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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和水戶洋平猜想的一樣，櫻木花道確實很雀躍。

他竟然被晴子主動約了逛賣場！

雖說晴子是問他能不能去幫忙搬烤箱，但那有什麼問題？別說區區一個烤箱，十個烤箱他都能搬！

這可是他做夢都沒想過的事情！

逛賣場啊！

不是買球鞋，也不是練球，而是和籃球完全無關的活動！

而且只有他們單獨兩人！

四捨五入就是約會了吧？

櫻木花道興奮到一晚上都睡不好，一大早就起來打理自己，然後早早地到了約定好的地點。

他太早到，等得無聊，腦裡開始閃過一百種等等晴子出現時的模樣。妄想著對方會不會穿得很可愛或什麼的，想到白色連衣裙都出現第不知道幾次了，赤木晴子才按照約定好的時間出現。

「櫻木同學，等很久了嗎？」

看到赤木晴子的身影，櫻木花道立刻立正站好。

「沒、沒有！剛到而已！」

他定睛一看，今天的晴子穿的很平常，橘粉色的上衣和灰藍色的牛仔褲，揹著一個小小的布跨包，看上去沒有特別打扮過。沒有剛剛想了幾十次的白裙子的身影，但櫻木花道完全不在意這種事情！晴子就算不打扮也很可愛，晴子不需要打扮！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走吧！」赤木晴子微笑著領著身旁高大的紅髮青年往賣場裡走去。

櫻木花道跟在她身後，他們不趕時間，於是悠閒地東看看西看看。

赤木晴子這邊摸一下旁邊花車裡的特價襯衫，那邊又摸一下經過的架子上放著的餅乾零食，偶爾抬頭望向天花板上掛著的指示牌，找著往家電區的路。

「我們可以先逛逛，然後去買烤箱。烤箱應該有點重，可能要麻煩櫻木同學幫我拿回家了。」

「不麻煩！小事一樁而已！哈哈哈哈哈！」櫻木花道大笑著拍了拍自己結實的手臂，「重物交給我就好了！保證幫妳送到家！」

「哈哈，櫻木同學能答應來幫忙真是太好了。」

「原本我要和哥哥來的，但是哥哥最近快要模考了，難得週末，還是在家看書對他比較好。」

赤木晴子的聲音裡帶著笑意，她的腳步輕盈，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對著櫻木花道露出一個笑容，「啊，對了，附近有間很好吃的冰淇淋店喔。等買完東西後，我們可以去吃冰！」

「喔、喔！」櫻木花道看著赤木晴子的笑臉，紅著臉，結結巴巴地應道。

他現在的腳步有些飄。

和一個嬌小可愛的Omega走在賣場裡，身邊來來往往都是一對對的夫妻或家人，這簡直是他夢寐已求的場景！

現在在別人的眼中看來，會不會也以為他們是一對呢？

會吧？

應該會的吧？

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他們一路穿越零食區和生活用品區，嘴上閒聊著各種零碎的話題，沒多久就走到了家電用品區域。

「櫻木同學，你也幫忙找找吧？」赤木晴子出聲打斷了他的妄想。她從背包裡拿出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一串短短的英數文字。「洋平說這個牌子的這個型號的烤箱很好用。他說他之前打工的店裡有一個這種小型烤箱，我想看看長什麼樣子。」

櫻木花道湊過去看了一眼，雖然完全沒有看懂，但他還是大聲道，「沒有問題！我會把它找出來的！」

「洋平真的很厲害耶。」赤木晴子偷偷觀察櫻木花道的表情，不著痕跡地努力把話題往水戶洋平身上帶。

這是她今天最大的目標。烤箱什麼的可以沒有買到，但她一定要讓櫻木花道和水戶洋平和好！

櫻木花道是籃球隊的重要成員，水戶洋平雖然不打球，但也是大家的好朋友。他們兩人之間的氛圍很奇怪，導致整個籃球隊的人都很擔心，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洋平感覺什麼都知道一點，什麼都會，而且竟然連廚具和家電都有研究。」

赤木晴子想著先從比較無關緊要的地方入手。先誇一下洋平，說一說他的優點，再慢慢把話題帶到洋平不是故意要讓櫻木花道生氣這方面。最後再建議櫻木花道如果覺得不開心，最好還是當面和洋平說開比較好。

朋友間偶爾吵架當然沒有關係，但總是要給對方道歉的機會，道歉了才能和好。更何況洋平還不是故意的，一直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的話，太可憐了。

赤木晴子繼續道，「我說我想烤餅乾，他就能分析好多種不一樣的烤箱型號和功能給我聽。」

「因為他是洋平啊！」櫻木花道聽到晴子誇洋平，完全沒有遲疑，咧著嘴笑了出來，語氣裡滿滿都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自豪。「洋平本來就很厲害，他真的什麼都會！好多別人不會的事情他也會！」

「哇！真的嗎？」赤木晴子很有興趣，追問道，「例如呢？」

「唔嗯⋯⋯」櫻木花道認真思考起來。洋平會的太多了，一下不知道該說哪一項才好。他的腦裡浮現洋平的樣子，於是靈光一閃，「洋平會梳好幾種不同的飛機頭！」

「哇⋯⋯」

開了頭，櫻木花道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而且用聞的就可以聞出不同髮膠的牌子！」

「鼻子好靈！」

「洋平還可以一隻手端三個盤子跑而且不會掉下來！」

「這個真的很厲害呢！」

「他還很會應付找碴的奧客！有爛客人的時候老闆都丟給他！」

「好厲害！也好辛苦！」

「洋平還會修車，機車和汽車他都會修一點！」

「喔，對了，他還會修水管和冰箱還有洗衣機！」

「電風扇整個拆掉他還可以組回去！」

「縫衣服和換燈泡也很厲害！」

「刷油漆也刷得很好，還很會收東西！」

「記帳和算錢的速度也超快！」

「哪裡有特價他都知道！」

「那真是⋯⋯」

「洋平還很會做飯，咖喱煮得超級好吃，炸天婦羅和漢堡肉也很好吃！他還會用平底鍋烤鯛魚燒！」

「太厲害了⋯⋯」

赤木晴子原本只是順著附和，但聽到最後簡直聽得目瞪口呆，變成真心實意地感嘆，「洋平好厲害喔，真的什麼都會耶！簡直太居家了！以後跟他結婚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那當然！以後跟他結婚的人一定——」櫻木花道的聲音逐漸從肯定變的有些遲疑，「——很幸⋯⋯福⋯⋯？」

他緩緩瞠大了眼睛。

他當然不是遲疑和洋平結婚的人會不會幸福這種根本沒懸念的事情。而是他在此刻意識到，他的腦子裡，根本從來沒有出現過洋平以後會結婚這個想法。

洋平以後會結婚？

和誰結婚？

誰可以那麼幸福？

赤木晴子沒有發現櫻木花道短暫的異樣，她還在感慨。「不知道洋平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Alpha 、Beta還是Omega ？」

「咦⋯⋯？」

櫻木花道有些傻了，這個問題也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

是啊，洋平喜歡哪種類型呢？

他知道大楠和高宮喜歡身材火辣的女性Beta，知道野間ABO都不挑，專門喜歡氣質型的美女或可愛清秀的男生，但是洋平？

洋平喜歡哪種？

「洋平感覺很會照顧人，或許很適合和需要被他照顧的類型在一起？」赤木晴子用閒聊的語氣說道，「但是因為他很會照顧別人，有時候反而希望這種類型的人能成為被照顧的那一方呢。」

洋平成為被照顧的那方？

櫻木花道的腦裡迴盪著這句話。

什麼意思？對方會是Alpha嗎？

櫻木花道知道現代社會雖然還是鼓勵AO在一起，但由於各種抑制劑越做越好的緣故，其實很多人已經不怎麼看性別了。只要性格合得來，任何性別的人都能夠合籍結婚。

所以洋平以後可能會因為想被別人照顧，而選擇和一個Alpha在一起？

那個Alpha會是誰？

那個Alpha會和洋平結婚，和洋平一起生活？會在被洋平照顧的同時，也照顧洋平？

櫻木花道整個人都懵了。

那他呢？

他怎麼辦？

洋平是不是就不會再管他了？

他愣在原地，思考無法控制的繼續發散下去。

洋平⋯⋯會和其他的Alpha做他夢裡夢到的那種事嗎？

別的Alpha會咬他的後頸，然後聞到那個很舒服的海鹽味？

洋平是不是也會和夢裡稱讚他一樣，稱讚那個Alpha做得很好？

那些洋平曾經給他的——不論是現實還是夢裡給的——都會給另一個Alpha？

想到這裡，櫻木花道突然感到很難受。

失落，委屈，想哭——憤怒。

各種負面的情緒一下全湧上心頭。

「櫻木同學？」

赤木晴子走了兩步，發現櫻木花道沒有跟上，於是回過頭看他。

這一看就嚇了一跳。

身後高大的紅髮青年此刻正咬著下唇，眼眶發紅，雙拳握得死緊，手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似乎正在極力忍耐著什麼讓他非常難受的事情。

「你⋯⋯你怎麼了？」

赤木晴子身為一個嗅覺靈敏的Omega ，她感受到了強烈的Alpha信息素正在從櫻木花道的身上散開，屬於Alpha的氣息地讓她本能的感到害怕，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這個Alpha現在很狂躁。

在場所有的AO都意識到這點，連較為敏銳的B也紛紛停下腳步，並且警戒起來。

苦澀的味道蔓延在空氣中，和大多數Alpha身上會吸引Omega 的那種充滿費洛蒙的香調不同，櫻木花道身上的苦味和澀味充滿了壓迫感和毫無道理的侵略性，蔓延在鼻腔的感覺只會激起Alpha的敵意，以及讓嬌弱的Omega 覺得難受和窒息。

赤木晴子第一次意識到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會怕櫻木花道。櫻木花道又怎麼會因為被水戶洋平躲開，而和洋平僵持那麼久沒有和好。

她很不想那麼說，但如果是這種程度，那麼櫻木花道身邊的人會怕他和遠離他、櫻木花道會對別人閃躲他有心理陰影等等——真的都不是沒有道理的事情。

她覺得自己的腿在抖，牙齒在發顫，心臟跳得很快，本能每一秒都在叫囂著讓她後退。

周遭的其他路人AO已經有人準備要叫警衛了。

雖然她感到害怕，甚至產生強烈的想逃的念頭，但身為朋友，她不可能就這樣把櫻木花道一個人丟在這。

她鼓起勇氣，緩慢地朝著櫻木花道的身邊邁了一小步——這是她的極限了，她不敢再更靠近——然後小聲地抖著聲音詢問他。

「櫻、櫻木同學？你還好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能走嗎？我們去旁邊休息一下吧？」

赤木晴子完全不知道櫻木花道到底是怎麼了，剛才明明還很開心地和她說著洋平不是嗎？

「你需要抑制劑嗎？我、我去買一支給你好嗎？」

櫻木花道知道自己現在這樣是有問題的。

自從他年齡稍長，比較學會如何控制自身的信息素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陷入這種狀態。

他很努力地深呼吸，努力想要壓下體內躁動的神經和細胞。

他此刻的感官被無限放大，周遭的人事物氣味都被他過於敏銳的嗅覺接收。大量的味覺信息闖進他的腦裡，讓他的頭隱隱作痛。

眼前的視野有些發白，人影在晃動。

他聽見自己心臟鼓譟的跳動聲敲擊在耳膜上，聽見血液流動的聲響。他的指尖發涼，但全身燥熱難受。

他眨了下眼睛，覺得自己的意識有一部分在此刻抽離了肉體。

耳邊傳來赤木晴子的聲音，他似乎還聽見自己的回話，但說了些什麼他完全不知道。那些彷彿都不是由他來執行的，而是像隔著透明的帷幕，一切都朦朧又沒有實感。

有人碰到了他，他感覺自己被從四面八方架住。因為他過於高大，周遭的幾個Alpha和身體強壯的Beta將他圍住，然後頸側一陣刺痛，有人給了他一針。

帶有鎮靜效果的抑制劑生效的很快。

眼前的白過了頭，變成了黑。

等他稍微清醒，他發現自己躺在了賣場的休息室裡面。

赤木晴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見櫻木花道醒了，趕忙湊過來開口。

「感覺好多了嗎？還有哪裡不舒服嗎？櫻木同學，你嚇死我了⋯⋯」

「⋯⋯對不起。」櫻木花道坐起身，垂著腦袋和眼簾，不太敢看身旁的晴子。近一米九的大高個縮成一團，囁嚅著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時候，太激動的時候，偶爾，真的是偶爾，會這樣控制不住⋯⋯」

「沒有關係，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赤木晴子鬆了口氣，「還在生長期的Alpha偶爾會這樣，老師上課有說過，這是激素的問題。」

赤木晴子回想著課本上的內容，生理構造是所有AO的必修課，而她是很認真上課的類型。「因為還在發育，所以會比較不穩定，受到外界刺激會難以控制也是正常的。等到成年後體內激素水平穩定下來就會好了。」

赤木晴子安慰櫻木花道，也順便安慰自己。剛才她很慌也很害怕，但在冷靜下來後，想到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孩也和她一樣只是十六歲而已，她很快就釋然了。

「但是我很好奇，是我剛才說了什麼嗎？」

「你怎麼突然就被刺激到了？」

赤木晴子想不明白。

他們踏進賣場不到二十分鐘，話題只有無關緊要衣服、零食、烤箱的型號和水戶洋平——包含水戶洋平很厲害什麼都會，和水戶洋平以後的結婚對象會很幸福。

她不覺得櫻木花道會被烤箱型號和洋平什麼都會給刺激到。

所以問題出在她最後提到的洋平以後的結婚對象身上？

赤木晴子聯想剛才發生的一切前因後果，又聯想到櫻木花道因為洋平躲他而遲遲不願意和洋平和好。

她將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然後她終於恍然大悟。

因為喜歡，所以才不願意聽她說洋平會和別人結婚；因為喜歡，所以才格外無法忍受洋平躲開他的行為；因為喜歡，所以才又生氣又假裝不在意，最終和洋平變成那樣尷尬的氛圍。

她沒有忍住，脫口而出。

「櫻木同學，原來你喜歡洋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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