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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燒】

霧氣未散,夜色沉沉地壓在帳篷外頭,像有什麼東西在遠方踱步,風聲也靜得不像話。帳篷內卻滿是熱氣,潮濕與燙汗蒸出了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像是雨後的草、焦灼的肌膚,還有喘息聲摻雜其間。

沃倫躺著,身上蓋著自己的披風,懷裡是一個發著燒的劉凡。少年的體溫高得驚人,額頭滾燙,呼吸急促,像是從內到外都燃起了火。他整個人緊貼著沃倫,甚至還下意識地往他胸口蹭,那樣的依靠像是無意,也像某種本能。

沃倫感覺得到──他不是聖人。

那種無助而又本能的觸碰,劉凡的體溫,他的呼吸,他額前濕濡的碎髮,以及那不經意的輕顫,全都像火一樣燒進了他的神經。尤其是劉凡那下意識的反應——敏感、遲鈍、又毫無防備。

他不該有反應。他知道。

劉凡是做為他的同伴,是他信任的、靠在一起活下來的戰友。他從不對劉凡圖謀什麼,這份關係對他而言遠比慾望重要──但那份溫度,太真實,太令人動搖。

沃倫咬緊了後槽牙,眉頭輕輕皺著。他只能讓自己的呼吸沉下來,將手掌挪到更穩妥的位置,蓋在劉凡背後,輕輕撫著。

冷靜。這是照顧,不是別的。這樣下去,他怕他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

他輕輕吻了吻少年發燙的額角,那是唯一一個他允許自己做的多餘動作,幾乎像是一場祈禱。

而劉凡,像是聽見似的,又縮了縮身子,把自己更緊地貼了上來,在朦朧的迷夢中低喃著:「沃倫……」

這一次,輪到沃倫不敢再動了。

他只是靜靜地,抱著這少年,讓自己的心跳一點點平復。今夜什麼都不會發生,他保證。

但他也明白,有些事,他可能早已無法抽身。

/

清晨的帳篷仍舊悶熱,火堆早已熄滅,但劉凡身上的燒還未完全退去。他醒來時,額角還微微發汗,喉嚨乾得像砂紙一樣難受。他本想撐起身體,卻發現自己還被什麼環著。

沃倫。

對方半坐半躺地倚著帳篷的支架,一隻手還穩穩地圈著他──不若平常冷靜沉穩的抱法,更像是整夜無意識間的保護。那掌心貼在他背上,暖而沉,指節還帶著老繭的粗糙。

劉凡本打算悄悄地挪開,直到他發現──

……沃倫的身體有了反應。

他愣住,腦中像被雷擊過一樣一片空白,接著心跳便像脫韁的馬,狂奔起來。他知道那是什麼。他不是小孩子,雖然從沒經歷過,但並不天真無知。他明白那不是惡意,也不是錯誤──只是一種本能,是在他高燒時太過親近所留下的痕跡。

他可以感受到沃倫的氣息穩定卻沉重,對方並沒有入睡,卻也沒有退開。

他是在壓抑自己。

劉凡的臉悄悄紅了,耳根也燙得不行,但他沒說什麼,只是像沒注意到一樣,繼續慢慢地退開身體。舉動自然得幾乎讓人以為他只是因為熱,換個角度想要透氣。

「……我好多了。」他喉音還啞著,但語氣刻意輕鬆,「……謝謝你。」

沃倫沒立刻回話,只是默默鬆開了手臂,像是在默許他的掙脫。

過了一會兒,男人才低聲開口,語氣平穩得像是夜裡什麼都沒發生過:「下次別這樣發燒就好。」

劉凡低頭抿嘴笑了笑,有些羞、有些無奈。

他沒有責怪,當然沒有。對沃倫這樣克制的人而言,這份反應幾乎可以說是極限的失控了。

他只是再次確認了──那個冷靜、沉著、似乎萬事不動於心的男人,其實也會因他而動搖。

他坐在帳篷口,讓晨風吹進來降溫,一邊把綁散的頭髮重新理起來。

沃倫站在他身後,不聲不響地遞來一條乾淨的水巾。劉凡接過時,沒回頭,只是輕聲說了句:「……那個,不用放在心上。」

這話像是刻意說給誰聽的,也像是在給他自己一個理由。

沃倫沒說話,但他知道,男人那一瞬的靜默,比任何話都來得沉重而明白。

/

帳篷外頭風聲細微,夜色像是厚重的布幕悄悄落下。火光將布邊映得微黃,木柴偶爾爆出一兩聲輕響,劉凡從熬過高燒後身體總算好些,他靠著草墊坐起,手裡握著盛了溫水的木杯,一直沒喝。

沃倫坐在他對面,披著斗篷,正在打理劍刃,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動作卻細緻穩定。營火將他側臉的線條描得銳利,好像一張永遠不會改變的面具。

劉凡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小聲得像怕驚動什麼似的。

「……白天的事,我有注意到。」
他停頓了一下,耳根有些發燙。「那個……對你造成不便,我很抱歉。」

話一說完,他就不自在地低頭喝水,裝作鎮定,卻一邊偷瞄對方的反應。

沃倫動作沒停,只是冷冷地「嗯」了一聲。他看似沒有太大情緒,卻在下一刻語調平靜地丟出一句話:

「那你要怎麼補償我?」

劉凡猛地抬頭,呆愣住了。

語氣不像開玩笑,卻也不那麼嚴肅,像是半真半假的試探,又像是懶得掩飾的一次調戲。他試圖從對方的神情中找出點什麼,但沃倫依舊面無表情,只有嘴角不明顯地勾了那麼一下。

「……你、你是在開玩笑嗎?」他支支吾吾地問。

沃倫看他一眼,收起劍,把布巾丟回袋子裡,才慢慢開口:「不是說你會對我負責的嗎?」

「我沒有──我只是──」

「你說得很有誠意,讓我有點期待補償的方式。」

劉凡臉整個紅了。他偏過頭,嘴唇張了張,卻一時間說不出什麼,只能乾笑:「……你這樣講話真的很壞欸。」

「那你要不要讓我摸回來?」沃倫語氣平穩,似乎只是順口一提,彷彿早就習慣他害羞窘迫的模樣。

「你、你才剛說你是紳士──」

「我沒說我在你面前會是紳士。」沃倫慢條斯理地靠近了點,聲音放輕,「我克制,是因為你重要。但要是你總道歉,我就只能假設……你不是完全不願意。」

劉凡抿著唇,像是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連耳尖都紅了。他垂著眼,半晌才小聲說:

「……那你說,要我怎麼補償你才滿意?」

沃倫終於輕笑了一聲,像獵人終於逗弄夠了年輕的獵犬。

「今晚讓我睡你旁邊,就好。」

劉凡愣了愣,才想起他們平常也不是沒這樣過。

「這不就——」

「不是為了暖睡,是為了補償。」沃倫說完就轉身鋪了草墊,從容自若地躺了下來,「現在輪到你緊張,我要睡了。」

劉凡坐在原地半天,腦袋還有點發熱。

……這人根本不給人思考空間啊。

但他還是默默地躺下,背對著沃倫,悶悶地嘟囔:「……安卓斯先生你真的很壞。」

身後沒傳來回話,只有一點悄聲靠近的氣息──和覆上他腰間的那隻手,穩重、克制、沒更過分,但足夠讓他心臟怦怦跳到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