍嫌古舊,木製的巨大書櫃緊貼牆面環繞整個空間,一層又一層從地面到挑高的彩繪天花板,若是想要拿取高處的書籍,只能藉由木梯攀爬而上。書櫃與書櫃之間偶有空隙,穿插著巨大的歌德式縷空窗,陽光從後來避免雨水打濕書籍而加裝的透明玻璃部分穿透進來,成為了整個室內唯一的採光。

  縷空窗的下部有著小小平面向內突出,原本是方便清洗人員在窗台上工作的設計。

  時臣捧著手中的書,順著光落下的方向向上看去。

  他看見瑪奇里就坐在那裡,側身坐在被光隔開的陰影裡,頭靠著窗框,腳上放著翻開的書,陽光有多亮,他所在的陰影就有多暗。

 瑪奇里睡著了,他紫色的頭髮勘勘垂在額前,陽光隨著時間緩慢改變著角度,微微撫過他的後腦,讓那蓬鬆的紫色變得近乎透明。

  時臣知道他膝上所擺放的那本書。光看書皮,他就知道那是自己上個禮拜曾借閱過的那本,那是關於平行世界,穿越時空,還有根源,遠坂永人的第二魔法,枯燥又乏味的魔術解析,連傳承遠坂家刻印的自己都理解得十分吃力,間桐家的少年又能看懂多少呢。

  時臣覺得越發不解了,少年曾說過討厭魔術,雖然讓同為御三家的自己打從心裡感到不屑,卻也不認為那認真的表情是隨便說說。不,也許正是因為早早就把自己視為聖杯戰爭的敵人,才會這樣努力研讀非間桐家系的魔術──研讀遠坂家系的魔術吧。

  光線太亮,有點刺痛了時臣的眼睛,持續抬起的脖頸也讓他感到痠痛,所以他眨了眨眼,也就轉開視線。

  雁夜在學部的成績出乎預料的,可以說的上是優秀,不過回想起在圖書院撞見他的次數,似乎又能稱得上是預料之中。雖不像自己在榜單常駐,但偶爾也會在表揚名單上看到他的名字。並非時臣特別去關注了,而是在時鐘塔這樣的地方,東洋的姓與名總是會特別顯眼。

  一學期一次的彰表儀式上,按照學籍科系列隊的學生魚貫而入,兩側的樂隊奏樂不停,隨著院長誦唸名字,學生一個個上台。

  年級高的他率先出隊,接著是間桐雁夜。

  當台上叫出雁夜的名字時,台下一陣騷動,少年有些狼狽的被從隊伍中推了出來。

  「外道。」周圍響起小聲地竊笑,和一些女生不贊同的斥責混雜再一起。

  時臣不由地朝聲音來源看了一眼,在時鐘塔這樣的地方,被稱為外道,對任何魔術師來說都是非常嚴厲的指控。說話的人是一個紅髮少年,臉上掛著惡意的笑容,似是察覺了時臣的視線,那笑容很快就隱去了,只剩下目光仍然膠著在雁夜背後。

  遠坂時臣步伐穩健的走上階梯,而間桐雁夜則挺直著背脊往上走,兩人的肩膀在一瞬交錯,復又分開,一前一後走上獎台,和其他學生站在一起。

  這是他們的不知道第幾次見面,並且很快的又再見了。

  那是一個星期三的午後,太陽毒辣,圖書院沒有空調,十分燜熱,平時常出沒的學生們都不見蹤影,想必是都回到新校舍吹冷氣去了。

  時臣用手巾擦拭額頭滲出的汗,即便如此炙熱他制服的扣子仍好好的扣到最上面一顆,若不是今天借閱天數到期,他也不想在這種天氣來烤箱一般的圖書院,還完書,習慣性的向上看,窗台上並沒有熟悉的人影。

  也是,這種天氣還坐在窗台上的話,要不了十分鐘就會拖一層皮下來吧。

  推開圖書院沉重的木門,石子做的台階接著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可以直通新校舍,但時臣實在不想再走那條路了,不僅沒有庇蔭,被曬得滾燙的鵝卵石彷彿也都散發著火燙蒸氣,走一遍彷彿整個人都在蒸氣室裡被烘烤,馬上就會渾身是汗,黏膩的難受。因此他轉身向一邊廢棄的舊校舍走去,雖說廢棄了,但學院長捨不得拆除,就那麼一直留在那裡,至今仍可以透過舊校舍的長廊通往新校舍。雖然比起鵝卵石道要繞遠路,卻可以避開陽光直射。

  新校舍是兩年前才完全建好,在那之前的學生多少都有曾經使用過舊校舍的記憶,時臣也不例外,走在熟悉的建築內,他不禁也回想起了剛進時鐘塔的那種心情,雖然在家中有歷任遠坂家主畢業於此的照片,但當真正身處於此時的興奮感,仍是照片不能與之相比的。

  他笑了笑,看來剛來到時鐘塔的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興奮,是現在的時臣幾乎已經不會感受到的情緒,不過幾年之間,他比過去更加成熟穩重,為了要無時無刻秉持優雅,興奮、憤怒之類高於平均值的情緒都被他一縷一縷從體內撥離出去。

  為了要成為「更好的遠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