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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叫對方起床/早安吻

Isaac&Edmo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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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彗星之子而言，白晝反而像道影子。

　　他們如常在清晨甦醒、盥洗、行走……身體擁有絕妙自主的平衡，僅需要依靠一種直覺式的指引便能行動。就如你並不會注意自己腳下踩著的每一個步伐，是否真正對齊地磚隙縫，或通往門外的樓梯，由上至下共有幾階──光亮的天色，彷彿夢境周遭的泡沫薄膜，形成一種類似邊境的東西。

　　而夜晚、夜晚的他們屬於神祇，未知深空是無比親密的導師。跨越哭泣、耳語與太陽系，偉大而不可言說的智識降落在第一角世。留在此地的彗星之子會不會是某種遺族呢？像馬康多村中遠來的盜夢人，偷偷帶走沉默昏庸，彷彿一種集體催眠、晦暗的夢境。

　　Edmond在陌生的白晝中醒來，無論醒來七次或七十個七次，白日晨光都一樣讓人難以熟悉。昨晚的夢境開始如潮汐般退去，他不曉得殘留的記憶是貨真價實的經歷，還是睡夢裡被剪開縫補的痕跡。

　　無邊無際的思緒，像潛在很深很深的海底。頭腦是巨大的容器，此刻容器內一無所有，這般的空無，卻是最完好的自由。

　　青年的指尖滑過床褥，探索被身體捲起的床單褶皺，越過幾座起伏的布料小丘，前方有個明顯的熱源，最終，他碰到了一節裸露的手臂肌膚。那樣的溫暖填滿了他，好像浮出水面後的一大口空氣，讓Edmond重新找回平衡。

　　「Isaac，起床了。」

　　他輕拍身旁熟睡的青年，Isaac在這微小的驚擾中努力撐起眼皮，哼哼囁囁地說了些渾話，但很快又將腦袋埋回床褥之間。

　　Edmond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實際上卻很珍惜這些微小的片段。他看著他熟睡的模樣，很難想像Isaac平時表情豐富的臉面，此刻全都平和了下來──直而精巧的鼻子、下顎端正的線條……甚至能看見那纖長的睫毛，在晨曦中背光而閃閃發亮。

　　Isaac總是猶如一叢火焰，燃燒自己，以照亮前路。在一般人眼裡，恐怕顯得愚昧昏庸，不過對Edmond來說，卻是這份情感中最珍貴的想像，和想像的延伸。

　　他略為俯首，悄悄地在Isaac頰邊落下一枚親吻，這個吻很輕，代表的意義卻很不同。夾雜著希冀、期盼、憧憬……或許還有一絲甘願成為燃料的果決。

　　「如果你不起床，我就先去學會囉。」

　　Edmond溜下床鋪，離開前愉快地心想：這裡有我需要的一切。

　　讓他不必再假裝自己甘願領受命運、接納命運，而是由衷淬礪在時間的長河，穿過一座座過曝日光的洞穴、傍晚傾頹歪斜的幾何形狀，最後抵達屬於我們的夜晚。

　　然而，Edmond不曉得的是，在他離開房間後不久，Isaac馬上就從床上蹦起，帶著七分倦意和三分空白，指尖撫過稍早被吻過的面頰，心中的奔騰久久無法平息。


＿Fin.




Note.

－馬康多村（Macondo）：《百年孤寂》中虛構的拉丁美洲都市，為故事發生的舞台。
－七十個七次：出自聖經，（馬太福音 18：2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