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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這讓他們後來決定為婚禮準備播放清單〉


共同經歷許多個星期三午後,伊利安知道他和亞瑟有著各自的播放清單。

有時就算不是週三,亞瑟也會打開室內音響任串流平台播上他的、或伊利安的歌單。他倆肩靠著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什麼都不做,也不需眼神交會,偶爾隨熟悉的旋律與歌詞和著哼上幾句,卻讓人內心無比平靜。

打斷這種非字面意涵的寧靜的,往往是其中一個人率先握起另一個人的手。他們在沈默裡相望,然後像是怕攪擾音樂似的,一言不發地在沙發上親吻、擁抱、愛撫、做愛,在跳轉到畫風突變的歌曲或不可跳過廣告時噗哧一笑,就著更纏綿的曲目溫柔地進入與容納彼此。

因此,在那名姓氏與他的名字相同的歌手的歌響起時,亞瑟似是隨意提起的一句「來跳舞如何」讓伊利安感到意外。

藍眼裡的詫異明眼可見,但迅速起身的反應比口語更直白地表達出了肯定的態度。猶豫片刻,他就著過往觀影經驗不精確的記憶,在亞瑟面前站定後,以右腳往左前方踏一步微蹲,伸出了慣用手、掌心朝上做出邀舞的手勢。

「這好像元媛舞會(débutante),」這麼笑著說的亞瑟沒有推拒,自然而然地應承下了女步,將右手搭上了青年的左肩,「以前學過社交舞嗎,親愛的?」

「沒有,只在一些西洋電影裡看過,但那些美國青春片裡的畢業舞會⋯⋯看起來也不是太正規。」話語方洛,伊利安就開始後悔自己何必裝腔作勢,虛扶於對方右腰的手遲遲不確定該落在哪個定點,直到慣用手指縫傳來穩定堅實的力道。

「夠好了。」亞瑟揚起扣住他右手的那隻手,促狹一笑:「不需要《熱舞17(Dirty Dancing,1987)》或《舞力全開(Step Up)》系列那種程度。」

「你舉的例子也都不是在跳交際舞吧?」伊利安失笑,放鬆許多的左手掌落在他腰腹間的凹陷處,隔著輕薄的襯衫布料將年輕人的高體溫渡了過去,彷彿肌膚間的繾綣親吻。

「言能達意最重要。」亞瑟並不否認,望前踏一步,好似自願性投入了對方的懷抱。拉近彼此距離後,他便將臉埋上伊利安的頸窩,接著引導性地以兩人為圓心,緩緩隨樂音擺動、打轉。

感覺到打在側頸的吐息,藍色眼珠先是一頓,隨後眼神帶笑也將臉靠了上前,深色的碎髮擦過面頰,像是輕微的觸碰。

兩人的沈默使準備進入副歌的情歌聽來澎湃,因為男主唱標誌性的沙啞聲線,伊利安無法在第一時間聽清所有的歌詞,只依稀抓住幾個「不想放棄(don’t wanna let go)」、「堅持(hold on)」的關鍵詞。

一面小心翼翼挪動腳步,他一面分神聽著音樂,節奏較慢的B段主歌結束得很快,在歌手拉長一個嘶啞的高音後,他忽然聽見耳畔一道聲音與音響傳來的歌聲和上。

垂眼看向還將頭埋在他肩窩的亞瑟,空氣間的細微振動、他最是熟悉的聲紋與口音,讓他明白那非幻覺,而近在耳邊的歌唱使得一切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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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don't wanna let go, let go
'Cause I've been tryna
Hold on for so long
I feel like I'm lost without a trace
Take my heart and run away
She said
"I've been looking for a lasting lover"

To save me, save me
From every single
Heartache, heartache
I feel like I'm lost without a trace
Take my heart and run a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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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一個空拍,亞瑟總算抬頭看他,深灰虹膜在橙光下看來格外情深,他唱道:「『我一直找尋著能夠攜手一生的摯愛(I've been looking for a lasting lover)。』」

在那一瞬,伊利安感覺,胸膛像是被比六月陽光更溫暖的事物填滿。

「我也是。」他輕聲道,傾身給未婚夫烙上懷有滿腔真心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