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亂寂】微光 06

*飴村亂數x神宮寺寂雷
*牆倒後時間線
*OOC預警


06.

面前是掛著「暫停營業」牌子的玻璃門,手邊是已經被抬上樓、靠在牆上的粉色行李箱。
同樣有著櫻粉色頭髮的少年看著未有新通知的聊天室,本來因等待而露出的無趣表情,在聽見樓下動靜的瞬間收起。將手機胡亂塞進大衣口袋中,他踩著階梯往光線湧進的入口,厚底鞋踩出乒乒乓乓的響聲。

「昨天可是賺了一大筆,請剛回來的亂數吃頓飯剛剛好——啊啊、請客的對象當然也包含幻太郎啦!」
「既然帝統都這麼說了,小生就稍微期待一下吧⋯⋯」
話語聲嘎然而止,剛走到樓下的人沒想到自己會馬上遭到襲擊,有了助跑加成的飛撲讓毫無準備的褐髮青年險些直接往一旁的馬路歪去,多走了幾步才穩住自己的身形。
「聽到自己的名字啦——幻太郎和帝統在說什麼悄悄話,也告訴人家吧?」同時出現的是肩上一沉與近在耳邊的說話聲,夢野幻太郎在好好接住那人後無奈嘆了口氣,得到的回應是清脆的笑聲,「一直嘆氣是會變老的喔。」
「那在變成老爺爺之前,小生恐怕就要先被亂數給嚇死了呢。」
「幻太郎,你還好吧!再怎麼說直接撲過來真的會讓人反應不過來啊?!」

似乎這時才自覺到剛剛是在做危險動作,聽到他們的話的飴村亂數一邊哈哈的笑著、一邊讓自己從夢野幻太郎身上下來,粉髮少年往後跳了兩三步,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手勢。
「抱歉嘛⋯⋯這不就是因為好久沒有看到我最親愛的Posse,所以沈不住氣了嗎?看在我剛回來的份上就原諒我嘛——嗯?」
「真的是⋯⋯」
「啊啊、就算這樣說肯定還有下次的吧。」
「嘿欸~☆」
夢野幻太郎和有栖川帝統看著飴村亂數,而後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又嘆了口氣。
「鑰匙在幻太郎那邊吧?只顧著聊天的話,太陽很快就要下山啦!有什麼話上樓後再說也沒問題嘛。」
「如果亂數肯讓我們去機場接你,在車上就能夠有大把的聊天時間呢,行李箱也可以交給帝統來搬的。」
「別那麼理所當然把我當作搬運工啊!但亂數那麼小隻,要把這麼大的行李箱搬上樓的確很危險⋯⋯」

怎麼可能讓他們特別跑來機場載自己呢?飴村亂數讓自己的表情不要看起來太過心虛,他乾脆一手拉住一個人,主動帶著人往有工作室的樓上走。
「現在再來說也來不及了嘛!」畢竟他可是一個禮拜前就偷偷摸摸的跑回來日本啊。
時差已經調過來了,就算真的先到機場偽裝成自己剛下飛機的樣子,也可能因為太有精神而露出馬腳。
他還特地比本來預計集合的時間早了不少到工作室門口呢,就是為了把提前回來的事情在夢野幻太郎和有栖川帝統面前瞞住。

兩年未見的工作室被打開了門,拉起的窗簾與未打開的燈讓室內一片昏暗,但已足以讓人看清那些蓋在家具上的白布的輪廓。
長沙發、單人沙發、電視機、打發時間用的遊戲台⋯⋯就算沒有把布給掀開,飴村亂數憑著記憶也能夠從高矮與體積看出底下是什麼東西。
總電源「啪」的一聲被扳開,Empty Candy於澀谷的主工作室在他的眼中終於重新有了色彩,飴村亂數拎著自己的鞋子往前跨了一步——然後停住。
「亂數,不進去嗎?」
這個空間的主人就像是沒有聽見身後傳來的詢問,只是將視線從左掃到右、從右掃到左,低頭看了看還未打開霓虹燈而難得只有單色的地板,最後是抬起自己的腳看向剛踩進室內的襪子底部。

「真的是⋯⋯我說啊。」
粉髮少年轉過身面對他們、雙手叉腰,面上是難得的嚴肅,連眉頭都緊緊的皺在一塊。
似乎是生氣了,但未改變的音調卻讓實際情況與生氣有些偏差,說實話,夢野幻太郎和有栖川帝統覺得面前人會下一秒就氣笑。他們看著飴村亂數伸出手指在半空中輪流比過自己和對方,最後大力一劃,指向光線充足的工作室空間。
「我不是說過,反正出國的時候不會用到這裡的空間,所以不用特地來打掃嗎!現在怎麼看到地上一點灰塵都沒有,幻太郎、帝統?」
被點名的二人看了看彼此,最後決定一個人舉起雙手、一個人舉起兩邊袖子,投降。
「你們兩個真的是——」飴村亂數真的憋不住,氣笑了。

兩年前離開澀谷時的舉動稱不上倉促,飴村亂數在休養期間時不時和他的Posse提到之後的計畫,當然,是避開他的主治醫師在場的情況就是了。
讓他們三人費最大功夫的,自然不是中王區幫飴村亂數偽造過現在還能使用的護照、也不是已經由主辦提供的機票,而是——怎麼在離開的前幾天將Empty Candy的工作室整理乾淨。
藝術工作者大部分有自己特別的性格,亦包含了他們是如何整理自己的空間的。飴村小設計師的工作室雖然因為那些五顏六色的佈置,會讓人第一時間覺得有點凌亂,但實際上大部分的東西都有好好的待在它應該待的位置。
至於說,為什麼是大部分嘛⋯⋯出國前幾天的飴村亂數用「習慣成自然」這種理由,試圖解釋那些夢野幻太郎和有栖川帝統從工作室各個角落所翻出來的小東西們。
一盒又一盒的裝飾水鑽、連打開都還沒打開的幾包水溶蕾絲、不知道哪個女性所送的口紅⋯⋯兩人不得不提的自然還有,像是倉鼠屯食一般,哪裡都找得到的糖果餅乾,那些有些過了期、有些還沒有。

「啊⋯⋯收拾的時候的確是超痛苦的。」想起那些怎麼收都收不完、像是從無盡空間挖出來的小東西們,飴村亂數心有餘悸,好在是趕在出國前整理完了。
「是的,所以現在的我們正在重新體驗那種痛苦呢,亂數。」夢野幻太郎微微一笑,友善的告訴他殘酷的事實。
面對那些大大小小、被封起來的箱子們,粉髮少年發自內心的發出微弱的哀號,而後也只能夠認份的去找工具,準備開始拆那些驚喜包般的不明物們。
工作室的擺設也需要做些更動,在出國深造的這兩年,飴村亂數已經有自己更習慣的工作環境與更順手的擺放位置了,要是還按著兩年前的樣子去歸位,飴村設計師怕是又要花好一段時間才能夠習慣。
夢野幻太郎和有栖川帝統也沒放任飴村亂數一人埋沒於那幾堆紙箱中,他們協助他拆開一個又一個的箱子,然後聽從粉髮少年的指示將東西擺到它們暫時的位置,偶爾也會幫著那人將收納櫃與收納箱從這面牆拖到那面牆、這個角落拖到那個角落。
他們其實並不急著整理那些東西,畢竟看一眼就知道沒三四天是不可能完全搞定的,就乾脆坐在地上,邊弄邊聊著天。

「亂數這次回來日本會留下來嗎?主要是要處理之前和我們所提到、想要舉辦個展的事情吧?」夢野幻太郎打開自己手上的箱子,成功開出了滿滿的花朵裝飾,「有中意的時間和場地了嗎?還有模特兒那些也是需要預先聯絡吧?嘛、說這些好像有點太早⋯⋯那麼,你已經有主題了嗎?亂數。」
「嗯嗯、你說的那些人家大致想過了!至於主題的話,」正在將糾纏在一塊的鏈子給慢慢解開——這種東西就算不主動去動,光放在一起也會自己打結——的飴村亂數偏了偏腦袋,「『Dolly』,我覺得會是一個非常~適合『飴村亂數』的個展主題喔!」
作家先生還不至於像賭徒先生那樣在聽到後嚷著「聽起來很可愛、肯定很適合亂數」這類話。他下意識往斜對角還在與一團鏈子奮鬥的粉髮少年看,不偏不倚在那人抬起頭時對上了目光。
天藍色的眸子笑起來清淺如可以見底的湖面,沒有什麼複雜、需要解讀的多餘情緒,夢野幻太郎只是看了眼,就明白對方想告訴自己的訊息是什麼。
簡單到褐髮碧眼的青年想學著隔壁賭徒當一回笨蛋、裝作自己不知道都有難度——沒問題、真的沒問題了,這件是飴村亂數所傳達的訊息。

「當然會邀請幻太郎和帝統坐在第一排VIP席嘍!肯定是要讓人家最重要的Posse 在最近的位置上,可以把努力的我看的一清二楚嘛。」鏈子終於成功的全部解開,飴村亂數拉住兩段舉起,在面前讓其自然垂下出一個類似於微笑的彎度,「啊啊、不如乾脆把你們也帶到台上吧,也讓你們看看『我』所看見的風景是什麼樣子!」
「我們家孩子都這麼興高采烈的邀請我們了,小生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期待呢。」既然最讓人擔心的孩子都露出這種表情了,他怎麼能夠再不放心呢?「你說是吧?帝統。」
「雖然不是很懂,但聽起來是很厲害的東西,我絕對會去的!」有栖川帝統抓了抓腦袋,「但也別讓自己太累啊,亂數。」

「哈哈、」小設計師乾笑兩聲,「整理完工作室,馬上就要上工就是了⋯⋯靈感和手感這種東西,如果不趁著感覺到的當下好好把握,可是會變質的呢!就是人家一回來日本就要開始工作了,嗚哇、光想到就開始累了⋯⋯」
飴村亂數誇張的伸著懶腰,放下手後低頭要繼續拆箱大業卻仍沒有得到那兩人的回覆,下意識抬頭時發現自己被兩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
這已經是夢野幻太郎和有栖川帝統今日不知道第幾次的眼神交會,次數多到粉髮少年無法繼續忽略,兩人間欲言又止的氣氛也不能夠再當作錯覺——也被證實不是自己的多心,因為褐髮碧眼的青年先開了口。
「亂數,你其實不是剛回來的,對吧?」

要誠實回答嗎?畢竟,算是自己一時衝動就比預想的時間還早回來了。
本來想著的是,如果神宮寺寂雷沒有把他的電話當作一回事的話,就在附近找個飯店待個一天,隔天再聯絡幻太郎和帝統來接自己當作驚喜⋯⋯都特地早上再聯絡了,應該不至於變成驚嚇吧?
飴村亂數把自己被拒絕的後路都想好了,卻沒預料到那人真的會答應自己的問話——就算到了現在還是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如果不是每天都待在神宮寺宅、與神宮寺寂雷面對面,真的就像是一場荒唐的夢境一樣。
提出荒唐要求的自己、給出荒唐回覆的男人。
「欸——幻太郎說這話有什麼根據嗎?」

「如果小生跟帝統的推測沒有錯的話,亂數你大概上個禮拜就回到日本了呢。」褐髮碧眼的青年慢條斯理的給出少年所要的根據。
「首先,小生注意到是亂數這個禮拜在sns上發布的貼文比以往少上一些,但你對留言的回覆還是一如往常的多,證明並不是因為忙碌而沒有空滑社群軟體。」
「再來是這些貼文中,有附上照片的更是少之又少。嗯⋯⋯要說的話,部分的內文也沒有什麼主題性,看不出你這禮拜有什麼主要活動。」
這些也都不過是他們兩個與飴村亂數長期的相處下,所察覺和一般情況有些不同的部分,要當作關鍵證據實際上還是有些不足。
所以讓夢野幻太郎更加肯定自己猜測的證據是——粉髮少年給出的模糊答覆。
既不肯定也非直接的否定,反而問他有沒有什麼根據。作家與小設計師都是擅長將謊言當作工具的人,這樣的手法拙劣的不像是想真的想將真相瞞個徹底的態度。
於是如他所想,飴村亂數舉起雙手投降。

「真的是什麼都瞞不過幻太郎啊。」粉髮少年發出誇張的嘆息聲,而後邊繼續拆箱邊閒話家常般說著,謊言被揭穿的心虛樣在幾個眨眼間就消失了。
「我的確是上禮拜就回來了,啊、剛剛那個好累好累的發言不是故意說謊就是了,是真的一想到之後的工作量就頭好疼。」
「這個禮拜的亂數都待在哪裡呢?是都住在飯店,等今日早上才搶先小生與帝統到工作室的,是嗎?」
不是飯店的話,也有可能是之前認識的女孩子們收留了他一陣子⋯⋯往下問確實是有些隱私的話題了,夢野幻太郎也只是想確認自己的友人這幾日不是無處可歸,畢竟工作室的鑰匙那時還在自己的手上。
至於受騙這回事——那些為了自身的、無關緊要的謊言,在他們之間還不嫌少嗎?擔憂被解決了,青年也沒有繼續挖下去的意思。
然而,儘管他沒有這樣想,話題仍然是自己歪到了一個他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腦袋上冒出大大問號的地步。
「不是喔,這個禮拜人家都在神宮寺寂雷那邊待著,啊、是寂雷的家,不是新宿醫院啦!人家的身體好好的,不用擔心喔?」
「『?』」

「寂雷真的超~煩的!」就像是終於得到一個發洩的機會,飴村亂數沒等他的Posse有足夠的時間消化剛剛那段話,逕自開始一股腦兒的抱怨起來。
「平常作息跟老爺爺一樣,人家都沒有跟小姊姊聊夠呢,就要把臥室的燈給熄了。」
「結果一被叫去其他單位又會大半天都沒空回訊息,臨時很晚回來的時候,身上還會有濃濃的醫院消毒水味,我真的超討厭那種味道的。」
「更不用說晚餐給他下廚都會有討厭的豆子出現,為什麼會有人有辦法每次晚餐都配那種黏糊糊、觸感和口感都很神秘的食物啊!」
「想叫外賣還會時不時被唸個幾句『飴村君,總是吃這種東西對身體不健康,而且體重也很容易增加⋯⋯』。我又沒有天天吃,而且下廚這件事是真的很麻煩嘛⋯⋯人家這也是幫忙減輕負擔,是寂雷老頭子不懂!」
粉髮少年模仿那名醫生的口氣,擺出正經八百的表情、嚴肅的說著,而後又馬上回到了抱怨的嚷嚷。
有栖川帝統被那副轉變的說話方式逗樂,夢野幻太郎則是輕咳了兩聲,暫且打斷了面前人的喋喋不休。

「小生姑且問亂數一句,亂數與那名醫生現在的關係是⋯⋯?」
「在一起了喔。欸、剛剛沒提到嗎?」
「喂、幻太郎!東西撒出來了啊!」

*

飴村亂數其實不是很知道要怎麼形容他們現在的關係。

沒有任何,鋪陳只像是想到就開了口的告白、在清醒時刻所給出的肯定答覆,以世人的既定印象來說,他和神宮寺寂雷應該是在一起了沒錯⋯⋯那麼新生的情侶間應該要做些什麼呢?
飴村亂數沒有談過戀愛,至少以小設計師的角度而言,他沒有談過世俗所定義的那種戀愛。
但至少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人類間的情愛都是在做什麼的——與女孩子們的談情說愛、又或者說是曖昧,那些與粉色掛鉤的關係與舉動,同樣為粉色的少年學的太多。
儘管拿回了工作室的鑰匙,飴村亂數仍然繼續在神宮寺宅住了下去,變成情侶的第一天就開始同居似乎有些太快,但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總是在短時間內說變就變。
飴村亂數也不是會在這種觀感還是道德問題上,多做糾結的傢伙就是了。

在告訴夢野幻太郎與有栖川帝統這件事時,他忍不住把自己憋著沒有發給其他聊天對象的抱怨一股腦兒的倒給了他們。
明明在空寂Posse還是The Dirty Dawg 時期時,彼此都還能夠互相體諒這種觀念不同的生活習慣嘛。
怎麼重新以一個可以好好相處的關係在一塊時,神宮寺寂雷能夠這麼囉嗦又討人厭呢——說沒變也是沒變,但既然是名義上的「對象」了,期待一下會有什麼貼心的改變是正常的吧?
「明明都說過了,回來日本前我還是超級忙的,好不容易現在才放個一個禮拜的假呢——」在被對方問什麼時候要開始工作的飴村亂數趴在醫生的King size床鋪上抱怨著。
「把我趕去工作的話,後面會有好段時間會很晚才回新宿喔?都在一起了嘛,寂雷就不會想人家嗎?」
他看著正準備去醫院的神宮寺寂雷從書桌晃到了書櫃、又從書櫃晃到衣櫃前,等衣櫃門關上的時候,對方已經換上高領裡衣與白大褂了。

「嗯⋯⋯畢竟我也不是耐不住性子的年輕人了,每個人有每個人要做的事,我會體諒飴村君的晚歸的。」
他可不是為了聽這種冠冕堂皇的話才大聲的抱怨啊。粉髮少年不滿的咕噥著,雖然他也不大認為自己的抱怨可以影響正經八百的神宮寺寂雷的想法。
他撐著床鋪準備起身去梳洗,卻突然有一片陰影籠罩住自己,讓他下意識抬起腦袋。
「不過你所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我會儘量早點回來,讓飴村君不要太想我的。」
節骨分明的大手在反應過來前掀開了他略長的瀏海,而後貼在腦額的觸感輕的讓粉髮少年覺得那或許是錯覺,就算被高領半遮著的喉結已經近在自己的眼前也一樣。
「那麼,我出門了。」
就算長髮男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臥室門口了,直到聽見玄關那邊傳來關門的聲響,飴村亂數才終於從驚嚇中回過神⋯⋯不、其實還有一點驚魂未定。
飴村亂數趕緊找到通訊軟體中有著他的Posse的三人群組,將明天自己就會回到日本、要在工作室前面集合的訊息發出去,提早結束自己的休假。

他們之間最熱烈的那些情濃意蜜、與謊言相伴的承諾,大概在因為計畫而認識的第一年就如燃燒的蠟燭一般,在那場雨夜中被澆熄了火。
再來是兩年的針鋒相對、一年的醫生與病患與兩年的毫無消息,若不是神宮寺寂雷把他大半夜自己都不知道抱著什麼心態打過去的電話當一回事,他們大概可能此生再無關聯。

神宮寺寂雷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念頭答應自己的提議的?「展開一段新關係」這種回答,模糊的讓飴村亂數想生氣悶氣,從他回到日本也要一個月了,他們的生活平淡到不可思議。
約會呢?沒有。比起和對方約會,他們更像是在跟各自的工作約會——飴村亂數就如他所說的,在回到工作室後就忙的腳不沾地,一方面是為了那些重新聯絡的客群、一方面是為了準備他的個展,往往到了晚餐時間還不見人影。
初雪過後驟降的氣溫也讓神宮寺寂雷待在醫院的時間長了許多,有時也真的抽不出手回覆新的訊息,飴村亂數總抱怨他身上似乎更加濃厚的消毒水味,捏著鼻子站在客廳朝著剛到家的男人吐吐舌。
唯一值得提起的大概是在那日抱怨後,成為日常的出門吻。那個男人都一把年紀了也不彆扭,幾次之後飴村亂數也乾脆主動扯住高領毛衣的領子,只可惜四十五公分的高度沒辦法學著神宮寺寂雷吻額頭,讓粉髮少年只能將其印在臉頰上、或者嘴角邊。
甚至沒有得擦槍走火,他差點懷疑神宮寺寂雷再起不能。

與空寂Posse兩人不過是師徒與隊友,連情人都稱不上的那個時期都比現在這種平淡的生活更有起伏,讓飴村亂數難以避免的生出「他們是真的有在交往嗎?」的疑問。
要說是七年之癢也不太對,他們之間可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好好相處過呢,沒道理答應了自己反而一個月就膩了吧?雖然他們相處起來很平淡,但也不致於讓粉髮少年感到不適⋯⋯最多的,真的就只是困惑。
困惑現在這樣的生活到底代表什麼、困惑神宮寺寂雷到底以什麼心態在和自己互動,也困惑自己的提議究竟是想要得到什麼——他想從和神宮寺寂雷的互動中得到什麼?為什麼他偏偏會覺得那塊曾經擁有但失去的拼圖可能就是與這個男人有關呢?

複雜的情感就算是成年人都難以釐清,何況是實際年齡只有七、八歲,從一開始就在魔王級難度中生存中的他。
赤裸裸的慾望與毫不掩飾的喜歡、尖銳的敵意與毛骨悚然的惡意,他對於那些與生存相關的情緒極為敏感,卻第一時間對夢野幻太郎和有栖川帝統釋出的善意感到茫然與難以信任。
人類不會做沒有利益的事情的,至少他所知道的大多數人都是如此,說著喜歡的人會因為自己的注目與回覆而滿足、說著愛的人是試圖以此在自己身上做等價交換。
他是有所求才問神宮寺寂雷要不要和他在一起看看,飴村亂數不知道到底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或者說是想要理解的情感究竟為何。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他就會開始對這樣平淡生活感到厭煩了——神宮寺寂雷也不能夠拿他怎麼樣吧?畢竟他一開始就說過:自己是可能隨時都會後悔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們就不過是在本來可能再無關係的道路上,硬是因為一時興起而延長了過往。
雖然得不到答案會讓他有些不爽,但那也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飴村亂數很早就已經決定,不要讓那些來自過去的絆腳石讓自己無法繼續前行。

「之前答應了認識的小姊姊要去找她玩,所以今天晚上就不在寂雷這邊吃飯啦。」飴村亂數難得比神宮寺寂雷還早要出門,因為下午有事又不想因此讓進度拖延到,小設計師乾脆選擇提前了自己的出門時間。
穿上馬丁鞋的粉髮少年歪了歪頭思考自己有沒有漏掉什麼,補上了這麼一句:「也有可能在外面過夜,寂雷不用太想我喔?」
瀏海被掀起、薄唇輕貼在額頭,如今的飴村亂數已經很習慣這種舉動了,不如說習慣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無論這個吻還是在神宮寺宅的生活。
「鑰匙有確定帶著吧?我今天應該也會蠻晚才回來,如果飴村君又忘記帶鑰匙的話,沒人能給你開門。」
「⋯⋯那種事就不用再提了!」

多虧神宮寺寂雷,飴村亂數覺得自己的一天有個令他不滿的開端,新宿到澀谷的路上他嘀嘀咕咕的咕噥著,但在踏進工作室後就沒了能繼續抱怨的空閒時間。
飴村小設計師在早上會面了合作的店家,確定了這次要提供的春季服裝是以什麼概念下去設計。
中間經過了對於配色有自己堅持的客戶與百般勸告那幾種顏色真的不能夠放在一起的小設計師的交戰,最終由後者成功的說服前者——要是還講不聽,飴村亂數真的會考慮推掉這個邀約,他接受不了那種違背自己美感的東西被掛在服裝店的櫥窗中。
下午則是接待了一組預計秋初舉辦結婚典禮的準新人,女方是在Division Rap Battle時期的應援者,聽到飴村亂數回國的消息後鼓起勇氣發了郵件給他,在得到回覆後就風風火火的帶著另一半與禮服的雛形來到Empty Candy的工作室。
中間空餘的時間飴村亂數也沒能閒著,那些為了個展而聯絡的人們就像是說好了一樣,好多都挑在今天給他答案或是更詳盡的詢問,刷的長長一串的新通知讓泡好的咖啡不知不覺間涼透。

將客人都送走的飴村亂數把門上的牌子轉了個方向後,直接趴在大桌子上裝死。
他的目光對著先套上台、與這個空間顯得風格不符的婚紗半成品,漫無目的地的盯著好幾分鐘後,才因發出整點響聲的時鐘想起自己晚上還有約的事情,急急忙忙的起身。
粉髮少年換上了對眼睛負擔更小的圓框眼鏡,記得室外還是冷得要命的氣溫,披著大衣外套與圍巾才做好了出門的準備。他的目的地其實也還是在澀谷,不遠的距離可以靠步行幾十分鐘後抵達,就充當在這冷天可以暖暖身的運動了。

飴村亂數今天晚上的行程就是去給曾經同作為設計師、如今轉換跑道開了一間酒吧的女性捧場,那位女性在Empty Candy剛成立時給予了自己不少經驗上的幫助,後來就算他出了國也沒斷了聯繫。
在到了夜晚才會亮起的店面外是一束又一束慶祝開幕的捧花,在板子上被提上的名飴村亂數可以認出幾些。他手上也抱著一束順路買來的花束,隨意找了個空位塞過去後起身後,深深的嘆了口氣。

粉髮少年轉過頭,與那雙海藍色的眸子對上目光,更搶眼的是來人胸前那精緻的花束,飴村亂數沒好氣的開口。
「如果你是在跟蹤我的話,我會看不起你喔。」
「所以最好給我一個好一點的答案——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