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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蒙特遲疑了好一會,最終仍敵不過內心的好奇心,起身前往聲音所在之處,他每一步都走得躡手躡腳,屏氣凝神,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打擾人家練劍。 他躲在樹後,悄悄探頭,林間空地正中央有名熟悉的身影正舞著劍。 看一會就好,如果僮僕醒來找不到他就麻煩了,艾德蒙特這樣跟自己說著,但眼珠子卻離不開半裸著上身的暗衛,對方有著一身平時被衣裳遮蓋看不出來的精壯肌肉,其上佈滿了無數的傷疤,隨著動作與肌肉一同開展或收縮,胸膛因運動而微微上下起伏,暗衛輕微喘了喘,又做了幾次突刺與各方向的斬擊,帥氣挽了個劍花,結束一套劍招。 他微微掀開面具,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拿起一旁的水壺喝了幾口,隨手將剩餘的水淋在身上,而艾德蒙特眼神飄向對方滾動著的喉結、以及濕淋淋的上身,水滴一路沿著肌理分明的胸腹向下流去,他不自禁吞了口口水。 等等⋯⋯他都想了些什麼?怎麼能對認真練武之人有如此骯髒齷齪的想法,不、不知羞恥! 而這一切早已被陸斯恩看在眼裡,對於小皇子突然轉身就走的舉動實在摸不著頭緒,他心想,小皇子似乎被什麼嚇著了,是他身上的傷疤太嚇人了嗎?畢竟有幾條傷疤蜿蜒如蜈蚣,實在不怎麼好看。 隔日,艾德蒙特看著鏡中自己眼下完全遮不住的烏青,像是在提醒著他昨夜心中的想法有多不堪,那人可是隨侍在側的下屬,更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拍了拍臉頰,喃喃自語著,「別亂想了,太不禮貌了。」 暗衛發現自那之後,七皇子總有意無意地躲著他,夜間習字時也不讓他隨侍在旁了,他實在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想了老半天也只能得出個小皇子進入青春期的結論。 躺在屋頂的陸斯恩兩手枕在後腦勺,嘴裡還叼了根狗尾巴草,一晃一晃的,他心想,孩子長大開始有小秘密囉,莫名有些惆悵啊。 沒幾日便是元宵,街道上近日張燈結彩,好不熱鬧,皇宮內也掛了數盞琉璃製的燈籠,燭光被不同角度的切面向外折射出去,引得自下經過的宮人駐足觀賞。 七皇子心情有些雀躍,因母妃難得准許他出門,不過暗衛必須隨侍一旁,雖然還有其他附帶條件,但和以往相比已經寬鬆許多。 皇子將華美的綢緞解下,換上尋常人家衣衫,一身淺藍的棉襖,而暗衛也換了類似款式的衣裳,但顏色是淺灰色。 然而在出門之前,遇到了一些突發狀況。 陸斯恩斜倚著門框,似笑非笑地看著房內被一眾侍女圍繞著的七皇子。 「殿下,您穿得還不夠暖,再穿這件大衣⋯⋯」 「殿下,再戴個圍巾如何?」 「殿下⋯⋯」 侍女們忙得腳不沾地,主子們平時不喜出外遊玩,今天終於抓到機會讓她們大顯身手了,只是苦了艾德蒙特,他用求救的眼神看向門口的暗衛,但對方一副看好戲的眼神,看來是無法指望了。 直到七皇子即將被層層疊疊的衣物折騰成一顆毛球,陸斯恩才跨步入內,「好啦差不多了,你們的主子要不能呼吸⋯⋯噗。」 艾德蒙特瞪了偷笑的人一眼,本以為自己終於可以解脫,誰知這人居然開始扒他衣服。 「等等,你、你在做什麼!」感受對方指尖擦過頸側,艾德蒙特敏感地抖了下,感覺臉頰溫度逐漸攀升, 「乖,先別動。」 除去圍巾、毛帽以及兩件厚重的大衣,陸斯恩從身後撈出一件毛茸茸的斗篷,純白色的,胸前繫繩尾端還有小圓毛球。 「姊姊們,與其穿大衣,不如讓殿下穿這個如何?」 「天啊,上好的毛皮斗篷⋯⋯好眼光!」侍女們撫摸著毛皮,讚嘆不已。 暗衛得意笑了笑,將斗篷套在七皇子身上,細心整理好領口,將兜帽拉上,向後退一步欣賞自己的傑作,好看,真的好看,好像一隻毛茸的小動物。 與皇妃打完招呼後,兩人一同前往熱鬧的街道。 「⋯⋯很貴吧?」感受身上毛皮輕柔的觸感,七皇子一臉猶豫,這件衣服他沒看過,明顯是暗衛自掏腰包購買的,其它小東西也就罷了,但斗篷太昂貴了,「我真不能白白收下這衣服。」 暗衛笑出聲,「原來你在意的是這件事,我還以為你不喜歡這衣服呢。」 他一個旋身,輕盈地躍到七皇子的面前。 「我薪俸夠用,這不算什麼,如果真想回報我⋯⋯ 牽好,等等別走丟了,嗯?」 七皇子還沒反應過來,暗衛的手便牽住了他的,寬厚的掌心傳來陣陣熱度,還能感受到隱約的脈搏,明明只是簡單的手掌相觸,卻引得臉上熱度逐漸攀升。 看著仍呆立在原處的藍髮少年,陸斯恩狡黠一笑。 「緊張什麼?又不會吃了你,走囉!」 「我才、沒有緊張!」 走了幾步路、深呼吸好幾次後,艾德蒙特才終於將胸口隱隱的騷動感壓下,抬頭望去,街道兩旁掛滿了紅色的燈籠,像是面巨大的紅色圍牆,燭光搖曳著,映照在少年淺藍色的瞳孔中,他向前走了幾步,凝視許久才回過頭喃喃說了句,「和宮裡完全⋯⋯不一樣。」 明明只是用紅紙糊的最簡易的燈籠,上頭的毛筆字也不是什麼名家作品,但勝在量多,望去十分壯觀。 只可惜他們來得稍晚了些,走進入口後人潮逐漸擁擠,而暗衛總會用自己身子與手臂替他隔出空間,七皇子抬起頭正好能看見線條銳利的下頷,以及滾動的喉結,還有那雙難得沒有笑意的淺灰眼睛,唇瓣緊抿著,全神貫注戒備著四周。 七皇子心想,他一看便知道這是真正進入工作狀態的陸暗衛,明明平時總吊兒郎當的還愛捉弄人,但認真起來的表情卻又帶了點冷漠疏離感。 怎麼能如此切換自如呢?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以為小皇子因人潮眾多感到不安,暗衛低頭安撫。 「人好多,稍微忍忍?再往前走會空曠些。」 「⋯⋯嗯。」 越往裡走人越多,人與人的距離也逐漸貼近,七皇子身側近乎緊貼著暗衛,明明隔著厚重的斗篷,他似乎能感受到脈搏的跳動,並嗅聞到對方身上清新的味道,和被擁住也差不了多少了,但周遭摩肩接踵,再怎麼不合禮數,也只能渾身僵硬地留在暗衛的懷裡。 艾德蒙特將兜帽拉的更低,完全不敢抬頭與暗衛對視,夜晚的風明明帶了點寒意,身體接觸引起的熱度卻遲遲沒有散去,幸好對方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忙著注意四周狀況,否則肯定會注意到自己紅透的臉龐。 走到一處較開闊的地方,倆人終於得以分開,七皇子鬆了口氣。 「怎麼一路上都不說話,是不是人太多不舒服?」 艾德蒙特搖了搖頭,試圖掩飾方才的胡思亂想,隨意用手指了不遠處的舞台,台上似乎聚集了不少人,台下周邊零零散散圍繞了一些攤販,「他們在看什麼?」 「是猜燈謎,要去看看嗎?」 他們從舞台側邊繞了進去,原來台上掛滿了木片,每個木片的正面都寫了謎題,而解答就在背面。 陸斯恩倒是完全沒料到,小小的猜燈謎居然激起了七皇子的好勝心。 「這題應該是⋯⋯等等,再讓我想一想⋯⋯」 七皇子皺眉,伸手阻止暗衛欲翻開木片的手,「不要翻開。」 「殿⋯⋯小艾啊。」暗衛差點脫口而出殿下這兩個字,臨時改口卻不小心叫了對方小名,然而正沈浸在解題氛圍中的七皇子似乎沒發現,「直接看答案不行嗎?我們已經站在這裡半小時了。」 「不行,我要把所有謎題都解開。」 「哎呀又不是考試或比賽⋯⋯」 暗衛無奈歸無奈,但七皇子難得露出這麼孩子氣且任性的一面,他心中還是頗欣慰的。 現場只剩零星幾個人,而七皇子終於解完所有題目,心滿意足地帶著暗衛走下高台。 「哇,幸好還有一些攤販開著,這家餛飩內餡鮮美,要不要試試⋯⋯」 良久都沒聽見身後人的回應,陸斯恩轉過身,才發現艾德蒙特看似站得筆直端正,實際上頭顱一點一點下沉,已然陷入瞌睡狀態,暗衛啞然失笑,剛剛解題時還精神百倍,怎麼突然間就耗盡體力了?他蹲下與七皇子睡意朦朧卻仍強撐著的眼神對視,溫聲道:「我們要不要先回去了?」 「不是還要⋯⋯繼續逛⋯⋯吃小吃?」 「你都累成這樣了,下次再帶你出來?」 「說好的⋯⋯不能食言⋯⋯」 「好好好⋯⋯」 陸斯恩轉過身,小心翼翼將人背在身後,還細心地將斗篷重新整理,避免冷空氣鑽入小皇子的衣裳,以暗衛的腳程可以迅速回到皇宮,但怕途中顛簸吵醒主子,他決定慢慢沿原路走回去。 走了好陣子,背後的人突然開口: 「陸⋯⋯暗衛⋯⋯」 「嗯?」 艾德蒙特說完後,好一陣子沒有接話,在陸斯恩以為對方或許是在說夢話時,呢喃般的話語聲輕輕響起,傳入暗衛的耳中。 「二皇兄⋯⋯向我要了你⋯⋯」 「我拒絕了⋯⋯」 「但我還不夠強⋯⋯護不了所有人⋯⋯」 「我搞不懂你⋯⋯但我還是想問⋯⋯你會不會⋯⋯後悔⋯⋯是不是放走你⋯⋯會更好⋯⋯」 身後背著的那人說完話之後,鼻間吐息頻率趨於穩定,明顯沉入夢鄉。 過去幾年的暗衛生涯只有剝奪與被剝奪的選項,艾德蒙特說的話,讓他感覺自己像個活生生的人,而非皇族用來彰顯身分的附屬品,畢竟以往他們只被皇帝當作旗子,負責處理那些見不得光的骯髒事,無人在乎他們的死活,更不用說想法了,因此他也逐漸對生命感到麻木。 經常在暗夜中行動的他早已習慣有灑落的皎潔月光,以及蟲鳴、樹葉颯颯聲的陪伴,但不知不覺間生活裡突然多了個人,甚至帶領著他走到了陽光下。 這些年小皇子遭遇的暗殺、毒殺只多不少,陸斯恩早期也曾問過要不要反擊回去,結果被嚴正譴責了。 「這樣的行徑有辱皇族顏面,」艾德蒙特搖了搖頭,「我不會這麼做。」 暗衛是無所謂,反正有他在,對方也動不了小皇子一根汗毛,但遭遇如此多的骯髒事,卻仍能擁有如此正派的心性,實屬難得可貴。 他是如此出色之人,我和他相比真是自慚形穢,根本不配站在他身旁。 陸斯恩看著自己沾染無數鮮血的雙手,他殺了不少惡人,但更有不少被牽連的無辜之人。 如果真有神明,請別因我是十惡不赦之人而無視我的願望,我只是想好好保護如此難得可貴的人,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希望他的一切所求皆如願,陸斯恩以鄭重的語氣,緩緩開口道: 「不後悔⋯⋯我從沒有後悔過。」 「我願傾盡一切,護你永生平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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