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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13 ||

《日月與天》

　　>好久之前寫ㄉ，放過來整整齊齊
　　>是木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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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來我的死亡現場看看嗎？就當看一場煙火而已，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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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了很久如何不將自己活得像行屍走肉，當編纂出愛的剎那彷彿一切都有了明朗的理由。我說我要他愛我，像在他的意識認知內除了對外物的基本感知以外就剩愛我，五臟六腑與四十三對神經全都必須以愛我為前提運作，我要他體內體外每一道間隙裡都塞滿了愛我的念頭，只要睜開雙眼就必須前來追尋我的蹤跡，躺到我身邊，應我沒頭沒尾的夢話，然後牽起我的手一起在月光底下蒸發，慘白色的屍體像我們生前交換過的鍍著鑽石般光芒的答覆。

　　而他會說好，不假思索，單薄好看的唇輕輕揚起，以再清晰不過的嗓音說好，我會愛你，我只會愛你，不過你仔細想想你真的能相信嗎。

　　我總是恨我把恨他的理由也一併填入了他的基因裡。

　　我不會去應他那句話，只會側過頭去瞪他，像時常直愣愣地瞪著頭頂那顆永遠不會圓滿的月，憎恨著它為什麼這麼尖銳而脆弱，像極了每一個曾在這片土地上駐足的人，像極了那個說要在二十一歲時死在夏日裡的金髮青年，像極了那個牽著一隻斷臂跑去跳軌道的綠髮少女，也像極了那個把空空如也的房間當成墓地安居的藍髮青年。我在掐住他的脖頸時，也恨他此時噙在嘴角的笑為何還是這麼像我會想去愛的模樣。

　　你可不可以就這樣成為我死亡的理由。我的指尖扣在他頸上，掌心向下壓著挺立的鎖骨處，感受到他的脈搏一跳一動地隨著我的呼吸起伏，彷彿我也在同時扼著自己的氣管，逼他得在我窒息之前讓我相信他說過的愛我不是謊言。而那總是很荒謬，畢竟我們都心知肚明這謊從最開始就撒得過於赤裸，誰都沒有能力再去包裝讓它看起來誠實一些。

　　「這句話由我說出比較合理吧，大編劇。」他躺在車頂上任我牽制著，一雙漂亮的紅褐色眼睛映著我瞪視過去的目光，裡頭沒有天空與月亮，只有我和我身後的夜空，而他自始至終都擺著同副笑臉，好像一切之於他都不痛不癢，但對於我此時皺緊眉痕的理由卻又似入了骨般能夠切身體會：「『你想成為我死去的理由』，這樣說才對吧？是在模仿那個你依舊不忍心送他去死的金髮青年嗎？不過你也不是因為愛他，只是害怕被留下來的那傢伙會染上和你一樣的色彩。夏天會是什麼顏色？濃稠的柑橘色、清晨時慘灰的藍，還是被夾在相框裡的綠色楓——咕呃……」

　　收緊指尖的剎那，他皺起眼紋瞇起了眼，揚起的脖頸傳來了不斷渴望著吞嚥的力道，但那道刻在他唇旁神經裡的笑卻很平靜，帶著一絲好笑與慰問，彷彿此時此刻也很盡責的在還原那個被剝奪了所有情緒、僅剩愛我的人設。

　　我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因過度用力而開始顫抖，泛白的指尖與他透紅的肌膚成了明顯色差，耳旁縈繞著的作嘔聲響終於不是源自體內，而他垂擺在身側的雙臂反射性掙扎著拍打在鐵皮面上，清脆聲響晃得整輛車都在搖動，也許從遠處聽來就像一場恬不知恥的交歡現場，而若是從字面上去解讀倒也沒錯。對此我由衷地感到足以令人發狂的愉悅與心滿意足，肖想過好幾次的殘忍念頭終得實現，或許我急促呼吸中喘不過氣的那幾次吞嚥都來自於此時越漸高漲的興奮。

　　我想了很久如何不將自己活得像行屍走肉，於是在掐死自己的愛的剎那，原先明朗的假象被捏碎在掌心裡頭。

　　破碎的聲音很響亮，就像死寂的房裡探入第一縷曙光，金色箭矢穿破了裝滿著水和金魚的玻璃缸，落到桌面突突跳著的橘色小魚睜著死白的眼瞪向流出了透明色液體的天花板，它們聞起來像腐爛許久的屍體會發出的氣息，曾幾何時我們將其命名成青春，躺在床上的人還是一動也不動，半闔著眼聽那台老舊冷氣發出的劇烈轟鳴聲將他的大腦也捲起了風扇裡搗碎，然後噴出血沫與冷風，這樣也許就不必再思忖明天，不必再畏懼它會是未來還是餘生。

　　我低頭看向掌心中被掐得紫紅的肌膚，模糊的視線裡混著月光下的塵埃，周圍寂靜得像是知曉這裡發生了一起需要哀悼的死亡事件，沒有任何風吹草動，沒有蟲鳥與寧謐時會聽見的細小鳴叫，安靜得彷彿這裡死去的傢伙並不只有他，而是整個與他一起誕生的世界。

　　我總是盡我所能的去愛他，如今也盡我所能的殺了他。於是他死了，睜著那雙還是很漂亮的褐色眼睛，映著我。

　　「……自始至終。」我喃喃著道出的話語不禁逗笑了自己，又一次地，我始終在自己的空間裡與僅有的一切共舞。我活在自己的靈魂裡，一次次剖開它、縫入，然後再次地剖開它、切割它，試圖劃分出也能供他人享用的部分，但每每在遞出去的剎那又收回，不捨得失去任何一塊似地重新將它縫補了起來。死亡、生命，與愛，這三者好像總是形影不離。

　　在他徹底失去生息後，我緩緩鬆開指尖，因用力彎曲而僵硬的指關節花了幾秒的時間才從怪異的不受控情況中恢復，然後我微微彎下身去，將鼻尖埋入他的肩頸之處。

　　立起的柔軟衣領蹭在我面頰上，一時間突然有點想哭，不具名的悲傷擠了一顆檸檬將汁液滴在我唇上，酸澀得讓人不自覺顫抖起來。我說，我什麼也沒說，開闔的唇瓣好像想吐露什麼，又徒勞無功地閉起。極其蒼白而軟弱，他的死亡原來就是這麼回事嗎。

　　……木槿，你綻放而成的煙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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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曉得躺了多久，久到頭頂那片濃稠的墨被清晨的微風稀釋成慘白的藍，我才感受到他的指尖輕輕拂過我的髮絲。

　　「……還沒有死去啊。」

　　「彼此彼此。」

　　枕在他肩頸處，我看見了遠方日漸天明，蒼白而軟弱。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