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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墓園」

無名第三人視角。某一年的殊爹生日快樂。



  這個時刻,這個狀態,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是六呎之下在歲月中歸於大地,是石刻的碑上一串不留餘溫的文字,是無可避免地終將於記憶裡淡去的身影。

  「多孤單啊。」他說。
  我不置可否。畢竟我只是負責看守這個墓園的守墓人。更詳細地說,是在珊雷那斯城中,公會總部的墓園。
  也因此實際上更多的時間比起看守,我多半在給那些遠道而來的亡者親屬指路,以及偶爾幫忙打理那些已無人來訪的石碑。

  這裡的石碑下只有殉職的公會成員,那些沒有親屬將其帶回故鄉,也沒有其他更好選擇的人們的歸途。
  畢竟也算是感謝他們的貢獻,公會總部提供的墓地是免費的。

  他叼著煙斗讓我跟他說明墓園的現況,其實也沒什麼好說明的,空的位置是多是少可沒有什麼好壞能比擬。這畢竟是座墓園。
  但他總歸是我的上司,雖然輔助班列普達斯班長著實是個奇怪的人──並不是只有我這麼認為。

  大概是想巡視一圈吧?於是我便跟在他的身旁走過墓園算不上平整的過道。

  穿過無數座石碑,終於他在空地的位置停下腳步。我看著他環視週遭一圈,又仰頭隨興似地打量了幾下:「這位置挺不錯的。」
  「……。」
  我想了想,卻實在想不透,稱讚一塊墓地不錯到底有什麼含意。但他似乎也沒搭理我的意思,自顧自地說著:「……挺不錯的呀,以後就把我埋在這裡吧。」
  「……列普達斯班長。」我終於忍不住,開口:「您就別說笑了。」
  從這一刻開始,我認定他確實就只是來干擾我寧靜的工作時間。就算他平心而論確實是我的上司。

  殊明特‧列普達斯。雖然聽聞家族有些沒落,但依舊屬珊雷那斯城裡數一數二的名門大家。在上城區自有他們家族專屬的墓園,有何必要在人生的終末屈居於狹小的,公會裡的公墓?

  直到幾年後,例行的整理途中我在石碑上看到這個名字,又想起了這麼一件事。

  據說他的遺囑(公會配有星階的成員都會在到職時寫下一份留存在輔助班裡以防萬一)是這麼要求的。列普達斯家族自然也派人來爭論過,畢竟雖然他人怪是怪,可終究是這家族的嫡長子。
  最後是接任他職位,同時也是他養子的年輕人出面,雙方到底談了什麼我自然不明白,之後傳出的流言也不少,但大多荒謬得可以,我便沒多大興趣去聽。
  那葬禮還是結束了,六呎深的土坑,公會的制式棺木。

  那一陣子墓園忙碌得很。
  太多新的土坑與石碑,畢竟傷亡太重。幾乎每日都有亡者的親屬遠道而來,有些依照遺囑將他們的親人領回故鄉,有些人則是來完成墓地登記的手續,領回一些遺物(如果有的話)。

  這讓墓園荒謬地,在那一陣子,顯得十分熱鬧。

  如今他真的被埋在了這底下。
  我站在那塊石碑前,沒來由地突然想起他曾經提過一句孤單。公會的墓園不小,比起當年又因為種種原因立起了諸多石碑,讓人不禁想感慨生命的脆弱。
  但於此同時,這也代表我需要打理的部分更多了。
  將瑣碎的回憶拋到腦後,我繼續我每日例行的行程。直到一陣子之後再次來到這裡,我發現已經有人蹲坐在他的石碑前。

  他顯然也發現我來了,往我的方向點點頭,繼續沉默地盯著石碑上的字。
  其實這一塊的石碑只有這一座,畢竟列普達斯前班長雖然是個怪人,但他的身分擺在那裡,其他人(通常,當然是指他們的朋友及親屬)多半不太會選在這附近。也算是側面應證了他當年說的好位置?

  我本日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了,也沒有其他雜事,便有些好奇來探望他的青年有什麼想法。

  「……這旁邊挺好的。」青年沒頭沒腦地迸出這麼句話。
  我有種微妙的預感,果不其然他下一秒接著開口:「以後就把我埋在這裡吧。」
  繼承了他的衣缽,奧普堤斯班長果然也是個怪人。我在心中暗自結論道。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