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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次遇見她的場合是在自己的婚禮上。
她看起來極為不耐，心不甘情不願的舉起酒杯，勉強擠出笑容向著即將成為自己丈夫的相親對象祝賀。

是前女友嗎？妳挑著眉試圖從桌上找出些蛛絲馬跡，無奈菜餚上桌前，服務人員都會將餐桌上的立牌一一收走。自然也無法辨別這桌的人究竟與他有何關係。

不抱著任何期望看向有著大男人主義的他，希望他能喊出一個稱謂來。
遺憾的是非但沒喊，站在身旁的岳父岳母也隻字未提。只頻頻道謝抽空過來吃喜酒。彷彿這整桌坐的人，與他們絲毫沒關係。

敬酒的期間妳沒有開口說任何一句話，只默默地點頭笑了笑。不是不願意，而是沒有自己說話的餘地。
轉身離開前，妳聽到她小聲嘟嚷了一句，鮮花插在牛糞上。新娘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聽聞這句妳不禁側頭瞥了她一眼，她正揉著左手臂，估計是剛剛被坐在身旁的姊姊或是母親給捶了？

「我有說錯嗎，堂哥那一整家人是有好到哪裡去。」

「妳不說話沒人當妳啞巴。安靜吃飯，有話等離開再說。妳也知道妳二叔他們的性格，鬧起來會沒完沒了。」

作為親戚都如此評論，再反觀作為自己的父與母……只像是趕鴨子上架，有個對象能接受曾與同性談過戀愛的自己，就急忙推銷出去。也不管對方的性格如何，是否有甚麼缺陷。

想到此就一陣鼻酸。
卻又被他認為是太過感動才會如此。

不想解釋，也懶得解釋。解釋了，又有何用處。也不會改變任何事。
依然要辦完這場喜宴，依然要與他登記結婚，依然要與他組成家庭。

只願這場噩夢，婚後就能劃下句點。
妳期望著。

內心深處卻又明白這想法太過天真。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婚後不到半年，娘家與婆家都在問，甚麼時候要生？
卻沒有人問妳過得幸不幸福，沒有人問妳是否還習慣新生活。

多想崩潰多想生氣多想抱怨，卻又沒有可靠的避風港能讓妳如此。
妳忍氣吞聲，強迫自己與他上床，只要孩子出生了，孩子大了，就不會再受這些問題所擾了吧？

「噢，噢，天──實在太棒了。啊──」

即使不吭一聲，即使冷漠，即使甚麼反應也沒有，壓在身上的他，仍能一人達到高潮。實在可笑至極。

同時又為這樣的自己感到可悲，彷彿成了有生殖能力的飛機杯。
沒有奢望性愛過後他能有甚麼反應，哪怕抽根事後菸。
他從身上離去，反覆說著真棒後，倒頭就睡。

但是，這樣也好。如此一來才能不必忍耐那個噁心感湧上來，能安心直接對著馬桶大嘔特嘔。
幸好，身體還是懂妳的。僅做一次，便懷了孕，還是對龍鳳胎。
省去了回答何時生第二胎、有沒有打算拚個兒子或是女兒的問題。

卻也沒料到會在一次產檢遇到她。
雖然起初並沒有認出她，而是她主動搭話、向妳表明身分妳才想起。

「呃，嗨──妳是……抱歉，我想想該怎麼說，我是邵海的堂妹啦，不知道妳對我有沒有印象？」她待妳點點頭後又四處張望，爾後皺著眉問，「邵海呢？不會就這樣丟妳一個人過來看婦產科吧？」

「沒有，他工作繁忙，我也不好意思要求他陪我一道過來。那麼妳呢？莫非是……」默默地將視線移到她的肚皮，一片平坦。猜錯了？

「不不，不是堂嫂妳想的那樣啦。」她急忙以雙手擋住肚子，無可奈何地笑，「最近趕論文，壓力有點大經期亂掉所以來看醫生。」

原來只是學生嗎。是啊，也只有學生能在那樣的場合肆無忌憚了，出了社會，用詞多少都會斟酌。

「這樣啊，現在學生也不容易吧。能不能畢業，也得看教授臉色。妳是已經看完要離開了，還是在等候？」

「已經看完了，現在在等拿藥。什麼職業都不容易啦，雖然現在為論文忙得焦頭爛額，但我想畢業開始工作以後，我還是會懷念這段時光吧。倒是堂嫂……」

她無來由地壓低聲音，又急忙地將妳拉到一旁的角落。
難道也是想問自己肚內孩子的事情嗎……

「平時沒機會能遇見妳，就容我直白的問了。」

「是龍鳳胎，一切正常。」

「什麼？不是，我對這個沒有興趣啦。啊不是，我在講什麼。恭喜妳。我想問的是，妳現在……過得還好嗎？我知道我這樣問有點雞婆，但之前過年回家看過邵海帶回去的女友都沒有被好好對待……欸欸──等下，堂嫂為什麼哭了啊！慢著，這樣是代表沒有嗎？」

久違地被關心，心中一陣暖。明白此刻的自己有多丟臉，在比自己年紀小，又是與丈夫有血緣關係的親戚面前哭。但怎麼抹就是越抹越多。

也明白自己到底有多缺乏關心。卻又更氣，問出這句的不是婆家也不是娘家的人，而是絲毫沒有關聯的小孩。就算只是心血來潮，但也足以被動搖。

「邵棠小姐，您的藥好囉！」

「咦咦──啊，好，堂嫂妳在這裡等我喔，不要亂跑。我們一會到附近的咖啡廳或者公園聊聊。」

還能聊甚麼呢。聊了又能如何。能改變現狀嗎，不能。
既然如此又有開口的必要嗎。不過是加重無力感。

「沒關係。妳知道的，懷孕後情緒總是會像這樣不穩定，一會就好。我還得回去做家事呢，謝謝關心。」

「可是……」

「沒事的。別讓櫃台等妳太久，去拿藥吧。」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