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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後的大宅裡住著一個沒有人需要服侍,卻總是穿著女僕裝的金色佩洛。敘拉古來的魯珀聽說過她。在這座不大的小島上,那幢神秘的屋子總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據說她曾與那棟宅邸的主人是無所不談的親密關係,很久以前總能看見她們一起出遊,佩洛會帶著各種道具,將保護小主人的職責視為天命,競競業業,總收穫小薩卡茲愉快的笑聲。不過在某一天,小主人一去便再也不復返,只留下空盪盪的屋子和那獨守空閨的佩洛了。除此之外,鎮上還流傳著其實那棟房裡早已沒人,留在那的是佩洛的孤魂等拿來騙小孩的故事。

在敘拉古赫赫有名的僱傭兵,八幡海鈴,原先認為自己與那位佩洛不會有任何瓜葛——她此前造訪這座島嶼只是為了避暑——誰知道一群不知道什麼時候和她結上仇的敘拉古人也跟著來了這座島,逼得她只能連夜逃跑,淋著大雨拜訪了這座神秘的大房子。

燈關著,夜色正暗,從外面看上去如同鬼屋一般,詭譎的氣氛讓魯珀在敲門之前也猶豫了幾分。鬼故事通常都得有第一個人耳聞其事,根據這個氛圍,說不定只剩孤魂的故事也不是那麼不可信?但外頭實在太冷,大雨滂沱,回頭則是一群拿著刀想讓她償命的傢伙,她別無選擇。

指關節敲上木門時發出扣扣兩下清脆的聲音,全然不像是被荒廢已久的屋子,海鈴開始說不準其實裡面真的有人比較好還是裡面空無一人比較好。魯珀在雨中靜靜等待了片刻。她的耳朵隨著屋內傳來的微弱腳步聲抖動。腳步聲越來越靠近了——聽上去有些倉促。想來也是,畢竟會在下著雨的大晚上拜訪這間屋子的人應該沒有幾個。

然後門被推了開來——背著光,海鈴看見與自己一般高挑的金色佩洛站在門口。她的臉上寫滿了疑惑。「您好?」佩洛問。

魯珀盯著她,沒什麼表情,「您好,」她瞥向閃著白光的長廊,點了點頭:「這麼晚打擾很抱歉,不過能不能讓我躲躲雨?」

「當然好,如果不嫌棄,」佩洛點了點頭,相較海鈴冷漠的臉蛋,她露出的表情很禮貌,柔和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一張很難被扒下的面具:「請進吧?」她側過了身,從容地邀請著。

海鈴輕聲道了謝,踏進玄關。她的西裝已經全濕了,從手臂上淌下的不知是血還是雨。她就這樣濕漉漉的,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前不遠處。玄關與長廊有高低差,鞋子裡有事要擺在門口的;但她都已經這麼狼狽了,鞋子脫不脫感覺都會弄髒地面。幸好佩洛先說了:「鞋子脫下來就可以了,地板我會找時間清的。請先進來,外面很冷吧。」

海鈴點點頭,又道了個謝。她在門口脫下沾滿了泥濘的皮鞋,完全濕掉的襪子也被她隨意地塞進了鞋子裡。那雙襪子是該扔了。她跟在佩洛身後,看著她的尾巴隨著動作在臀後搖擺。進入室內後,不知是不是因為開著暖氣,與室外差距甚遠的溫暖讓她開始感覺有些昏昏欲睡。她今天確實消耗了不少體力。

「我是八幡海鈴,」打擾她人果然還是得先釋出善意,海鈴在跟著對方穿越宅邸的同時自我介紹,「妳呢?」雖然不確定直接告知對方本名是不是好主意,但海鈴認為對方不是什麼會背叛自己的壞人。

「叫我三角初華就好了,八幡さん。」佩洛頭也不回地說。她很快帶著人來到了客廳——漆黑一片,直到三角初華前去打開天花板的燈。幾張大沙發,一個看上去就很昂貴的玻璃圓桌,光是一個客廳的大小就比海鈴自己的安全屋還要大。「要先洗個澡嗎?家裡有乾淨的衣服能換洗,八幡さん的尺寸應該跟我差不多。」

「如果可以的話。」會不會太麻煩人家了,不過來都來了,海鈴欣然接受對方提出的好意。於是三角初華一邊說著那浴室在那邊一邊指出方向,引導海鈴進了門後留下一句我去拿衣服便離開了。

海鈴獨自站在連澡堂都有客廳的三分之一大的浴室裡面,感覺說話都有回音。浴室很是乾淨——與其說是乾淨,不如說是沒有人使用過的痕跡。不過設備應有盡有,甚至連保養尾巴的保養液都有準備著。反正自己根本不了解狀況,有得用她就很高興了。

脫下西裝襯衫的時候扯到了肩膀上的傷口,猝不及防的疼痛讓海鈴小小嗚咽了一聲。小心翼翼地避開刀傷,她給自己簡單沖了一下澡,終於把濕漉黏膩的感覺洗得一乾二淨。關上水龍頭的時候聽見外頭傳來佩洛的聲音,八幡さん我把衣服放在這裡了。海鈴於是高喊一聲謝謝。這是她今天說的第三次謝謝,而她有預感大概不會是最後一次。

換上衣服——初華給她準備了一件簡單的短袖白色素T和黑色長褲,樸素得不像是會出現在這棟房子裡的東西。海鈴邊穿邊慶幸至少不是女僕裝。當她煥然一新地回到了客廳,初華已經端坐在沙發上,手裡提著一盒急救箱,對海鈴發來邀請。

「八幡さん的傷口要處理一下嗎?」

海鈴慢吞吞地移動過去,「多謝了,三角さん。」第四次。

她坐在佩洛的旁邊。沙發很大,完全擠得下兩個人,包含她們的尾巴。初華掀開盒蓋,裡面裝著滿滿的、應有盡有的各種急救道具。她拿出了一些放在桌上,隨後轉頭看向魯珀,稍微歪了歪頭,頭頂的垂耳跟著抖動:「八幡さん,需要我幫忙上藥嗎?」

海鈴嘗試了一下。傷到的位置太高,近乎是在上臂接近肩膀,她不太好操作。反正都麻煩這麼多事情了,多一個或許不會怎麼樣?「麻煩妳了。」她接著說出了今天第五個謝謝。

於是在大雨滂沱的聲音下,宅邸的住客安靜地替客人上著藥。她的動作很熟練,就連綑綁繃帶時也沒有一絲的猶豫,像是經常練習一樣。

「三角さん很擅長呢。」海鈴說。

初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經常給朋友包紮……好了。八幡さん試試這樣會不會太緊?」

「完全不會,非常剛好,」海鈴點點頭,「謝謝妳,三角さん。」

「不會,只是舉手之勞。」三角收拾起了急救箱。「八幡さん今晚有地方去嗎?」既不過問為什麼這個時間會出現在這裡,也不好奇受傷的原因,她只是慢條斯理地將拿出來的東西一一放進去。「要不要在這裡待上一晚呢?」

「……會打擾吧,」海鈴終於發出今天第一個猶疑。儘管今晚再過三十分鐘就要結束了。「今天已經麻煩三角さん很多事情了。」

「完全不會哦——」初華體貼地搖了搖頭:「畢竟家裡現在沒什麼人,有八幡さん在我也比較不寂寞。外頭雨下這麼大,也不好出去吧?」

溫溫和和的,卻給人不太好拒絕的感覺。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確實很累了,總之海鈴還是點頭了。佩洛微笑的弧度又大了些。海鈴看見她背後的尾巴在輕輕地搖晃著。真的很高興嗎?只是因為一個陌生人答應留住?

海鈴忍不住說:「三角さん防備心有點太低了吧。」

「怎麼這麼說?」

「都不擔心我是來入室搶劫的嗎?」

三角沈默了一下,然後——天殺的,她又微笑了。「完全不會哦,」與數分鐘前的回答一模一樣,「畢竟八幡さん跟我一樣有著毛絨的大尾巴,連保養液都是一樣的款式,我相信八幡さん。」

「就是這一點才會說妳沒有防備心吧,三角さん。」

初華的視線飄移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搜尋這間宅邸裡的值錢之物,隨後才定睛望著魯珀:「那八幡さん是嗎?」她問得直接。

海鈴倒也答得直接:「不是。我不做這種事。」

「那就沒關係了。等真的發生再來困擾吧?」初華笑了笑,按著膝蓋站起身。「我帶八幡さん去客房吧。雖然沒什麼人在用,但我每天都在打掃,所以還算乾淨。」

「我不介意。」

「那就太好了。」

海鈴也跟著站起來。穿越走廊時,她看著窗外的景象,想到今晚的雨大概是不會停了——而明天更不一定放晴。

至少今夜能有個安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