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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汙濁］「對我來說教育就是金錢。」
　　
　　
　　*不正向
　　
　　
　　
　　
　　「──夏智很聰明呢，將來應該很簡單就可以當上醫生吧？」
　　
　　他輕易地就能在記憶中搜索到這句話，但近年來這句話傾向於出現在噩夢中。
　　　　
　　
　　
　　※
　　
　　
　　
　　「喔……？小智你被國中老師邀請回去『分享』考上醫科的經驗？」在差點一口噴出滾燙的咖啡後，吳加諾放下手中的杯子，以戲謔度百分之兩百的口氣接著讚嘆道：「而你竟然還答應了？真是精采。」
　　
　　與吳加諾相比，夏智顯得扭捏許多，彷彿是此刻的自己不該存在於醫院的咖啡廳。「唔，又不是我想要的……阿弦也說過，我，不擅長拒絕別人……啊。」
　　
　　「而且還老是畏畏縮縮的。跟你賭隨便一個大體老師都比你坦蕩。」
　　
　　「不要，拿大體開玩笑……我很認真，在煩惱。」
　　
　　皺了皺眉，夏智抗議似地搶過對方的咖啡，也不管咖啡溫度是否合宜，便借酒澆愁般地一口灌下。
　　
　　「哇啊……了不起，美式一口乾。夏智小朋友，恭喜你終於朝大人的口味邁出第一步。順帶一提，雖然他已經沒那麼燙了但長時間這麼做還是有可能造成食道灼傷甚至導致癌症，勸你下次要這麼做還是用果汁來的妙……」
　　
　　碰！
　　
　　「認真，聽我說話啦……混蛋。」
　　
　　花了幾秒看著險些就被夏智給砸出裂縫的餐具，然後吳加諾吹了聲口哨，絲毫沒有道歉的意思。
　　
　　「本來還想閒聊個幾句讓你好好放鬆的……好吧，身為你的摯友，我大概知道你要說什麼。你覺得自己的經驗絲毫不能給那個地方的學弟妹們參考，是吧？」
　　
　　夏智陰沉地點了點頭。
　　
　　「姑且，不論我重考了兩年……那個地方的學弟妹，是……特別挑選過的，資優班，但終究……是一個偏鄉的，沒有任何，勢力的資優班……」
　　
　　「嗯……？」罕見地撩起微長的劉海，吳加諾看來就像如同不該被打開的潘朵拉之盒一樣危險。可他的眼神縱使兇惡卻又不足以致死，一切矛盾地像是那罪惡的盒子裡竟乘載著希望一樣。
　　
　　「大家……都是相信著只要努力讀書，就可以成為醫生、律師……脫離貧窮的好孩子喔……」夏智牽強地扯出一個微笑，「老師，大概希望我去鼓勵他們吧……可是，我在這裡學到的……就只有，贏不了而已……不可能，說出『你們都很棒，只要努力就可以成為醫生』這種，話，來鼓勵他們……那是，說謊。」
　　
　　手指扭在一起。
　　
　　像是突然失去語言能力，像是突然被抽走氧氣，夏智發出了古怪的哽咽聲後，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
　　
　　「努力，不能成為醫生……錢，才可以成為醫生，對我來說。」
　　
　　吐出了一句不怎麼好聽的話。
　　
　　這顯然是夏智的陰影，甚至可說是創傷，可坐在他對面的吳加諾非但沒有安慰他的打算，反而優雅地拿起了咖啡杯，將剩餘的一點，方才夏智沒喝完的咖啡一飲而盡。
　　
　　「那是事實。」吳加諾不帶感情地說，縱使他微笑著。「記得你說過你程度沒辦法考指考，就先不講指考了……你當初連一階都沒過，對吧？」
　　
　　「嗯。高中三年來，只想著，努力讀書……我要跟上大家，已經很吃力了……根本沒有時間，弄懂那些……直到考完試，發現要寫上那些，光榮的事蹟時，我才發現，沒有東西可以……寫。」
　　
　　「真是太棒了。」吳加諾拍拍手，對於夏智準確地使用光榮的事蹟幾字來描述深感贊許。「結果發現周遭的人成績來的比你好，又是國際志工經驗又是醫學營隊，甚至加上光鮮亮麗的家庭背景，從小就訓練好要成為醫生？」
　　
　　「……碰巧，還有考不上，就去波蘭的。」
　　
　　「噢！波蘭，我能理解的！最近還有東南亞喔！」吳加諾誇張地點著頭，語氣歡樂地像是中了樂透。
　　
　　也不知道是特地設計給政商名流那些考不上本地醫學院的孩子還是怎樣，總之，波蘭醫學院好進入，而且學歷是被認可的。
　　
　　換言之就是只要夠有錢就能成為醫生。
　　
　　雖然在知情者眼中看來很弱，但反正最後的結果都是醫生，能看病就好。
　　
　　夏智直盯著宛如點頭娃娃般的，動作誇張的吳加諾，像是在判斷對方的言論真假，態度和對著癌症病變細胞一樣。
　　
　　然後，他緩慢地，搖了搖頭。
　　
　　「……吳加諾不可能理解，因為你就是擁有很多很多的，光榮事蹟的，人。」
　　
　　吐了吐舌頭，吳加諾示意對方繼續。
　　
　　「我，用一年，湊齊事蹟……然後，再用一年，拚死拚活的讀書，才終於……考上這裡。」
　　
　　「高五考上，算是普通……但是，為什麼，其他人只要一年就能考上呢？為什麼，那些玩很兇的人，還是，可以輕易地，成為醫生呢……？還有，啊……當年，看見，有人跌傷卻忽視的，人，也應屆成為了醫生……到底，為什麼呢？我還是不能，理解……在面試時，那些人的樣子，和私底下……明明差那麼多。」
　　
　　發現這件事時，簡直是夢魘。
　　
　　夏智完全不能理解，他甚至以為自己只是在作夢──因為這一切和家人，和朋友，和鄰居……和過去他所接觸的一切所描述的相差太多，分明自己接觸到的才是虛妄，但他……不能理解。
　　
　　一想到當初那種，彷彿被現實拿著一疊千元鈔打臉的熱辣感，周圍的空氣都變得使人窒息。就連溫暖的鵝黃色燈光也變得像是抽脂手術抽出來的那些脂肪細胞一樣，一樣的令他討厭，極度討厭……
　　
　　「小智，呼吸。」
　　
　　直到吳加諾用稍大的聲音這麼向他喊到，夏智才猛然回過神。
　　
　　此時他才發現，方才的自己不只是深深地用指甲在手臂上劃出一道又一道淡粉色的抓痕，更是下意識的停止呼吸……雖說人類不可能因為自主憋氣而死，但剛才的他，說不定能夠，做到……
　　
　　「喂喂，要是你在這裡因為憋氣自殺而死，我會很麻煩的啊。」吳加諾表情複雜地指了指周圍。人來人往的，要是真鬧出這種和三流小說沒兩樣的劇情簡直可以成為萬世笑柄。
　　
　　「啊……抱歉……一時之間……」
　　
　　「像是回到過去，痛苦又淹沒了自己。我能理解。」
　　
　　夏智張大嘴巴，像是要反駁吳加諾不能理解這件事……但最終他閉上嘴，沉默地把玩起做工精美的餐巾紙。
　　
　　「……所以呢？」吳加諾一把抽走夏智手中的餐巾紙，並且把餐巾紙當做色紙般地摺了起來，「回到正題，國中那邊，你要怎麼辦。」
　　
　　「唔……」
　　
　　「以你的個性，雖然嘴上說講不出『大家！努力吧！就可以成為醫生』這種話，但最後你百分之九十九會這麼說吧？就算再怎麼感到反胃，也會忍到死，只為了不傷害小朋友。」
　　
　　語畢，像是覺得自己講了個世紀大笑話一樣，吳加諾大大地裂嘴一笑。
　　
　　「很善良喔，殘忍到讓人覺得善良。簡直跟相信只要自己犧牲世界就會成為理想國的狂信者一樣。」
　　
　　「……你，果然，很討厭。」嘴上是這麼說，但夏智並沒有反駁。
　　
　　因為那是事實，而對方雖說戲謔卻老實的態度也正是他為何會喜歡和對方談話的原因。
　　
　　「謝了。」
　　
　　在這時，吳加諾的雙手停了下來。
　　
　　餐巾紙被折成了一隻紙鶴。
　　
　　「這個，很棒吧。」吳加諾小心翼翼地捧起自己偉大的作品，而夏智則沒營養的想著「果然是只看一遍就能學會外科結的天才，手那麼巧」。
　　
　　「不如就帶著這個去吧？送給你那些國中小學弟妹，也不用說話了。」
　　
　　夏智還沒來的及開口發問，吳加諾便率先將那隻隨時都可能崩壞的紙鶴塞進他手中，接著起身。
　　
　　看著滿大廳都是披著白袍走動的醫生，吳加諾突然很想笑。
　　
　　「代表希望，用精緻的紙做成，不過終究是衛生紙。比起美麗的色紙，甚至比起真正的鶴，很快就會爛掉，也不能飛。」
　　
　　「很適合你那些學弟妹呢。」
　　
　　夏智再度稟住了呼吸，而手中的紙鶴，也在那一瞬間，被他自己給揉爛。
　　
　　
　　　　
　　
　　
　　
　　
　　後記：
　　
　　久久沒打字就打了這種東西真的沒問題嗎？（反省好嗎）
　　
　　好啦總之大概就是這樣XD好久沒寫醫學院日常所以我就寫了！耶！這個應該是大六！私心設定成到中國醫實習！
　　
　　BTW因為吳加諾這個人太戲謔了所以在將來是在泌尿器官外科（？）夏智成績太爛所以是心臟內科！心內小天使的概念！（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