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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Rosalia】♦️個人向+🦇(?)

掛在西校舍的Rosalia小姐三年前認識了Cater Diamond,一個隔三岔五找她聊天的男高中生。

和那些向她扮鬼臉只為博得一聲罵的屁孩不同,又不至於支支吾吾地從她面前跑過,也不會認認真真向她敬禮。Cater就只是很自來熟地向她搭話,將甚麼「マジカメ」上流行的東西告訴她,偶爾約好下次和她開派對的時間。

Rosalia小姐知道很多東西。身為「能動的肖像畫」,她的可動範圍只有畫框之內,連視野都被固定,唯獨依靠牆身傳來的振動,讓她連東校舍的八卦都能聽得津津有味。

Lilia Vanrouge並非只是個可愛的小弟弟,三年前第一個知道這事的也是Rosalia小姐。

「肖像畫始終無法被帶出校舍,是僅限於校園內的緣份。汝這樣便滿足了⋯⋯不,正因為這樣,才是對汝更舒適的模式嗎?」

連結西校舍的走廊那邊傳來交談聲,然後突然安靜,剩下腳步聲噠噠噠地傳入耳中。

「⋯⋯誒。哈哈,你在說甚麼呀,Lilia醬。我可沒想那麼多?」

Cater會邀請不同的人來西校舍開派對,可以是輕音部的Kalim,或者同級生Leona,然而Lilia從來不是他的首選。

妖精那張可愛的笑容下偶爾會吐出尖銳的話,鋒利得讓藏於畫布中的Rosalia小姐本能地想要迴避。雖然Cater從未明言,但她嘗試相信對方排除Lilia這個人選,是為了顧及她的心情——而不是為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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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音部的會議總是談天說地。既是分享關於自己的事情,又不至於過於深入,談論自己睡房那隻毛絨玩具的由來?還是聊聊旅行時發生的趣事更讓人自在。所以他們談輝石之國雪山上抬頭看見的天,說熱砂之國艷陽高照的地。

Kalim的旅途聽起來大多輕率又隆重,可能源於大少爺的一時興起,或是家主攜同家眷接受異國的招待。Cater趴到桌子上喊着「規模太不一樣了~」一邊順勢把裝甘草糖的盤子推到角落,然後側頭看Lilia的反應。對方呵呵笑着,不太在意的樣子。

Lilia醬就算從死亡角度下往上拍還是超可愛的,也太上鏡?妖精耳和豎瞳的非日常要素,就是像這種神秘感美少年才駕馭得住啊。你說的那座渺無人煙的奇蹟山丘,一早就是觀光景點了,印在二十年前出版的過時旅遊書封面。屁股會坐開成四瓣的長途列車,最後一次發車是五十年前的特別交接儀式上,現在列車模型放在冷門的博物館裏了。

你到底在說多少年前的旅行啊。翻過那座山,坐上列車,荊棘之谷的妖精要去哪裏?

會識相地將這些疑問收在心裏的,就是讀空氣大師Ca君。對方沒有主動提起,那就不要過份追究了。順帶把話題帶遠一點,好讓Kalim也不會對妖精的旅遊目的產生疑問。

「Cater。」Lilia的臉湊近他:「吾臉上沾了甚麼東西嗎?」

「沒有啦,只是Lilia醬和綠眼影的適配度高到驚人而已。」Cater趴在桌面的上半身慢慢往回挪:「Ca君有點羨慕~」

「呵呵呵,Cater也可以駕馭各種有活力又華麗的妝容不是嗎?不必糾結於吾這種風格。」

Kalim在自己臉上比劃着附和:「對啊!我自己畫不熟悉的妝容還是笨手笨腳的,都要讓Jamil幫忙。Cater偶爾在網上會發挑戰新妝容的短片吧?那些全部都超帥氣的!」

「Kalim君,我跟你說個秘密哦⋯⋯」

Cater對着手機檢查眼下的方塊圖樣:「那是因為不帥氣的都沒上傳哦?」

「誒!是那樣嗎!」

不過Kalim君的妝容感覺也很有難度呢⋯⋯下次就來挑戰熱砂之國風的妝容吧。化妝品可以借用Kalim君的嗎?這樣慢慢地讓話題滑到另一邊去,過幾天從無奈的Jamil那邊收到一整箱全新的化妝品又是後話了。

「話說,Rosalia醬會想化妝嗎?現在流行的化妝之類的。」

肖像畫裏的女性動了動眼珠子,望向畫框下那個橘髮的少年。今天的Cater Diamond也畫着精緻的妝容,髮型隨性又不失清爽。她不需要看很多化妝教學,也能知道這個人的意見值得信賴。

「⋯⋯我不需要。」她直直看着另一端牆上掛的擺鐘說。

「肖像畫展現的模樣,就是我想永遠保存下來的形象。所以這樣就好。」

「啊,這樣呀,也對!畢竟現在的Rosalia醬就非常美麗動人呢。」

嘶,不小心說錯話了。Cater滿面笑容地把話題帶過去。他自己也理解不願被深入探究的感覺,在交流中劃出適當的距離感有助於傳達這樣的訊息。過於深究的人可能會被討厭,還可能被反過來剖析⋯⋯以牙還牙,抓住對方把柄,在這個學校裏連會說話的肖像畫也不例外。

不想被知根知底,那就少管閒事。

Lilia醬不時會敢於破壞這個潛規則——Cater不知道這位妖精同學隱藏着多麼大的秘密,才讓他擁有這樣的勇氣。至少,他能理解Rosalia醬氣憤的原因。

Lilia Vanrouge徹底不受畫像待見的契機,那依舊要追溯回一年級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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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級的輕音部雙人組合時期⋯⋯因為其他人都受不了而退部了。音樂上的磨合、學業上的切磋,Cater和Lilia很自然地在各種選修課中一起出現,坐在同張飯桌上。

通常Malleus也會坐在附近,然後方圓五張桌都會空蕩蕩的,如果從不必和同寮前輩搶座位的視點來看,其實感覺還不太壞。Trey作為Cater室友偶爾過來坐,那麼就連帶科學部的Rook也會隨機突然出現,回頭一看,會發現當年那五張空桌上落座的勇士們都成為了日後的風雲人物。

這些都起源於一個毫不客氣地賣弄可愛的Lilia Vanrouge,可愛嬌小的妖精弟弟站在那個Malleus身邊,眨着眼睛請大家幫幫他搬東西,激發了半個學校不存在的助人之心,另一半的人則是鼓起勇氣當自己賣個人情給Draconia。

然而Cater是知道的,「可愛的妖精弟弟」在輕音部扯着怎樣的歌喉,而那平常活潑可愛的語氣也無法掩飾本身磁性的嗓音。決定性的話語是樓梯間那尖銳的一問,當時他們尚未度過入學以來的第一個萬聖。

絕對不會主動找上門,只有自己去搭話才成立的交流,對社交疲累的Cater來說,捏在手中就足夠鬆一口氣的主動權。更別提開始和畫像交流源於「想讓學校課題變得輕鬆一點」這種不純的動機,16歲的Cater將這些小心思也收進了上鎖的抽屜之中。

那是唯有自己才被允許踏入的領域,同齡人在他的掩飾下應該連察覺都不曾有的地方。可是Lilia就像微笑着伸入了鎖孔,展現出能輕易撬開暴露別人內心的能力,又淡定從容地繼續扮演需要幫助的可愛後輩。

⋯⋯一點都不可愛。簡直像甚麼都能看穿,連自己的人生也早已看淡的大前輩一樣。像看到迷茫的年輕人,忍不住要指點一二的智者一樣。

Lilia表演的200%可愛魅力又是從哪刻開始龜裂的?最初的裂痕便是樓梯間近似詰問的話語後,那聲木板發出的尖叫了。

隨着上升的階梯,正要走上一層的Lilia,在這個時刻亦不例外地,緩慢洩露着魔力。不標準的沙漏何時起會一發不可收拾,他看不透。但如果他的輕音部部友,眼前這位臉上畫着方塊的少年,傾向於和學校內的畫像建立聯繫,他覺得這值得注意。

遠較吾充滿活力的16歲少年啊。Lilia想起故鄉那兩位年紀相若的少年,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比他自己想像中更柔和與擔憂,真正與眼前少年重疊的是豎起高馬尾的嬌小妖精。我曾以為學校絕無甚麼價值,而此刻的我卻已經開始理解到結緣與邂逅的喜悅。

迷宮中的撲克牌兵,並非每個這裏的人都只會擦身而過,有的時候需要與他們手牽手才能走出迷宮。為何只關注牆壁上的畫中人呢?還有許多的緣份就在你的身邊,午餐願意落座與Malleus桌側的人,不全是Lilia Vanrouge的功勞。

⋯⋯這些話還是點到即止吧。歸根結底,他與Cater Diamond結識的時日仍然很短。

所以他在那個問句後沒有追問下去,而是錯開了話題:汝知道會動的肖像畫為何存在嗎,Cater?

「誒,為甚麼為甚麼?」Cater看起來很感興趣般接上話題。

會動的肖像畫皆是魔法的成果。創作畫的繪者是魔法士⋯⋯又或是畫作被後來施加了魔法。無論如何,NRC內出現的魔法肖像畫都有些年頭了,教職員對他們的解說甚少,或許他們都不太清楚這些畫的來歷。

「這麼說來,Crewel老師有叫我們不要聽肖像畫的話呢。」Cater回憶着。很顯然他沒完全聽進老師的教誨就是了。

「那是很好的建議。歷史悠久的魔法肖像畫都擁有了自我意識,並非每張畫都抱有善意。」

Lilia聳肩:「在這學園裏耳濡目染,大概連友好的畫像也會偶爾做一些惡作劇吧?當然這也很有趣⋯⋯不過還是把他們視作鬼怪一類的存在比較好。」

比方說Rosalia⋯⋯依服裝判斷,那並不是以往的教職員留下的肖像,而且若是那樣值得尊敬的大人物,該會有人介紹給新入學的孩子才對。像那種描繪了年輕女性的畫像,多半是富貴人家的大小姐請人來畫的。然而此時畫像卻流落在外,最終掛在了魔法校園之中,恐怕原本的家族也不如舊日輝煌了吧。

Lilia?

雖說是接近鬼怪的存在,畫作的人卻不會擁有正主的靈魂。現在我們看得到的,只是長年累月在畫像之中,被稱作「Rosalia」的女性,她的意識體也產生了同樣的自我認同而已。實際上被描繪的Rosalia小姐,或許也根本不是長着這般美麗的容貌⋯⋯

Lilia!

「哦呀,我們已經到課室了?」Lilia發覺Cater站在幾步外向他招手。

「還沒有⋯⋯但我們很接近了!Lilia醬的故事很棒!」Cater額頭掛汗,手忙腳亂地比着噤聲。

「是嗎?」Lilia隔着窗戶,踮起腳看裏面的擺設:「我們似乎還有一段距離呀?」

「不是那個,我們很接近的是——」

Cater雙手捧起書,歎一口氣朝畫框的方向遞上:「現在看起來非常氣噗噗的Rosalia醬⋯⋯!」

「⋯⋯哎呀,那還真是失禮了。」Lilia回過頭瞪大雙眼。

結果兩人繞了一大圈才到本來要去的教室。Lilia當然有能力避開Rosalia小姐憤怒之下設置的小小魔法障礙,但當面講八卦理虧在先,他就和想避一事少一事的Cater繞道走了。

遠處目擊這事的壞孩子就這樣確認了Lilia Vanrouge不過是個軟柿子,連肖像畫都怕!於是後日被Lilia的高跟鞋踹翻在地的時候那是一個百思不得其解,此事成為了NRC八大未解之謎其一。心裏有點不爽的Rosalia小姐也在輿論間擔當了推動的角色,最終促成了Lilia可愛弟弟定位的徹底破滅。

耳聽八方的肖像畫Rosalia小姐,最難以相處的人裏面,與她同樣歲月悠長卻擁有真正「靈魂」的那個妖精學生,Lilia Vanrouge當佔一席。

而Cater多少可以理解一點。他們其實都不太擅長應對Lilia。

那一點無傷大雅的設定破滅,對Lilia而言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但Cater換位思考,若是「設定」被毀的是自己,他可能會難以接受。心中上鎖的那個抽屜,承載甚麼,發酵出甚麼,只容許Cater Diamond窺探。哪怕長出了黴菌,他希望指出這點的不是任何其他人。

畫框內究竟滋生了甚麼奇妙的意識,那又和別人有何關係?不用去深挖,現在的Rosalia光鮮亮麗,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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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Lilia要說他似乎能理解呢?

有點令人煩躁的疑問困擾着萬聖夜的Cater。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呢?Lilia是不該理解的啊。

只存在於無數的Cater Diamond之內,只屬於自己的這份糾結和彆扭的解決方案,廣而淺的交際關係,像馬戲團那樣歡樂的遊行從不作停留。這些東西對妖精來說,大概猶如一道流光似地飛了過去。

如果我可以像Lilia醬那樣有足夠長的歲月,花上十幾二十年,甚至百年起計的時光,結下深厚的緣分⋯⋯我這支馬戲團,恐怕會在當地變成傳統老字號,每逢週年都會掀起祭典的帷幕哦?

Lilia醬不知道他結下的緣份有多深,旁觀的Cater能明白。覆蓋在一處山峰的雪層,百十年如是,就會像永遠般留在地理課本中了。一艘船停泊在岸邊這麼久,藤壺會在船底下生根,和海港銹到一塊去。

憑甚麼讓Cater相信這樣的Lilia會出航,會在揚帆的旁邊揮着擦淚的小手絹依依告別?

「Rosalia醬⋯⋯」Cater拖着長音,作勢要靠在西校舍的牆壁上滑坐到地上。現在的他不得不相信了,退學逼他接受這個事實,也逼着他回頭看自己每個建立於此的駁論。

「你聽說了嗎,Lilia醬要退學誒?!真的太突然了⋯⋯」

「聽說了。」Rosalia小姐回答。飯堂Sebek那一嗓子讓不知道的人也知道了,沒聽到的肖像畫也聽到了,歡送宴的消息都傳開了。

還以為可以一起畢業的,現在輕音部畢業live的計劃只好擱淺。本來想着去問問選修當參考,結果別說是選同一門課,連在學校見面都不能了。離別的時刻來得突然,讓他猝不及防。好像只是要拉開抽屜,忽然整隻抽屜就飛脫而出那樣。

這次無法在接到消息時,先和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再宣佈要離開了⋯⋯要離開的不是轉學生Cater。

退學生Lilia要走了。

不是,那Malleus君呢?Silver君和Sebek醬呢?我只是同校同學所以沒關係,那些和Lilia醬關係匪淺的人和妖精,那些⋯⋯我可以隱密地用作駁倒你的論據呢?

Cater看過Lilia塗着瓶口乾得起屑的指甲油,連那都沒丟進垃圾桶,他不理解現在的Lilia怎麼就能把活生生的緣份丟了。矛盾神秘感的美少年,長得輕盈如燕又似從不動搖的船錨,誰會想到是船錨自己要出航。

Rosalia小姐沉默,扁平的意識中也在掀着彩色的浪。稍早之前,Lilia曾經特意前來,為兩年前的失言向她道歉與告別,說明了自己的處境,當時她選擇了和解。畢竟作為還會繼續存在的意識體,如果跟快消散於天地的靈魂較真,倒是有點太任性了。

「我好像⋯⋯能理解一點。」

「⋯⋯Rosalia醬?」Cater半誇張的悲傷臉收斂起來,抬頭望向突然開口的畫像。

畫中的女性撫摸着畫框內沿的裂痕:「長久的歲月,我們怕被某個瞬間的自己定義,從此變成扁平的東西。可是與此同時,又想將衰老後的身姿,排除於立體的自己之外。」

「本來覺得不可能被真正理解的心情,突然變得有可能⋯⋯不知道怎樣說服自己。構成我本身的糾結,我意識中的閃光⋯⋯原來沒有那麼獨特。」

Cater聽著這些話,下意識稍微握起拳,另一隻手扶住自己的手臂。

「Rosalia⋯⋯Rosalia醬是這樣想的啊。」

太沉重的話題。Cater原本沒打算和肖像畫展開這麼深入的討論的,但要是阻止有感而發的Rosalia醬感覺很不識相。這樣在西校舍走廊瀰漫開來的氛圍,過於開放式的空間,Cater吞下口水,擦掉了制服外套上被自己按出的指印。

為甚麼都沒人經過這裏緩和一下氣氛呢?現在是——啊,Cater回頭看對面牆上的掛鐘,快到歡送宴的時間了。要先回去和Hearslabyul的人集合⋯⋯這樣和Rosalia醬說再見好了。然後在歡送宴上,和Lilia醬告別⋯⋯

「你想走了?」Rosalia小姐微微笑着:「也是,我說了那麼不有趣的話。你們老師也說了,可以不用聽我的話喲?」

誒,她到底都聽到了多少啊⋯⋯Cater冒着汗擺手搖頭:「沒那回事!只是Ca君也想準時去和Lilia醬告別⋯⋯畢竟我們也是兩年半的同學啊。」

再怎麼淺薄的關係也好,每兩年轉學一次的Cater還是願意承認,認識兩年半超越了一般最淺薄的關係。覺得寂寞也是可以的吧。兩年半能構成多大的寂寞,對Lilia來說可能會很難以想像吧?即使乘以Cater過去18年想被理解而自我抗拒的心情,依舊微小得遠比不上家族間的離別。

可以就這樣和這些緣份分別的Lilia也太酷了,又殘酷得有點可怕。好像轉個頭去,Ca君糾結萬分留下的合照,他會輕鬆地把保存照片的手機都扔掉似的。

想矯情一點說着「寂寞」,想和Lilia分享這份落寞的感情。但是不希望被理解這份寂寞躺在陰暗潮濕中多久才走到陽光下,最好只是被當成普通同學情誼的依依不捨,而不是Cater Diamond反覆糾結、反駁,被推翻又後來追封的認可。

這種糾結甚麼的,一言蔽之就好,說多了會讓人害臊。那不像Cater。

最好的結果是,假如Lilia醬其實根本沒有那麼通透,也會像他這樣糾結萬分,想要給每個離別貼上份量標籤卻舉棋不定,捏着標籤的手冒出汗珠,讓濕答答的標籤貼紙失去了黏力,只好先放到一邊。這樣微不足道地很遜、很不利落就好了。

這樣我們就足夠相像,又不會知道彼此如何定義標籤上的字,可以高高興興地、流於表面地分享落寞的心情。

Rosalia小姐目送着Cater,那個背影甚至透着一種不讀空氣的釋然。她想自己有感而發的話語,觸發了對方不知何處的思緒,發散得四處都是,碰到一點的Lilia,一點的Cater,因為她也只理解一點的他們;最終她也將思緒都收回來,靜靜聽着擺鐘晃動,另一側的校舍,開始傳開濕冷的風雪聲。

聽覺靈敏,知道許多東西的Rosalia小姐:她知道那個橘髮少年將大幅降低來搭話的頻率了。是她破壞了Cater隨時前來輕鬆聊天的主動權,也破壞了兩人「不談起Lilia」的不成文規定。他們都不擅長應對Lilia那樣的——好像能夠看透、敲碎他們堅實外框的人。即使Lilia沒有那麼做,但是潛藏在精神裏的恐懼是不講道理的。

如今Lilia的離去,讓構築起這個小小聯盟的天秤失衡,說太多話的Rosalia,暴露出內心想法的Cater,最終要各自收回過於袒露的幽微思緒,向太了解的彼此立起盾牌。

「那麼再見,Rosalia醬。」

那句話裏傳來上鎖的聲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