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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度過的黑夜（下）＞



「她有心律不整？為什麼不早點講啊！這樣我們不就要分一堆藥給她控制病情了嗎？！」

浮現在腦海的聲音不算陌生，甚至連那個人在說出這些話時的嘴臉都清清楚楚地在葉小花腦中重播了一次。

在和李子瑄出國之後沒多久，疫情蔓延到了她們倆的落腳處。她們甚至是從還不能算定居的狀態下收拾簡單行囊開始跟著新鄰居們逃難，一路尋找能夠安心待下來的安全區。

其實以葉小花的修車工身分來看，要找到願意收容她的地方並不難──但附帶著一個有隱疾的計程車司機可能就沒那麼受歡迎了。

「既然都病了那就乖乖在這場物競天擇下被淘汰吧。現在醫療資源這麼寶貴，當然是用來救能活更久的人啊，呆子。」

在上一個安全區穩定住下之前，葉小花和李子瑄輾轉在好幾個據點停留過一小段時間，李子瑄也因為這些攻擊性的言語而漸漸失去精神，直到在上個安全區遇到了友善的同伴，物資也還算充足，總算度過了一段平穩的時間。

──直到同伴們的善良被利用，甚至換得了背叛，讓那個應該還會安穩好一陣子的安全區突然淪陷。

「小花……對不起……」

在離開安全區的路上，葉小花不忘時刻顧及李子瑄的身體狀況而放緩了腳步，但在半途遭遇暴民攻擊時實在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能趕快拉著李子瑄找地方躲起來。

好不容易才鑽進半毀的商店裡躲過了追擊，但突然的劇烈活動和心理壓力讓李子瑄的心跳頻率開始不受控制，葉小花也很快察覺到她的異狀，馬上背起她準備繼續尋找有醫療資源的地方，「不用道歉啦，如果妳不在身邊的話我活著也沒有意義啊。」

「可是……」全身無力的李子瑄幾乎癱軟在葉小花背上，直到最後一絲絲維持意識的力氣消失前都還在擔心著自己加重了葉小花的負擔，「如果不是因為我……」

「如果不是因為妳，我不會活到現在。」

葉小花的平穩語調在甦醒前一刻鑽進耳際，李子瑄皺著眉緩緩睜開眼睛，胸口的不適已經消失無蹤，身下躺的也是和過去在安全區同樣舒適的軟床。

「子瑄，還好嗎？」

身側傳來熟悉且久違的嗓音，李子瑄有些錯愕地看向床邊的金髮身影，「院長……？」

「嗯，是我。小花背著昏迷的妳走到我跟奇奇待的據點裡。現在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嗎？」林甜甜微微垂下眉梢，嘴角因放心下來而悄悄上揚了一些，「如果想吃東西的話我這裡也有。」

「謝謝……小花呢……？」李子瑄揉著太陽穴坐起身，剛從昏迷狀態清醒過來，只是稍微移動一下就感覺要眼冒金星，身體如此孱弱實在讓李子瑄很難不對自己感到氣惱。

「她中午就醒了，休息了一下之後去和我們據點裡的其他人打了招呼，現在應該在幫忙修理我們找到的車子。」林甜甜邊回答邊把水瓶塞到李子瑄手上，「妳先喝點水吧，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熱的東西可以給妳吃，順便跟小花說妳醒了。」

「好……」李子瑄愣愣地回應，看著門板被林甜甜闔上，握著水瓶的手掌稍稍收緊，「沒想到會遇到院長……如果能在這個安全區待下來應該會很好吧……」

「子瑄！」

急促腳步聲從走廊傳來，緊接著就是幾乎可以說是被撞開的房門還有出現在視線中的葉小花。李子瑄看著對方的欣喜神情，只有憨笑回應：「呃……嗨？」

「有哪裡痛嗎？肚子餓不餓？」葉小花馬上坐到床邊關心自己的樣子簡直像個母親看到大病初癒的女兒一樣，李子瑄看她擔心成這副樣子突然有點想笑──也真的不自覺噗哧笑出了聲。

明明在前段陣子看到她擔心自己的神情總是會感到自責的，現在居然能像這樣笑出來，是因為遇見熟悉的人帶來的安心感嗎？

「幹嘛笑啦……」葉小花微微噘嘴，但湛藍眼神中明顯對她終於有笑容而感到開心，李子瑄便揚起嘴角回應，「因為妳跟院長都問一樣的問題啊，好像很怕我餓到。」

「我們就是真的怕妳餓到啊！剛剛管倉庫的大姊煮了泡麵給我，妳要不要吃一點？如果妳不想下床的話我可以去拿過來！」

葉小花眼瞳中綻放的光芒讓李子瑄還以為在自己眼前的是什麼小動物，從這個人清醒後也不過是幾個小時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她的心情這麼好？

「我直接幫妳拿過來了。跑這麼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子瑄生小孩咧。」林甜甜端著碗筷走進房並關上門，「雖然泡麵不太健康，但目前沒有其他更好的東西了，先吃一點補充體力吧。」

「謝謝院長……」李子瑄憨笑，都不知道該不該反過來吐槽剛才林甜甜說的關於生小孩的部分。葉小花這邊倒是直接從臉頰紅到了耳根子，「院、院長，妳這個比喻不太好吧……」

「開個玩笑嘛。」林甜甜挑動眉梢，把泡麵碗遞給葉小花後就又轉身準備離開，「我去和據點的管理人討論讓妳們留在這裡的事情，你們就先在房間裡安心休養吧。」

「那個……院長，真的很謝謝妳。」李子瑄捏緊了手中的瓶子，只見對方回過頭揚起笑容，「沒什麼。等熊奇奇回來也要記得謝謝她喔。」

「對了，奇奇呢？怎麼都沒看到她？」

方才聽林甜甜的解釋，熊奇奇確實和她一起待在這個安全區裡面，但從清醒到現在都還沒看到她的身影，以那個大孩子的性格來看似乎不是件尋常的事情？

「她跟外出組一起去找物資了，說把妳們用掉的庫存補回來就不會被其他人多嘴了。」林甜甜輕笑著回應完就走到門口握上門把，「反正她就是那麼奇怪，不用擔心啦。」

「……我知道了。」李子瑄望著那雙看似毫無情緒的眼眸，似乎還是能從中感受到無奈和擔憂，但沒有刻意去說破。

「那我就不繼續打擾妳們休息了。」

林甜甜關上房門後輕嘆口氣，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朝平常據點內開會的廣場挪動腳步。

而在林甜甜踏進廣場的那一刻，熟悉的嗓音伴著歡快語調越過了堆在門口的堡壘牆，「各位──！今天有牛排吃欸──！」

「……那些擔心果然是多餘的吧。」林甜甜輕聲嗤笑，看著熊奇奇的身影翻過堡壘出現在視線中，原先不自覺收緊的眉頭終於鬆開。而拎著大提袋的熊奇奇也馬上注意到林甜甜的目光，轉頭就朝對方賣力揮手，「院長──！我們去打獵打到一頭超大的牛欸！還有兩隻雞，說不定可以跟甜雞奇雞當好朋友喔！」

「我覺得那兩隻雞還是在甜雞奇雞看不到的地方殺來吃會比較好啦。」林甜甜揚起無奈笑容朝著熊奇奇的方向邁步，而對方也同樣踩著雀躍步伐朝自己跑來，「好啦，如果這樣可以讓小花跟子瑄留下來的話也好！啊老大那邊妳有去問了嗎？」

「正要去問就聽到妳的大嗓門啊。」林甜甜笑道，「不過，既然物資越來越充足了，應該會很順利吧。」

「哼哼！外出組還說之前打獵都沒看到這麼多動物，我說不定是吸引動物的天才喔！」熊奇奇站到林甜甜身側與她並肩，語畢還搓了兩下鼻子，「欸，這樣我們是不是就實現了出國前跟她們講的啊，之後要一起住！」

「都這種時候了還能想到這個，妳真的很奇怪。」

林甜甜抱著手臂看向身側又要開始想像起各種生活藍圖的熊奇奇，嘴角的弧度又悄悄上揚了一些，把接下來的話偷偷收在心底──

「雖然老是說妳奇怪，不過，謝謝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