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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仙道房間發現成人雜誌時,流川的心情其實並沒有太大起伏。

畢竟仙道也只是十七歲的少年,有生理欲望很正常──不太正常的大概是自己吧。
初中時的經驗讓流川對男女間親密一點的接觸有所牴觸,會翻開那本雜誌也有一半是在和自己賭氣,就不信自己習慣不了這種事。只不過接下來和仙道發生的事才真正讓他感到混亂。

捲在被子裡閉緊眼睛假寐的流川仍無法擺脫嘴唇上的觸感,很陌生,但不討厭,甚至還有點想再試試看的想法──這樣的自己真不像自己!腦袋亂糟糟的,他察覺仙道關了燈,也摸上床在自己旁邊躺下,平常已經習慣的狀態如今卻帶著點彆扭和尷尬,流川縮了縮肩膀,可是一米八的大個子實在很難把自己的存在再縮小了,仙道肯定也察覺了,但是流川還是選擇把身體蜷成煮熟的蝦,鴕鳥到底。

「流川。」

睡著了,別叫我。流川心想,動也不動。

接著他察覺自己太陽穴旁邊的髮鬢傳來一個很輕很輕的觸感,他好像知道那是什麼,身體卻不想睜開眼睛確認。
仙道看著流川閉著的雙眼。他的睫毛真漂亮,連女生來看都要忌妒死的那種,可以理解為什麼會有流川楓親衛隊的存在,自己要是女生,也會為這樣的臉蛋陶醉。
他拉過被子,背對著流川跟著躺下。只是那天晚上,兩人始終都沒有真正睡熟過。



天氣開始回暖了。

大學入學考試結束,三年級的應屆考生總算得以喘息,赤木與木暮偶爾也抽空回球隊打打球順便教育(鎮壓)問題兒童,然而湘北球隊上下所有的人,都明顯察覺到了流川楓的轉變。
本來就只對練球上心的人現在練得更勤,自己主動留下加時已經是家常便飯,進攻時自我獨斷的情況也減少許多,開始會注意場上的狀況,替隊友們製造進攻機會,甚至在年級對抗賽中出現好幾次傳球給櫻木的狀況。

流川真的變得不一樣了。旁觀的木暮說道,彩子點頭,在紀錄表上書書寫寫,宮城剛結束自我練習的菜單,擦著汗靠過來。
「那小子從九月開學後就是這樣,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東西。」
「但是球隊的氛圍更好了,希望他跟櫻木同學能更處得來。」晴子抱來一疊剛洗好的毛巾,招呼場上的球員休息一會兒,櫻木一馬當先衝過來,嚷著死狐狸別拿晴子碰過的東西,赤木眼睛一亮才要落下無敵鐵拳,宮城就先給櫻木屁股上來了一腳。
「吵吵鬧鬧的像什麼樣,再過幾個月你就是二年級了,有點前輩的樣子好嗎!」
赤木與木暮聞言內心不免一陣欣慰,曾經的問題兒童真的成長了,山王戰上宮城在最後進攻關頭那番穩定軍心兼冷靜操盤的話讓他們確定了下屆隊長,如今看來他們的決定果然沒錯……

「那個,彩子你可以先用我的毛巾,之後再還我就好。」
「……」
「……」

大猩猩終於還是爆發了,流川看著在大猩猩的怒吼聲中繞著體育館跑圈的宮城與櫻木,默默地講了句結論:「大白癡。」
宮城與櫻木兩人一跑跑到球隊練習結束還沒跑完,赤木雙手抱胸站在場邊,表明要盯死兩人,一公尺都不能少,流川背起背包就要走,今天是週五,球隊明天放假,他早就事先約好要和仙道繼續一對一,腳還沒跨出體育館大門,彩子就堵住了他的路。

「你除了社團時間以外自己又加練了吧。」對於這個同一所中學畢業的學弟彩子總是比旁人多理解那麼兩三分,「我不是要阻止你,只想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身體,操之過急反而不好。」
「嗯,謝謝學姊。」
「你也要高二了,注意點功課,不然之後很難申請美國的學校喔。」
這件事仙道倒是已經開始幫他做了……自從上次看到流川的期末成績後,仙道連連搖頭說不行不行你這樣別說美國連神奈川都別想踏出去,於是兩人的假日行程也放進了溫書這條項目。
「我知道。」流川點頭。
「那麼。」彩子神秘兮兮地靠近了些,壓低聲音,「你其它時間是和誰練球去了?」
「仙道。」

總算跑完圈的宮城與櫻木雙雙倒在體育館地板上大口喘氣,彩子過去給兩人遞毛巾,腦內還在轉著流川的話。
她這個學弟看上去冷冷淡淡,實際上心思比誰都單純,想必也是沒有顧忌,才會一下就坦承自己與敵隊王牌練球的事,她不擔心流川那個籃球癡,但要是仙道有什麼練球以外的小心思,自己可能就無法坐視不理了。

瞧著彩子一直望著體育館門口的方向,宮城想起前腳剛走的流川,彩子這會兒又有點心神不寧的,該不會是對流川的事……
「彩子。」
「?」
「流川楓那小子是不是跟妳說了什麼?」嚴肅。
「什麼意思?」
「他該不會跟妳告白之類的吧。」同一個社團相處久了,難搞後輩生出什麼不一樣的心思,他作為隊長必須斷除這種歪風。
「良田。」彩子突然笑了,笑得燦爛如花,宮城當下雙眼直冒愛心,接著招牌大紙扇就從天而降。

「你要是有空想這種事不如再去多跑幾圈!」

某方面來說,湘北的經理是比隊長還強大的存在,蓋章無誤。

5
流川蹬著腳踏車騎上熟悉的公路,一路暢通無阻,小球場就近在眼前,平常仙道總是會先進場地熱身等他,但這回他卻站在鐵絲網外頭,看見他來,馬上比著手勢要他停車。
「?」流川依言停了車,走到他身邊,隔著鐵網和樹叢的間隙,馬上就明白仙道今日異常的原因。

只見球場裡站著一男一女,男孩一身運動球衣,女生則穿著陵南高中的制服,正軟軟地依偎在男生懷裡,被後者緊緊地抱著。
難怪仙道不進去,流川看了看旁邊一臉「唉呀這就是青春啊」的陵南王牌,無聲地嘆了口氣。
場內的情侶完全沒發現他們,相互擁抱後接著深情對望,就在仙道想著不會吧的當下將嘴唇貼上彼此的,閉眼深吻起來。


仙道差點就要伸手去捂流川的眼睛,上回兩人在他房間裡的那個意外之吻的回憶還尚未遠去,要是流川也想起來的話──不對我現在在想什麼?仙道有點小心翼翼地觀察流川,只見流川臉不紅氣不喘地盯著眼前的青春物語,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

「你……不討厭這種事?」仙道表面上是問現在,實際上卻是在試探流川的反應。
「不知道,沒什麼感覺。」流川垂下眼,看起來像在思考,也很像在放空。
那麼……仙道突然伸出手,緩緩握住流川的手,將他四根手指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內,「這樣呢?」
流川盯著自己被仙道握住的手,籃球員的掌心都有繭,粗粗的,很厚實,屬於男人的手掌,但自己並不排斥,他試著回握仙道的手,感受著對方手心的溫度。
看著流川沒有排斥的樣子,仙道轉動手腕,將五指插入流川的指縫,變成十指交錯的形狀。

「那這樣呢?」

流川看著仙道與自己並無分別的手指一吋一吋下扣,直到與自己毫無縫隙,某種奇妙的感覺湧上來,相同的畫面他曾經在中學時的錄影帶裡看過,當時他不適到瘋狂投了五百球才轉移作嘔的感覺。現在仙道明明在對自己做相同的事,他卻只感到溫暖和安心。
或許是眼前的這個人與自己很像吧──在籃球上他們享有相同的評價,同等的實力,就像海與天空,本質不同卻又相似,彷彿就像是另一個性格的自己。流川凝視著自己被仙道握住的手,稍稍用力將自己的熱度傳了過去。

等他們回過神,球場上那對情侶早已離開了,他們鬆開手,沉默著進入球場,像往常一樣打球到徹底天黑再回仙道的小套房,流川已經先跟家裡報備過今天外宿,仙道進廚房隨便弄了點東西,配上便利店的速食食品解決了晚餐。發育期的大男孩吃飽喝足後睡意兇猛襲來,流川拒絕仙道要自己先去洗澡的提案,頭趴在小矮桌上眼睛直接一閉,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仙道沒辦法,只得自己先去沖澡,等他擦著頭髮出來後流川的姿勢還是沒動,但整個人已經徹底睡熟了,表情放鬆,平常皺著的眉頭也稍稍舒緩開來,簡直就像趴在桌上打盹的貓。

仙道向他走過去,腳步聲也沒能弄醒他,他突然起了點惡作劇的心態,蹲下身,故意掀開流川的瀏海,盯著比自己小一屆的後輩的臉,雖然早已看熟了,但流川的五官是真的精緻,其實他如果不打球,去當雜誌或平面模特兒應該也能賺不少外快,不過這個少年卻選了籃球,也多虧籃球,自己才能與他相識,並發展至此。

那麼自己到底想和流川進展到什麼程度呢?

這個念頭鬼使神差的爬上仙道的腦袋,流川細軟的髮絲還停在手指上,閉合著的眼瞼上是下睫毛的碎影,他的嘴唇微張,輕輕地吐著氣。流川睡覺時是沒有任何聲音的,跟他平常的樣子一模一樣,好幾次留宿的夜晚仙道都差點忘記自己旁邊還睡著個人。仙道不知不覺越來越靠近流川的臉,就在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時,流川稍稍睜開了眼,仙道非常確定他看見自己了,但墨黑的瞳膜只是淺淺閃了下,又靜靜閉上了。

同時,仙道低下頭覆蓋上流川的嘴唇。
他輕輕含著流川的下嘴唇,吸了一小口,流川再度睜開眼睛,望進他的雙眼之中。

……討厭嗎?這種事。仙道在他的唇瓣上說,聲音輕的像春天的落櫻。
流川眨了眨眼,身體向前傾了傾。

討厭的話,我剛才就揍飛你了。



如果兩個人接過吻,這樣就可以算是在交往了嗎?
仙道食指轉著籃球,眼神空洞,在陵南體育館正大光明的放空,絲毫沒有自己正在帶隊隊練的自覺,一旁的田崗教練氣到快要腦充血,這樣到底要怎麼帶領陵南邁向全國啊!
完全沒意識到教練的怒火,中學和高一時,自己也曾經有過幾個女朋友,第一次體驗的對象則是當時比自己大三屆的學姊,雖然現在重點心思都放在籃球上,但他真的沒想過自己會對男生動心,對象還是那個在高中籃球界名聲不亞於自己的流川。
第一次……不,嚴格來說應該算第二次的接吻,流川看起來並沒有不樂意,想起流川閉著眼靠近自己的模樣,仙道就覺得腦袋裡好像塞滿了粉紅色的泡泡和塗滿蜂蜜的棉花糖那樣甜美,少年將乾淨純粹的感情交到他手裡,讓人想小心翼翼地捧著呵護著,怕稍一用力就碰壞好不容易構築起來的關係。

那麼他想和流川在一起嗎?

手上的籃球陡然落地,所有的人都看過來,驚訝於自家的天才隊長居然會在籃球上失手。

答案一定是肯定的吧。

流川打球的身影,只有自己的黑眸,吃飽了趴在桌子上小睡的畫面,在接吻時閉上眼睛的模樣。

他不僅想要,還想看更多。

自行得出答案的仙道整個人頓時輕快起來,他一拍膝蓋,雙手擊掌,吆喝著場上的隊員集合做操跑圈。田崗教練還以為自家這個不省心的隊長終於力圖振作,殊不知他最寄予厚望的學生只是想趕快結束練習好繼續去找流川一對一。

等仙道到了濱海的小球場,流川早就熱身完了,他面對球架壓低身子,球彷彿長了翅膀一樣在他的左右手來回快速繞圈,仙道陡然笑起,接著箭步衝刺上前,搶斷了流川的球,流川也不生氣,追在他後面跑過去。整座球場瞬間都是運球拍擊和球鞋摩擦地面的聲音,直到四十分鐘後兩人才氣喘吁吁地一起跌坐在地,流川大口大口喝著自己帶來的寶礦力,仙道問也不問就伸手去拿他嘴邊的瓶子,跟著灌了好幾大口。

流川睨他一眼,眼神在說:我有答應要給你喝嗎?
仙道露出無辜的表情,湊過去在流川頰邊親了一口。

他們的交往好像不需要正式的開場白,就在海風與籃球架下,交換有運動飲料氣味的吻,即使滿身大汗仍要並肩而坐的兩個少年,就只是單純的想和對方在一起。
從那一天起,他們之間開始有了不一樣的化學變化。
大致上的流程沒有變,打球吃飯過夜,但是親密的接觸增加了,練完球回仙道家的路上流川牽著單車,仙道揹著兩人的運動包,一隻手一定要停在流川的腰後或肩膀上。吃晚餐時還會耍點小任性要流川餵他,一開始只能得到一句大白癡,但次數多了五次裡也能成功一兩次了。夜裡睡覺時也不再是背靠背,通常以仙道從後方摟著流川的姿勢入睡,說也奇怪,開始這個習慣後,仙道至此往往一覺好眠到天亮。

雖然雙方都是第一次和男生交往,相處起來卻意外很平順,流川也逐漸習慣仙道突然其來的小動作和親吻,仙道喜歡出奇不意,流川準備投籃時,洗完澡踏出浴室的瞬間,吃晚餐前的開動,各種時刻都可以是他偷香的絕佳時機,天才球員的名號可不是浪得虛名,不過流川也不是好惹的,沒幾回就適應了仙道的偷襲模式,有時甚至還會來個回馬槍,把仙道親到兩人都氣喘吁吁的程度。

例如說現在。

晚上八點鐘,用過晚餐洗過澡的兩人本來看籃球周刊看得好好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吻在一起,比起剛交往時淺嘗則止的親吻,流川已經學會適當運用自己的舌頭,仙道含著他的舌尖,把流川整個人壓在床沿上,手指沿著手腕蜿蜒而下,手肘內部,肩膀,隔著衣服觸碰胸部時流川有了點反應,但仙道並不以為意,直到他的手從流川衣服下襬伸進去,直接碰觸到赤裸的肌膚時,流川卻陡然一震,用力推開他。

「……哈啊……哈啊」流川喘著氣,平時總是波瀾不興的瞳孔裡浮現一絲慌亂的波紋。
「流川?你……」
「我……」流川扯著上衣站起身,「我要去洗澡。」
欸?可是半小時前已經洗過了啊……仙道愣愣地看著流川走進浴室,又默默把視線擺回自己的手上,對流川的反應不甚理解,才想著自己方才的步驟是哪裡出了問題,浴室的門又開了,流川走出來,走回剛剛的位置坐下,雙眼直勾勾地望著他。

「好,來吧。」

不對不對先暫停,這種視死如歸好像要上戰場的氣氛是怎麼回事?
仙道靠過去,輕輕拍著流川的腦袋,安撫著他,豈料後者下一句話就差點讓他噴茶。
「你不是要做?」流川認真的問。
「啊……這我不能否認……」畢竟是生理現象一切正常的運動員,還是青春洋溢的十七歲,仙道眨眨眼,說道:「不過你不喜歡吧?」
剛剛只是稍微伸進衣服裡摸一下流川就這麼大反應,雖然他現在一臉嚴肅的說要做,但應該還是沒辦法吧。
而且家裡也沒有那些「道具」,對那檔事還有點概念的仙道多少還是了解男人和女人的差異,既然流川現在做不到,他也沒有想強迫流川的意思。
「我沒差。」流川說,「你想做的話……我沒關係。」

這回輪到仙道皺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