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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趙火旺是被趙夏萱的啜泣聲中醒來的,一睜眼就對上女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臉,小小的臉都哭紅了,肉嘟嘟的臉頰不高興地堆在一起。
看上去很好捏,趙火旺想。於是他便真的做了,輕輕捏了下趙夏萱的臉頰,然後將人一把抱進懷裡:「哎唷別哭了,你爸我還沒死呢。」
聽見趙火旺講話這麼欠揍,趙夏萱哼哼兩聲又打了下對方,才一把抱住趙火旺,聲音奶著鼻音聽起來格外委屈:「爸爸還好嗎?」
「很好很好。」
「現在呢?」
「很好很健康。」
又過了一分鐘,當趙夏萱要問出:「那現在呢?」的時候,等在一旁的塔長終於忍不住起身,蹲在床側跟趙夏萱平視:「夏萱,叔叔可以跟爸爸講下話嗎?」
雖然還想要再問,但聽趙火旺說自己沒事,趙夏萱也只能抽了抽鼻子乖乖窩在自家父親懷裡。
看著懷中的小鬼頭乖乖窩好姿勢,趙火旺一下笑了出來,輕輕拍上幾下等到趙夏萱說著,才看向塔長:「武雄呢?」
塔長往門口偏了偏,「樓下的隔離室,吞了安定劑還在睡。」
聞言,趙火旺鬆了口氣,視線落在趙夏萱的身上,沒有繼續回應。
見趙火旺這樣,塔長倒是繼續往下說了:「剛剛檢查,惠美留下的標記沒了。」
「我知道,為什麼?」
「運氣不好,他跟你太適合了。」
運氣不好。
趙火旺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卻沒能真的笑出聲。
他的運氣似乎就是不好,十分之一的機率也給他碰上,覺醒的那一年他才剛過四歲,直接昏倒在馬路中間,也曾聽過有哨兵在覺醒時引發恐慌,直接墜樓或是發生意外。
運氣不好,運氣不好。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喜歡的人,本還想著最後對方是哨兵與自己成雙成對,而那是一場短期的任務,對方從來也沒對自己的梳理產生過依賴性,那是生產後第一次任務,也是最後一次。
然後現在出現一個哨兵可以將標記摧毀,也是運氣不好。
運氣不好。
也許不是自己吧,也許是遇見自己的人運氣都不好。
見趙火旺還是不想說話,塔長也沒轍了,這樣的情況實屬罕見,而雙方都是無意的。
可無意不代表沒有傷害。

「現在你想怎麼處理,你可以放棄跟他的契約。」
「那是療程。」
「我知道我知道……還是我跟北塔調調看?」
「北塔不是沒什麼嚮導嗎?」
「之前不是派了一個去駐點嗎?想說短期叫回來出公差。」
「你自己想想要是北塔跟你要高階哨兵你會給嗎?」
「不是啊我們只有幾個高階哨兵耶……」
趙火旺挑眉聳肩,一臉理所當然:「要是他不是高階,我一開始就不會出馬。」
說完,看著懷中睡得正熟的趙夏萱盯了一陣,趙火旺才繼續往下說:「沒差,就繼續。」
「他這次能忍住,不代表下次也……」
「手上的繩子,是他綁的、不是我。」
聞言,塔長一愣,蹙眉啞然了幾秒,才開口:「……你還好嗎?」
「還好。」
「你確定可以繼續?因為老實說,並不是只有這個方法。」
「剩下的都太危險了。」
「但他畢竟不是你的責任。」
趙火旺眨了眨眼,是啊,也不是自己的責任。又不是他讓對方覺醒後不進塔的、又不是他讓對方自己活成敏感的未爆彈、又不是他……
大概是起結合熱時哭得太久,他忽然感覺眼睛有點酸澀,閉上了雙眼。
初見時對方基本上只能算是沒有教養的野小孩,但可以理解,畢竟是流浪的哨兵,而哨兵嚮導的偏見到了離塔遠一點的地方都還是時有所聞。
用所有格稱呼嚮導、直白又不顧忌他人地表達渴望,好像從頭到腳指頭的細胞都刻滿了侵略性。
那太讓人熟悉了,所以從一開始他就不喜歡這個哨兵,可是矛盾的是,對方卻又很乖,好像總注視著自己,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行徑。
耿直又笨拙,而且善良。
「……但夏萱很親近他。」
這理由一出,塔長就知道沒什麼好說的,畢竟都能為了就近照顧小孩回到好不容易離開的塔裡工作,那麼為了這理由繼續也是理所當然。
「那你要注意。」
「放心啦,畢竟我也不是吃素的。」

話題才剛告一段落,塔長的手機就響起音樂,接起來確認了消息,便看向趙火旺:「趙武雄醒了,你要去看他嗎?」
「去啊,他現在需要梳理。」
說完,趙火旺就小心翼翼抱起趙夏萱,這才掀開棉被下了床,跟著對方離開了病房。
少了一層標記,對於哨兵的氣味變得更為敏銳。趙火旺有點想笑,感覺自己回到了剛入塔的時候,當時自己還曾將這種注目視為戰果或魅力的展現,最後還是被自己的髮妻一掌打醒。
還真的是接接實實的一掌,力道大得想起來都還有些臉麻。大概是自此往後,對於哨兵、對於嚮導、對於所謂的命中注定,他都有了更為深刻的認知。
人一陷入回憶,時間就流水般從指縫間淌過,趙火旺才一恍神,幾人就已經走到了哨兵部的隔離室門口,隨著門卡的解禁聲響起,迎接他們的是滿室的藥水味。
趙武雄傷得很重,雖然同樣好得很快,可那些怵目驚心的傷口卻還是帶著血。最嚴重的傷在手腕,掙扎著逃開時磨破的,而後虎口的血跡,哨兵的咬合力本來就強,甚至生生咬下了一塊肉,還有被藥劑壓制住的結合熱引發的費洛蒙失調,也讓趙武雄原先健康的膚色白了些。
趙夏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兩人出門出了意外,從趙火旺懷裡跳下來拍了拍趙武雄手上的紗布,花了五分鐘認認真真地再次進行一輪詢問,這才又被自家父親抱起來。
「你沒標記我。」趙火旺開口,視線掃過趙武雄,湧動的精神觸手將失控時潰散的精神圖景整理好,這才從口袋裡掏出了一份新的鑰匙,「備用鑰匙,畢竟等你出院我不一定能來接你。」
說完,見趙武雄鬆了口氣,趙火旺的眼瞼跳了跳,不著痕跡地撫過自己的腺體,這才跟其他人道別後離開。
知道沒有傷害對方,讓趙武雄終於鬆了口氣,這才撿起床上的備份鑰匙,嶄新的鑰匙上還帶著鎖匠舖的宣傳鑰匙圈,他認得趙火旺與趙夏萱自帶的鑰匙模樣。
……這是對方打給自己的鑰匙。
趙武雄抿了抿唇,也不管鑰匙戳裂了傷口,就是死死握著,直到紗布再次染紅,才小心地將鑰匙收起來。

「爸爸──武雄叔叔要住院嗎?」
「嗯,等武雄叔叔病好了,再跟你一起玩。」
「喔。」
一邊吃著冰淇淋,趙夏萱很快就接受了趙火旺的解釋,可過了幾秒,才又看向行為怪異的自家父親。
「爸爸為什麼要一直摸脖子?落枕?」
「……吃你的冰。」
大概是心虛,自從趙夏萱提了,趙火旺就沒再摸上自己的後頸,可越是這樣,異樣感就越重。
奇怪的是,明明抑制劑起效了,而自己明明就只是一時不察進入了假性結合熱,而現在兩人的氣味跟影響都被消除了。
可在病房一見到趙武雄,後頸的腺體就像是甦醒過來一般,一跳一跳顫動著。
不是很疼,卻活躍得讓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