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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 #繡球花

班上負責照顧花圃和菜圃的人是個陰沉的有點奇怪的女孩子。她坐在我的旁邊，我偶爾可以從她的容貌和口音、以及會書寫一些他國文字的筆記瞥見她大概是個混血兒。除了必要的說話，這個人幾乎都只讀書或是畫畫；基於我以前在學校的認知，這種人通常都會被欺負──不過這個人沒有。要說是因為她長的不起眼好像也不對，不如說她的存在有種太過稀鬆平常的感覺。她安靜時就像一組教室裡的桌椅，說話時就像牆上報時的時鐘。
我們學校三年間不分班，都已經第三年了這個人才突然常常地出現在我身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們早上都會在門口遇到，可以互相道早安然後一起進教室；或是座位通常靠在一起，一起輪班值日生。但也僅止於此，我下課的時候通常外務很多，在那時間她會像消失一樣根本不會出現在視線範圍裡。關於這點，某天我拿著資料經過走廊時，倒是意外的瞥見她在窗外的花圃邊。因為「碰到她」這件事實在很新奇，我就走了過去。
「嗨？」
她嚇了一跳，抬起頭，但是不知道是因為面對陽光還是瀏海太長，我感覺她沒看清楚我是誰。我伸手撥開她的瀏海，微笑著說：「不好意思，我想妳瀏海有點長。」
「會長！」
她慌忙地想站起來，但是因為原本是蹲著的所以差點往後跌坐在地。我見狀也蹲了下來，示意她不用起身。
「妳在做什麼？」
「......是的。這裡的花圃是繡球花，會長您是第二分院的，所以今年這片都要種成藍色。」
「換色？要拔掉是嗎？」
「不。」她側著頭看向我，過長的瀏海側了一邊。「繡球花，種在不同的土裡，就會變色喔。」
她露出了平常不太會看見的半張臉。那個角度、還有露出的眼睛讓我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我記憶裡第一次和妳說話好像也是在這裡。那個時候──」我視線沒有移開，說道。
「是的。那個時候這裡都還開著紅色的花呢。」
她淺淺的微笑，然後閉上眼睛轉過頭，繼續處理她原本在準備的肥料。
我大概是因為手上的資料得在上課前交出去，所以連再見都沒說就快速的跨步離開了。

*
儘管從學校走回宿舍不是很長一段路，也因為梅雨季那彷彿從未停過的雨顯得路途遙遠。我一手勾著傘，一手扛著裝著書的袋子，瞇著眼打了個哈欠，走進了宿舍。就在我準備把雨傘放上傘架的時候，掛在傘架上方牆壁的分工表讓我翻了一個白眼。
「今天怎麼剛好輪到是我倒垃圾啦，太衰了吧。」
我把書包先放到大門旁邊的臨時置物櫃，走到不遠的垃圾集中區把幾個袋子提了起來。我想著雨不大不小，垃圾場只在宿舍的後面用跑的應該很近，因此就這樣沒撐傘跑出宿舍大門。垃圾場的確很近，我快速的把幾袋垃圾扔到集中車裡後，轉過頭原本就想跑回去──
後門邊有花滿出了鐵門門框，讓我停下了腳步。紅白相間的繡球花沐浴在梅雨季的細雨下，自然不會被打落，卻彷彿掛上斑斑淚珠。我正要靠近，後門便被打開了。
女孩拿著園藝用具，頭髮綁在後面，看見我後悠然的微笑──瞇起的眼睛右眼是藍色，左眼發出紅藍混雜的怪異光芒。
我輕嘆一口氣，苦笑著看著向我走來的她道：「這裡還是紅色的呢。」
「是的。會長是個適合藍色的美女。和藍色搭起來真的很漂亮，和之前的不一樣呢。」
她似乎是一手捧住了自己的臉。左眼的怪異光芒慢慢消退，漸漸變成和右眼一樣的藍色。
「不過沒關係呦。只要改變肥料，就會變色了──」
少女的囈語間，她身後的鐵門外繡球花在雨中滿開。
過了多久呢？
雨珠終於，帶著一些光芒的折射，從球型的花體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