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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還》里漢
獻出我的心臟給妳,是因為妳早就是我的心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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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了嗎,這好像就是你們獻出心臟的最後結局了。

但我的呢?

在完成使命的那一刻,巨人消失的蒸汽散去,
周遭的空氣一瞬從高溫降了好幾度。
我猛然察覺有一股熱流並沒有隨著熱氣消散,
而是不斷湧出,自臉頰無聲的滑落。

總和夥伴一同追求自由,現在得手了之後,卻又不知如何是好;曾經的我,喜歡聽你們談論夢想,像是成功殲滅巨人後都想做些什麼。
我沒有太多的想法,一直以來只是想著要完成任務,
也許是因為生於地下街,看過太多殘破不堪的景象,
已經不習慣對未來懷抱太多希望了,現況雖說是糟糕,但對我來說卻也不算太糟,因為還不是最慘的。

買幾間房、生幾個孩子,聽來聽去大部分都是這些,兵團裡的人大抵想的皆是如此。我們很清楚,光是要實現這些簡單的夢想,對現在來說都過於奢侈了。
可妳不同,向來都是;從最初我加入時,明明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妳還是像個怪胎一樣靠近,和我說「我一直在看你喔!」,真的很莫名,奇怪的人說出奇怪的話。其實那時我一句話也不想回,只想讓妳趕緊離開,可妳卻和我當初唯二在世界上要在乎和保護的人裝熟了,更奇妙的是他們好像覺得妳很友善,我只好把些許的目光投注在妳身上,以防妳亂來。
在他們死了之後,我更專注於完成自己的使命,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就已經是最強了,可能要歸功於往日每天在地下街的殊死戰吧;還有就像妳說的,我是阿卡曼,雖然這個是很後來才知道,原來我天生就是比較強,也比較死不了。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我想離開也沒轍,現在留下來也很沒轍⋯
扯遠了,我是要說,礙於日常不是殺巨人就是看見那些新兵還有同事的一臉死人樣,妳每天因為巨人而哭天喊地的樣子,雖然煩躁,卻也比他們有趣多了。
在別人眼裡,妳就像個神經病,其他人都怕巨人怕得要死,妳卻一個人喜歡他們喜歡的要命,要我幫妳抓住他們來實驗,結果他們疼的時候妳哭的比他們還慘;但我也知道,妳一開始並非如此,妳和我們一樣會因為巨人而憤恨不平,只是某一天,死傷特別慘重的那一天,妳卻突然變了很多,好似終於找到了方法面對這一切一樣,妳認為征服他們最好的方法就是了解,於是妳整個人栽進去研究中,希望能儘快幫夥伴們報仇,卻不知不覺的陷進好奇心的泥沼,我沒有阻止妳,即使妳沒日沒夜的像無尾熊一樣纏著我說今天又有什麼新發現,我也覺得,這或許就是妳逃避現實卻又能持續邁進的一個方法。
如方才所言,在所有人都想趕快踏進沒有恐懼的世界時,妳卻活在當下想著要如何直面這些恐懼並戰勝他們,這才是妳最不同的地方。
而我也漸漸被妳吸引,畢竟,精神的忙碌、身體的疲憊,只要是活在這世上的每一天,都需要能治癒自己的事物,才能使我們在帶著些許抗拒的同時,依舊睜開眼睛看清本質很幸福的那些事,就好似冬天也是有朝陽的;對我來說,妳就是那樣的存在。

到了後期,老兵裡只剩下我們兩個,其他人都死了,妳也只剩下右眼、只剩下愁容。接下團長職務後排山倒海的壓力彷彿不給妳一刻從容,我能做的也只有陪在妳的左側。我常想,明明真相越摸越清晰了,不只是樹梢,整顆樹的形狀都快呈現在眼前了,那為何卻更落魄了,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為何自己沒有很悲傷,是因為我從來就沒有很在乎要不要達到這個理想嗎?那我在乎的究竟是什麼?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被炸傷了,被妳找到。
妳帶我潛入河中躲過葉卡派的追兵,幫我縫補和清理傷口,這同時也在我臉上留下了不可泯滅的痕跡,就像現在,我觸碰到這道疤時便會想起妳在樹林裡的自言自語,妳問我要不要就乾脆一起在這裡生活,妳看起來很迷茫,很崩潰,在部下前勉強穿起的盔甲,到我這卻一點都不剩。我在思考如何回應妳,是要自私的說好然後離開嗎?但我現在也只剩左眼,全身上下還一堆累贅,況且這是妳真的想要的嗎?逃避自己的責任?我想,我起來後和妳四目相接就曉得了吧,就知曉何謂最合適的答覆。
我看了妳一眼變明白妳是需要有人推妳一把,於是我推了,我強迫妳繼續前進;可那時的我還不知道,前進到最後的結果是妳和那天的落日彷彿融為一體,落了下來,如果知道的話,我可能會自私一點。

那天,妳和104的屁孩們說妳要去一個人幫大家拖延了,一派輕鬆的交代了阿爾敏當下屆團長後向我走來,妳好像希望那盔甲到最後都不要被拆穿,於是妳要我讓妳去,不要阻止妳,嘴上說著這些事,卻不敢看我一眼,因為妳知道,這份心情在我們對視時會淪於恐懼而使妳停滯不前,任何事都是。
我將代表心臟的左手放至妳心前,說出唯一也是最後一次的「獻出心臟。」,我不知道妳有沒有意會到我的意思,但應該有吧,不然妳以前是怎麼幫我翻譯那麼多我想說卻言不達意的話的,妳又不是我的蛔蟲。
妳飛了,那天的夕陽很紅,妳的身影就快要逝去,我不希望這樣,因為我才驀然發覺,如果妳走了我可能就開心不起來了,大概是妳們在乎自由我在乎妳吧,如果失去妳的話,我也會失去自由開心的能力。
在妳要去面臨生前最後一份任務時,我隱晦的用了稍微艱澀的文法回應了妳那天在樹林的告白,妳有聽懂嗎?會不會妳其實對愛情很遲鈍,那怎麼辦,我什麼也說不了了。

全部的人看著飛機艙外痛苦哀嚎,可我不敢看,明明之前所有人的屍體我都是靜靜的記住他們最後的樣子,但這次我不敢,我只能和妳說「看著我們吧。」,對不起,因為我不敢看所以只能由妳親眼來見證了;我獻給妳的那破碎心臟,還有最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