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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玖夏日電影院
DAY 2 | 史密斯任務par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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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夜死死瞪著盤子中間的蜜汁焗烤雞腿排，彷彿這隻雞死一次還不夠。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
遇到鬼倒沒什麼大不了，碰上了會有點麻煩，不過都還算過得去，但碰上了同行，而且是自己的枕邊人⋯⋯問題可就大了。
姑且不提連理之間的誠信，畢竟在這點上他們兩個半斤八兩，但身為一個頂尖職業殺手，卻讓自己的配偶欄填上另一個臥底殺手的名字，並且長達六年的時間都沒有發現，兩個對立組織成員結婚本就違反行規，玖夜一直以來都自認做事滴水不漏，因此這簡直是他職業生涯中最大的恥辱。
起初他並不想弒夫，但殺與被殺是這個行業的日常，他的丈夫似乎不擅長破例，而玖夜只好也照著另一條準則行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還挾帶一點點的私人情緒。真的只有一點點，玖夜發誓。

於是他成功了。
他親眼看著監視器畫面中的身影在五十層樓高的施工電梯內被火焰吞噬並且下墜。

那瞬間玖夜的心情從憤怒轉為擔憂，在確認電梯內的屍體已被燒得不成人形後，他的情緒又從擔憂轉為悲傷，而且是見不著底的悲傷。
像雲霄飛車起伏的情緒一點也不合理，他沒理由擔心一個欺騙後又想殺了自己的人，這份悲傷像個笑話，讓現在心情差到極點的玖夜都想笑。

「⋯⋯在哭嗎？」低沈的嗓音從身後傳來，熟悉的人拿起桌上的酒瓶，替玖夜倒了半杯紅葡萄酒，隨後逕自移動到對面的座位坐下。
「你來這裡做什麼？」玖夜抹了抹眼角，當然不是因為眼淚，他只是想確認自己沒有眼花。
崑西穿上了西裝，金色的頭髮梳成背頭，一眼望去看不出有哪裡受傷。本以為死透的丈夫現在好端端地坐在對面，玖夜對鬆了一口氣的自己感到惱火，但他是個訓練有素的殺手，於是他抿了口酒、露出親切的笑容，和眼前的人打聲招呼：「我親愛的老朋友。」
「我要離婚。」他的老朋友一直以來都沒什麼禮貌，總喜歡劈頭就說出自己的目的，連聲招呼都不打。
崑西把一份離婚協議書放在桌上，上頭已經簽好了他的名字。
「哼，」玖夜對此嗤之以鼻，但此刻他懶得周旋，「正合我意。」畢竟他也想結束這一切。

崑西其實並不把玖夜隱瞞自己是職業殺手的事情放在心上，因為他也一樣。不過這並不是出於什麼職業精神，只是單純覺得讓玖夜知道會很麻煩。

事實證明，是超級麻煩。

「你真的打算殺了我。」崑西並不在乎自己會因這段婚姻身敗名裂，他從不在意別人的評價，但顯然老狐狸在意到想要他的命。
「喔呀？」玖夜右手拿起叉子，迅速地刺穿餐盤上的肉塊，鐵器和玻璃發出碰撞的聲音。「老朋友的記性越來越差了，不是你先朝我開槍的嗎？」
崑西看著玖夜用左手拿起餐刀，把它像兇器似地以無名指為重心轉了一圈八字形又回到手裡，崑西沒有理會這項挑釁，但他注意到老狐狸身上少了一樣東西，這讓左手無名指上還戴著婚戒的他像個白癡。

「⋯⋯那是擦槍走火。」崑西並沒有說謊。
當時他只是翻過五個鄰居家的後院，好不容易追上開著轎車離開住處的玖夜，天曉得扳機是何時扣上，也許是踢開窩在草叢裡的狸貓時不小心勾到的，人生總是充滿了意外。於是他站在路中央、雙手一舉，就這麼剛好的射穿了擋風玻璃，子彈離玖夜的臉只有三公分的距離，紮實地打在椅背上。
崑西當下還來不及澄清，憤怒到極致的玖夜直接油門踩到底，狠狠撞上崑西，讓他在車頂翻滾了幾圈後摔回地上，隨後便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喔～我也只是誤踩油門而已。」玖夜滿臉無辜的解釋，但崑西覺得老狐狸正在對當時沒有回頭倒車感到可惜。

「⋯⋯唉。」崑西不打算多做解釋，一邊嘆氣一邊站起身來。
「做什麼？」玖夜放下手上的餐具，看著老朋友走到身旁、朝他伸出了手。
「有始有終。」崑西用僅存的耐心回應，他知道老狐狸記得。
「對了對了，老朋友當初就是在這裡和我求——」調笑的話音未落，崑西抓住玖夜的手，直接把玖夜拉離座位；後者用力掙扎著，想收回自己的手，手腕卻被扣得死緊，被強硬地拽到舞池中間。
崑西的手掌撫上玖夜的腰，兩個人的距離靠得太近，玖夜要稍稍抬頭才能與崑西冰冷的眼神四目相對。

「安分點。」高雅的探戈音樂流淌在舞池之中，他聽見崑西小聲地在他耳邊說。
玖夜面無表情地搭上崑西的肩膀，放棄掙扎的手和崑西的相握、指向前方，他們隨著鋼琴的節奏跨出一步，貼著身體跳起舞來。
崑西握著玖夜的手仍然在施力，玖夜知道老朋友的憤怒向來是沈默的。
大提琴柔和的尾音漸弱，崑西突然加大腳步，來不及反應的玖夜被用力推著撞上後方牆上的連身鏡。
「哼——」玖夜的悶聲和鏡子的破裂聲填補了樂譜的空拍，他和崑西互瞪了一眼，但玖夜很快便隨著下一段旋律向前移動，重新找回呼吸的節奏。

「嘿老朋友，」他們的視線越過彼此的肩膀、看向前方，身體緊靠在一起卻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告訴我，這段婚姻失敗的原因？」他們跟著小提琴高亢的音色停下腳步、往左轉頭，兩人的鼻尖差點碰上。
「因為我們各過各的，還是因為我們互相欺騙？」玖夜的話語帶著葡萄酒的香氣，像是要將眼前的人染上醉意。他曲起腳，像纏繞著樹枝的蛇，偷偷蹭著崑西的大腿內側。
崑西不願步入醺然的陷阱，右腳的舞步驟變，輕鬆絆倒穿著長跟靴的舞伴，右手配合著向下移動，提起玖夜不安分的腳；玖夜反射性地用腿勾著崑西的腰、雙手環住寬大的肩，免去了讓自己摔倒的窘態，卻同時也把重心交了出去。

大小提琴的樂聲纏綿在一起。

崑西把玖夜的腰摟得更緊、緩緩地傾身，自己的影子照在玖夜身上。被陰影遮擋了半張臉讓精緻的五官顯得更俊俏，那雙有著上挑眼尾的眼睛和六年前一樣魅惑人心，玖夜直勾勾地看著崑西，像是要他更加靠近。崑西移開視線，目光卻又被那好看的嘴唇抓住，他忍不住想再靠近一點點、想細細描繪誘人的唇線，手不自覺地從玖夜的腰上離開，輕輕地撫過玖夜的臀。

一切都在崑西碰到玖夜的大腿時停了下來。

崑西皺緊眉頭，玖夜舉起的腿讓他能輕易地將手從裙擺內探入，畫面一點也不美觀，但崑西理所當然地不在意。他摸上玖夜藏在布料下的腿，在大腿的位置找到了剛才碰到的硬物，手指靈活地解開束帶、將東西取出，玖夜也放開了環著崑西的手，被來回摸了好幾把的腳也重新落到地上。

那是把鋒利的小刀，還殘留著玖夜的體溫。

「我有個更適合的答案。」崑西看著手上的暗器和老狐狸露出的壞笑，心中有股怒火正在蠢蠢欲動，老狐狸總喜歡在他心軟時又重新補上一刀。崑西把刀往旁邊一扔，那把刀在空中轉了幾圈後穩穩地刺在旁邊的樑柱上，「是因為你太麻煩了。」
「還敢挑釁？」玖夜對崑西扔飛刀的技術發出嘲笑，但他臉上看不出任何一絲的不悅，似乎對崑西方才短暫地對自己著迷感到滿意。他主動牽起手、再一次搭上崑西的肩，兩個人回到一開始的動作，重新跟著音樂踏起舞步。只是崑西的臉色比剛才更糟，這讓玖夜笑著瞇起了眼。

又一次迎來小提琴的主旋律。

玖夜的手掌在崑西的胸膛徘徊了一下，然後向下隔著西裝撫摸著底下的腹肌，整個人跟著手的位置慢慢蹲下，最後手放在崑西的褲襠上。
「呵呵。」玖夜故意抬頭對崑西笑了下，兩隻手卻立刻轉移位置、俐落地配合著，從褲子的裡外解開綁繩，不到三秒的時間就把崑西藏在小腿上的半自動手槍從褲管給掏了出來。
讓老狐狸拿槍太危險了。
崑西雙手抓住玖夜的手腕，後者則是直接把槍扔到地上，任由崑西把他拉著站起，再把地上的槍枝踢到遠處。

他們額頭貼著額頭，感受著彼此的呼吸。
他們靠得很近，心的距離卻似乎越來越遠。

玖夜不曾想過一切會失控，從發現崑西也是殺手開始，到誤以為成功殺了崑西時的反覆情緒，六年的時間好像讓很多事遠遠超出預期，包含崑西在他心中的份量。
但他不認為崑西對自己有一樣的想法。
「我不過是你偽裝身份的擋箭牌而已。」玖夜冷冷地開口。
崑西不敢說自己沒有過這種想法，但他十分清楚在這六年的時間裡，玖夜對他來說不再只是一個擋箭牌。但在玖夜心中他又是如何，事業成功的一部分？用完就丟的棄子？玩膩了的玩具？
「⋯⋯你不也是？」崑西回答依舊簡短，卻成功讓玖夜露出不一樣的表情。

他們都擅長隱藏心情，此刻憤怒、愧疚、悲傷和比這些更複雜的，卻全都寫在臉上。

太難看了。

玖夜推開崑西，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隨後轉身向通往二樓的階梯走去。
「出口不在那裡。」崑西對著玖夜的背影說。
「我去下洗手間。」玖夜沒有回頭。
崑西看著玖夜修長的身影消失在二樓的轉角，突然有種想追上去的衝動，但他告訴自己冷酷點，老狐狸殺他時可沒有一絲的猶豫。

正如玖夜一直以來最擅長的——製造驚喜。
廁所冒出濃濃黑煙，逃跑的人群與尖叫聲竄出，接著是一聲伴隨著橘紅火光的巨響，火焰翻滾著、迅速擴散，像是遭受恐怖攻擊似的場面竟讓崑西笑了起來——不愧是他的老狐狸。
他回頭看向慌亂逃跑的人群，不出意料地在之中看見一抹紫色。玖夜回頭看著他，但在和崑西對上眼神時又別開臉，加速腳步離開。

崑西推開人潮、追了上去。

等到崑西成功穿過大門，警消人員和慌張的群眾擠滿了街道，鳴笛聲響徹整個街道，紅藍燈光一閃一閃地照在牆上，玖夜早就沒了蹤影。
「出來。」他打開一輛計程車司機的車門，一把將滿臉驚恐的駕駛拉到車外。
「大哥！我還有老婆和小孩要養啊！」
崑西無視駕駛的抗議和掙扎，關上車門、踩下油門，往最近的交流道駛去。
剛上路沒多久，鐘錶般「滴答滴答」的聲音迴盪在車內安靜的空間中，並且節奏逐漸加快，像是在倒數計時。崑西解下領帶和外套，搖下車窗扔了出去，果不其然從後照鏡看見了那團衣物炸成火球。

好樣的，老狐狸又差點殺了自己的老朋友。

崑西面色凝重，下定決心要和玖夜做個了結。於是他撥通了玖夜的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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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夜開著藍紫色烤漆的賓利在高速公路上奔馳，110公里的限速現在只有參考價值，喇叭聲在窗外呼嘯而過，讓玖夜差點沒發現正在震動的手機。

「親愛的老朋友，」玖夜接起電話，他知道一點小小的禮物不足以對老朋友造成傷害，所以在看見崑西的來電時並不驚訝，語氣聽起來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你是來交代遺言的嗎？」
崑西依然沒有打招呼，「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看到什麼？」
「⋯⋯現在問這做什麼？」從電話裡傳出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清，就像這個問題的目的一樣。
崑西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想知道問題的答案，大概就像人臨終前會想起小時候吧，他想。
「我看到清晨的森林，霧還沒散，看上去很模糊——」崑西想起第一次玖夜的時候，那時他們兩個剛好都到外地出差，因為當地出了一些意外，陷入麻煩的兩人便替對方打掩護。
第一眼看見玖夜時，他渾身都散發著神秘的氣息，帶著未知的危險，卻又讓崑西有想靠得更近的念頭。
這份念頭化為現實，即使危機過去了，兩人的緣分似乎仍未到盡頭。他們在一間酒吧再次相遇，兩個人喝著酒，聊得很是愉快，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對話大概一半以上都是謊言，他們當時卻都深信不疑。

「閉嘴。」玖夜阻止崑西繼續說下去，「我知道早上的森林長什麼樣子。」
「⋯⋯那你呢？」崑西不確定自己想確認什麼。也許只是想知道當時老狐狸展現的一切，是否只是演技？
「⋯⋯我看到一塊無趣的悶騷大木頭。」玖夜想起第一次和崑西在酒吧喝醉的時候，他跨坐在崑西的腿上，享受著新到手的獵物對他臣服，卻同時放任他對自己上下其手，玖夜知道眼前的男人很不一樣。
他們度過此生最美好的夜晚。
從被酒精淹沒開始，然後在床鋪上醒來。

一週後他們結婚了。
他們的朋友們說得很對，這真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呵。」老朋友非嘲諷性的笑聲還挺罕見的，雖然玖夜不懂這哪裡戳到他的笑點。
「甘願了嗎？」玖夜抿起唇，他並不想回憶起那天晚上。六年過去了，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觸碰彼此的身體。
「嗯。」崑西掛斷電話，兩人的注意力都回到道路上。

距離七點鐘——他們約好每天吃飯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不開快一點可就要遲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