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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M-倒果為因


說來也許您並不相信,但其實,米沙並不是那麼在意美醜。說得更準確一點,他天生就缺乏美醜的概念,對所謂好看與否,根本不懂得如何判斷。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誰不是兩隻眼、一個鼻、一張嘴?也有不是的,那在米沙的標準裏被稱為奇怪,而不是醜。正因為米沙的觀念這樣奇怪,在出生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對別人的長相,只有順眼與不順眼的分別。至於當中的細節和標準,他其實也說不上來,只是憑直覺區分而已。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蜜拉來到了米沙身邊。當年還是少女的她天生脾氣古怪,陰晴不定,有時突然莫名就生氣了,硬要訥於言的米沙誇讚她幾句讓她消氣。那時米沙對溢美之辭知之甚少,本來就讓蜜拉生氣,沉默了一會讓她更生氣了,好不容易他才開口︰「妳長得很順眼。」


蜜拉直接爆炸。


本該是「安撫」的說話毫不見效,蜜拉教會了米沙無奈,又教懂他甚麼叫委屈。那時蜜拉氣得罵了一通,米沙靜靜聽着都不敢吱聲。好不容易等到蜜拉停下,他才敢問︰「不叫順眼,應該叫甚麼?」

蜜拉直接翻了個白眼,理所當然地回答︰「好看、漂亮、精緻……一切你能想出與想不出的好詞——總之,我是美的。」

那是米沙第一次知道美這個詞。於是,順眼和不順眼之上,終於有了「美」。

那麼美是怎樣的呢?

米沙記得蜜拉最初擠進自己的小窩那時,頭髮凌亂,渾身髒兮兮的,可是抬起來看自己的綠眼珠清透又閃亮,睫毛長又長。後來她長大了,收拾乾淨了,白皙的皮膚像冬天飄下尚未落地的雪。可是她雙頰是紅的,像颱風天前夕的晚霞。那雙豐盈的嘴唇永遠像散着香氣掛着水珠的蜜桃……

漸漸地,米沙學會了區分美和順眼,知道怎樣的女孩才是世俗意義上的好看。比如金髮碧眼、比如雪似的皮膚、比如精緻的嘴唇……順帶的,米沙覺得雪好看,晚霞也很漂亮,香氣撲鼻的蜜桃讓人想咬。

可是再美的女孩也不過爾爾。臉蛋漂亮的頭髮沒有蜜拉閃亮、眼睛動人的睫毛沒有蜜拉來得長、退一百步臉容多少都及得上蜜拉的,往往又沒有她身材曼妙。於是米沙知道世事永無完美,人總要學會取捨——所以他學會了挑奶大的。當然這是後話。

和蜜拉的相遇對米沙來說就是一個學習的契機,他從那以後學了好多好多,都是蜜拉教會他的。當然學習的過程總是伴隨着咆哮、謾罵、粉拳點點和莫名其妙的冷戰,可這些小小的悲傷和疼痛和米沙習得的相比,不過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多年以後米沙總算磨合出了一套和蜜拉相處的方法,最好的結果具體表現為讓蜜拉保持甜笑,親暱地挽着自己的臂,用胸部蹭自己。能達成這個結果的行為有很多,例如時刻保持乖巧,對她的話言聽計從;例如買來最閃最貴的珠寶,讓她配襯衣櫥裏最貴那襲裙;例如大夥狂歡出去殺人放火的時候,記得護她安全並讓她補上最後一刀……

是了,蜜拉還喜歡驚喜——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情況只要米沙記起都應該努力哄她高興。所以某天米沙回家時經過花店,隨手就買了一束粉色的玫瑰。

回到家時,蜜拉一看見花,馬上就笑了,直接進入最佳狀態,挽着米沙的臂蹭了起來。她問︰「為甚麼送我花?」

米沙看着蜜拉就忘了看花,嘴巴倒是煉成了話張口就來︰「因為花美啊。」

「花美和我有甚麼關係?」蜜拉不買賬地說。

這回米沙終於看了眼花。嬌豔欲滴的玫瑰香氣四溢,嬌嫩的花瓣弧度精緻,像極了蜜拉的嘴唇。

「因為妳像花。」米沙說。

蜜拉高興了,笑着在米沙唇上印上花瓣似的唇。

只是有一點,蜜拉從未發現,當然也無法糾正米沙的錯誤。長久以來米沙一直有一種理所當然的倒果為因。他以為花是美的,所以蜜拉像花。但其實在他心底,情況恰恰相反。


是花像蜜拉,所以花是美的。

因為蜜拉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