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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的時候談戀愛還沒有暈船這種說法，我總是說我是個很容易心動的人。別人送我飲料或是對我好一點就心動，現代一點的說法可能就是戀愛腦。
長大之後反而比較知道控制自己喜歡這件事，怎麼說呢？就是開始把條件和原則擺在前面，適不適合開始比喜不喜歡還要重要。
越了解自己越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在感情裡的定力和可控範圍也越來越大。
但是珈珈跟我完全相反。

看著珈珈就像看著以前的我，她總是幻想著遇到那個心靈契合、符合她一切條件的夢中情人，但我很清楚，她的擇偶條件並不適合她。
她希望對方要懂女生、要貼心、要細心，但希望對方感情經歷單純甚至空白。
她希望對方要能接受自己談戀愛習慣整天膩在一起，但又希望對方要保持一定程度的新鮮感。
她的個性不是能夠接受遠距離的人，但她偏偏找了一個遠距離的男友。
她看著我侃侃而談的神情，我就知道她大概已經陷進去了。
「可是你們一個在桃園，一個在高雄啊。」我眉頭深鎖，「妳不是希望可以一直跟男友膩在一起嗎？遠距離是不是不太適合妳？」
「可是沒有試過怎麼知道？」
她不太滿意我的說法。
「有些事情並不一定要試過才會知道啊，妳就是需要陪伴的人不是嗎？」
「但是就已經喜歡上了啊。」
我嘆了口氣，「我自己是覺得我們已經到了喜歡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年紀了。」
「如果妳希望一段長久穩定的戀愛關係，是不是就應該在遇到不確定因素偏多的對象的時候，就應該煞車呢？」
她抿起嘴，我其實當下就知道她不太開心了。
「妳如果這麼喜歡，那就去試試吧。」
最後我當然還是妥協了，再怎麼說那也是她的人生，我本來就無從干涉。

珈珈這場戀愛談得隱密又低調，身邊除了我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她墜入愛河。
她的所有社交軟體都沒有那個男人的存在，一方面他們不常見面，一方面對方好像也不希望公開這段關係，理由是時間還太短，不夠穩定。
雖然我不太理解，但我依然尊重，也沒有立場說什麼。
我也問過珈珈，到底喜歡對方什麼？
珈珈眼裡充滿著愛，揚起的嘴角透漏著幸福，「妳知道嗎？他看著我的眼神總是讓我覺得他的眼裡只有我，我真的看見滿滿的愛和在乎，他的眼睛真的很吸引我。」
我點點頭，眼睛不會騙人，我想他是真的很喜歡珈珈吧。

一個月後，珈珈突然消失了。
並不是實質的消失，而是她幾乎不回訊息，社交軟體也沒有再更新，打電話給她也都沒有接。
因為珈珈很常會在遇到低潮的時候躲起來消化，所以我有種直覺就是她可能分手了。
我沒有再打擾她，我耐心的等她消化好自己的情緒然後主動聯絡我。
沒有太久，一個禮拜過後，我下班回家在門口看到珈珈。
很狼狽、很低落，我想她這次沒有完全消化完。
我開了門讓她進來，其實我是不知所措的。
我不知道該從何關心起，因為我有預感我只要開口，珈珈就會落淚。
但這種時候，還能哭是不是表示狀況不算糟糕呢？
我替她倒了杯水，猶豫幾秒還是開了口。
「妳還好嗎？」
珈珈沒有哭，她只是勾了勾嘴角，有些自嘲的神情。
「妳說的沒錯，我不適合遠距離。」
「怎麼了？你們不是相處的不錯嗎？」
「其實我們上禮拜是有約見面的。」珈珈看著眼前的水杯發呆，「但是我到了他的城市打給他，他跟我提了分手。」
我沒有打斷她。
「我哭著求他跟我見一面，不要用這種方式判我死刑。」珈珈眼眶含著淚水，「然後他來了。」
「我坐在駕駛座，我坐了無數次的那個位子，那是最後一次。」
「他說他沒有辦法遠距離，他不想這樣，而且他現在也不想花心思在經營感情。」
「妳知道他說什麼嗎？他說我值得更好的，他說他是個爛人配不上我。」
珈珈的眼淚掉了下來，「我不懂為什麼他要這麼說，我希望他告訴我到底為什麼要分手，他就是一直重複這些話。」
我抽了幾張衛生紙遞給她，「然後呢？」
「他後來說他試過了，他沒辦法喜歡上我。」
「什麼叫做沒辦法喜歡上我？他這一個月來的所作所為都在騙我嗎？」
珈珈吸了吸鼻子，「我說我明明看到過的！我看過他看我的眼神，我看過那雙眼睛，我不相信他不喜歡我！」
我深深嘆了口氣，等珈珈繼續說。

「他說，那大概是他演得太好了。」

我閉上眼，伸手把珈珈攬進懷裡，然後就聽到她的哭聲。
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我其實眼眶也有點濕。
怎麼能輕易說出如此傷人的話呢？
但男生大概也沒有說謊，如果真的喜歡的話，斷然不可能說出這種話。
「沒事，會過去的。」我安慰著她，「下次我們不要再找演員了。」

這段感情影響珈珈很大，她一直都沒辦法走出這段感情。
她會去求神拜佛，看有什麼辦法把男生求回來。誰誰誰說哪間廟很靈她就去拜，哪個算命師可以作法她就花錢去請，那段時間就算她養了小鬼我都不意外。
她會時時刻刻看自己發的限動有多少人瀏覽，其中有沒有他，如果有，她就會覺得對方還在意。
我阻止了好幾次她因為這種情況想要去求復合。
我知道她在找慰藉和出口，但是這種幾近瘋魔的狀態，我在她下定決心去整形之前看不下去了。
因為某個算命師說她長太醜，去整形之後對方就會回心轉意。我聽完實在是沒辦法再忍了，我在路上拉住她，用了我全身的力氣。我看著這個這段期間因為奔波而憔悴的好友，告訴自己再怎麼心疼也不能這樣瘋下去。
「妳到底在想什麼？妳怎麼會相信整形他就會回來？他不會回來了，妳拜再多間廟都一樣，他就是不喜歡妳，沒有別的原因，所以不會回來了。」
珈珈原地蹲下，放聲大哭。
「妳沒有看過他的眼神，他說他很會演戲，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那個是演出來的。」
「妳沒看過所以妳不知道，那種眼神根本騙不了人。」
「是妳不願意相信他騙了妳，還是妳不甘心自己被騙了？」我深吸一口氣，「不管他當下是不是真的喜歡過妳，但他已經不愛了、不喜歡了，所以他已經走了。」
珈珈緩緩拿出自己口袋裡的手機，按了幾下，然後抬手遞給我。
我接過她的手機，上面是他們的對話紀錄。
「我們復合吧，好不好？」
「你再喜歡我一次，好不好？」
「我哪裡讓你不喜歡了，我改，好不好？」
「……你再用一次那樣的眼神看我，好不好？反正你是演的，再演一次，好不好？」
對方只回了一句：「妳還好嗎？」
「我怎麼會好啊？」珈珈哭著說，「他怎麼會覺得我會好啊？」
「為什麼他不能老實告訴我？在最一開始就告訴我其實我不喜歡妳，不要騙我他有多深情，不要給我希望，不要對我溫柔。」
「不要明明愛上別人了才對我說他對我的一切都是演的。」
珈珈抬頭看我，「我寧可他對我老實，我寧可去消化他愛上別人這件事情，而不是去消化我這一個月的愛情是假的。」
我點進那個男生的個人頁面，原來他已然有了新的女友。
我蹲下來，和珈珈平視。
「他就是個膽小鬼，所以不要為了膽小鬼放棄妳幸福的機會。」
「放下他吧，妳喜歡的只是那些演出來的愛，不是他這個人。」
珈珈點點頭，「妳說為什麼我們在分手的時候永遠都不說真話呢？」
「與其聽那些我配不上你、我現在不想談戀愛這些敷衍我的藉口，我更希望聽到直接一點的原因，比如我不愛你了，比如我喜歡上別人了。」
「這樣我就不會還有希望，我就不會覺得我還可以挽回什麼，我會讓自己坦然接受他不愛我了這件事，而不是去執著到底是不是我哪裡太強勢了讓他覺得他自己不夠好而我還可以改。」
我想了一下，「大概是我們都太習慣認定提分手的、不愛了的那個人是壞人，而我們都不願意做壞人吧。」

我們都習慣把責任推給提出改變的人，我們也都習慣想當別人眼裡的好人。
但我想我可能更感謝那些，願意告訴我實話的人。
謝謝他們直到最後都選擇真誠對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