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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pa&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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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為何喜歡上Shu這件事，Luca得不出解答。戀愛這種學問不是他一個連閱讀理解都做不好的人能理解的，他在夏天的末尾喜歡上他好兄弟們中的一位，來勢洶洶的感情襲擊他的心，他不知道戀愛的種子何時被埋下，只是在某一天突然發覺自己的心臟會在Shu靠近他時猛烈跳動，聲響劇烈，甚至蓋過窗外擾人的蟬鳴。

這種感覺是獨特的、獨一無二，他從未在其他人那裏感受過，是Shu一個人帶給他的。

剛開始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Luca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苦思冥想了一個晚上，為了確認心意，隔天到學校特地把每個人都用擁抱騷擾了一遍，幸好他平時就總是喜歡大大咧咧的黏人，沒有人發現他不對勁，唯獨他自己知道：從今天開始，總是把所有情緒外露在臉上的Luca Kaneshiro也有了個小小的秘密——他戀愛了。

他喜歡上了一個人。當然，他也很喜歡Ike、Vox和Mysta，可是他從來不曾因為某人的黃腔臉紅。他慢半拍的神經讓他沒辦法在Vox調情的第一時間理解對方的意思，理所當然也沒有接收到過女孩子們的各種隱晦示好，他不知道所有人都偷偷在私下說Luca就是缺少一根天線的木頭，喜歡他的人可得倒楣，他會是個熱情真誠的朋友，但作為攻略對象就將是夢魘般的難度。

可是Shu不一樣，當Shu靠近他指著他課本上書寫錯誤的單詞時，他的腦袋會不由自主開始混亂，眼神開始亂飄。Shu身上沒有什麽香味，只有淡淡的洗發水味，專心解說的時候聲線比平時聊天更淡，修長的指節敲在紙本上，發現他走神後無奈地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問：「Luca，你有在聽嗎？」

別人看在眼裏還以為他是單純不願意聽課，實際上他只是緊張的連握筆的手心都出了汗。直到這個時候，Luca才明白原來Shu對他來說要比其他所有的好兄弟都更特別一點，他渴望Shu更靠近他，比肩並肩更靠近一點，或許近到Shu也能聽見他胸腔裏像有隻袋鼠在亂撞的聲響。

秋天一直是Luca喜愛的季節，哮喘發作的幾率降低，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大笑、吃各種口味的冰淇淋，也可以在熱愛的跑道上花費更多精力，享受風從耳邊呼嘯而過。而在喜歡上Shu以後，他又有了更多為秋天加分的理由，比如在天氣舒爽的秋日裏Shu不會騎腳踏車上下學，而是和他們一起走路搭公車，上學能提前一條街遇見Shu、放學也可以晚一些和Shu分開。

田徑方面因為他的身體好轉所以教練批準加長練習時間，讓Luca每個禮拜可以逃開一次恐怖的英語閱讀課，當他站在操場跑道上擡起頭，他可以輕松的看見教學樓裏坐在窗邊的Shu。在槍聲響起的前一秒，他會有種不可思議的錯覺，仿佛他接下來的目標不是要追逐賽道的終點，而是朝著Shu所在的那端奔跑。

Luca沒有像大部份單戀的人一樣，因為隱藏在暗處的愛情而感到苦惱。他的確不知道怎麽處理這份感情，尤其是愛意的種子一旦發芽，便好似無法抑止般欣欣向榮的生長攀爬，直到他的所有肢體都被纏繞捆緊。但他並沒有因為掙脫不出戀愛的桎梏感到苦澀難耐，Luca Kaneshiro天生是個樂觀的人，當別人在苦惱失敗的可能性有一半時，他只會看到成功的那一半。

他又恰好是個足夠幸運的人。

　　
　　
季節邁入了冬天，Mysta提議一起去山上看一場流星雨。Ike意外的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大概是身體裏潛藏的小說家浪漫因子在竄動，於是這場行程一錘定音，他們挑了某天的放學後，在學校的後山上找了個視野空曠的地方開始等待。

冬季的雲層少，氣候也幹燥，是最適合觀星的季節，Vox認得一點星座，和Ike一起指出獵戶座給他們看，再教他們找冬季大三角。Luca本來覺得自己穿的夠厚了，早上出門前還對母親的耳提面命敷衍了事，但等真的到了空氣都透著冰冷的夜晚時分，架不住冷風吹過，他嗓子不舒服又忍不住斷斷續續的咳嗽。

他想盡力壓下去，不過Shu很快注意到他的異常。

「Luca，你還好嗎？」Shu的神情有些凝重，但仍然沈穩。他在Luca楞神的時候湊近，解下了身上的圍巾套到Luca脖子上，繞了兩圈，從裏翻外像打了個結，邊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先用我的吧？」

羊毛織成的圍巾十分柔軟，Luca的臉埋進去了一半。他抓著那條圍巾簡直不敢相信這種好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完全是日本漫畫裡才會有的情節，剎那間頭頂擾人的冷空氣都算不得什麽了，他被喜悅包裹起來，只覺得渾身仿佛燒起來似的，幸福感讓一顆心臟滾燙。

「我當然不介意！」Luca脫口而出，但隨即又皺起眉頭，露出人們常說的像是失落的小狗般的表情，結結巴巴半天，「可是這樣你就沒有了，這很，這很unpog……」

Shu沖他搖頭。

「但是我沒那麽冷。我想你比我更需要它，助人為樂對我來說還蠻Pog的哦。」他說這話的時候特意學了Luca的語氣，P、O、G三個字母音調拉的老長，兩個人對視半晌，忍不住一起笑出了聲。

即使這場對話的音量幾乎都被一旁大呼小叫的Mysta給蓋過，Luca卻覺得此時兩人站在一起像有一道透明的屏障，隔絕了一切雜亂的幹擾，即使不特意去忽視，腦袋也誠實地過濾了眼前這個人以外的一切。

「Shu、Shu，你知道嗎？」Luca拉住Shu的校服袖子，他特意用氣音說話，彎下腰在Shu的耳邊輕聲道：「Shu，你就是我的英雄！」

「哦，是嗎？」止不住笑意的Shu，在星空下眉眼彎彎，那雙眼睛有著比夜空要更明艷的紫色。Luca對外貌這些東西一向不敏感，在喜歡上Shu以前他曾經覺得Mysta銳利的綠眼是他見過那麽多人裏最好看的，但現在他儘管在心底感到抱歉，擬出的一封道歉信乾癟的大概是Mysta看了也會唾棄的扔到他臉上的程度，他仍然帶著愧疚感，固執的偷偷改了答案。

他永遠都是誠實的，如他本人所言不說謊，更無法欺瞞自己的心，如今對他來說最漂亮的眼睛便是Shu注視著自己的眼睛，好像宇宙中有他的身影。

「Luca，快看！」Shu指著他身後，有發亮的星星墜入那雙眸裏，Luca順著他的話轉過頭去，不用仰頭便看見流星雨從天空的邊際綿延墜下，在浩瀚的夜空中劃下一道道星痕，轉眼間沒入地平線，輕盈又沈重。

這是他人生中頭一次親眼見到星雨，興奮地朝前跑了兩步，伸出手，有一種這樣就能接住一顆星星的錯覺。不願辜負他的期待，拖著星塵的一束流星也真的就這麼砸了過來，他趕緊攢緊了手心，側首去看身邊的Shu，很快感受到視線的Shu也朝他看來，不解地眨了眨眼。

「怎麽了嗎？」

Luca想，他能理解一些女孩子總是愛好在圖書館偷看Shu的舉動了，這個人專注的眼神有著別樣的魅力，不經意的一瞥更能讓人呼吸一窒。他還是不明白自己的喜歡從何而來，只知道在這個瞬間他確實為Shu深深著迷，沒什麼好否認的，這樣的怦然心動反而令他感到自豪，他對眼前的人攤開自己的手，認真地說：「Shu，我喜歡你！」

一陣夜風從兩人身邊溜過。似乎沒預料到Luca會突然說出這種話，雖然對應付Luca各種脫線舉動已經駕輕就熟，但Shu還是難得地卡殼了，一時間沒有做出回應。Luca注視著Shu，這次他們對視了許久，久到Luca以為天上的星雨是不是都已經落光了，夜幕又恢復了原來的黑，兩人臉頰的光暈都暗下去。

Shu溫柔地對他點了點頭，唇邊的細語如同一朵花瓣落到地上：「嗯……我也喜歡你哦，Luca。你們每個人我都喜歡。」

　　
　　
春天來臨了。

氣溫逐漸回暖，短暫的寒假後又迎來一個新的學期。Shu搬著書走回教室時正巧碰上在躲Ike的Mysta，一看就知道他又幹了什麽讓一向好說話的資優生抓狂的事，還是連Vox都救不了的那種。面對那可憐兮兮的哀求聲，Shu只能無奈地接受了他鬼鬼祟祟抓著自己當擋箭牌，但還是說明了要是Ike找過來自己不會幫忙的無情宣言。

「你好狠啊Shu！到底是不是兄弟了……」

面對Mysta的咕噥，他回道：「做不到的事情還是一開始就不要承諾比較好。」

離上課鈴響還有段時間，他們一路走的像是在散步，Mysta和Luca精力上唯一相似的地方大概在於說話聊天時，體育課操場跑的半死不活的Mysta在發表自己對各種事務的見解上總能高談闊論，Shu覺得如果可以舉辦一場說話長跑賽說不定Mysta有機會能跟Luca一較高下。

「對了，我說Shu，」在快接近教室門口的時候，Mysta突然壓低了聲音，做賊般的往四周看了兩眼，滴溜的眼珠看上去十分靈活，對他小聲說：「你覺不覺得Luca最近很黏你啊？」

Shu的腳步微不可見地頓了頓。但Mysta沒有注意到，他沈浸在和事件當事人八卦的興奮中，語速極快地沖Shu列舉了一大堆他觀察到的細節作為證據，他畢竟以成為一個堪比福爾摩斯的偵探為人生志向，說起這些竟然有理有據：「我說真的！我跟Vox都有發現，他以前還會找Ike幫他補習的，現在都只會眼巴巴地看著你……」

順著Mysta的話，Shu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個夜晚，望著自己說喜歡的Luca。

他知道Mysta對他說這些話的用意——可以懷疑喜好開黃腔的偵探不靠譜，卻不能懷疑偵探的敏銳嗅覺，這絕對稱得上一項鐵律。只是他並不打算就著這個由頭和Mysta討論些什麽，他面色平靜地回視滿臉好奇的Mysta，也壓低了聲音告訴對方：「你知道一件事嗎，Mysta……Ike在你後面。」

「欸、等，什麽！？」Mysta的臉色瞬間慘白，他像沒塗油的機器人一樣擰巴的轉頭，正對上Ike瞇著眼睛的春風微笑，下秒發出的驚聲尖叫堪比驚悚片裏拐個彎就不幸碰到殺人狂的主角。連求救也來不及的Mysta一下就被盛怒之中的Ike給拉走了，Shu目送著哀嚎遠去的好兄弟，微笑地朝他揮手送別。

Shu不想太把Mysta的話放在心上，但奈何這種事情不是這樣簡單就算，何況Luca本身就是個意外與不確定性的代名詞，他在處理Luca相關的事情上很少能不被牽制，當他發現自己在下午連走了兩堂課的神以後就知道自己還是栽了，好在他沒什麼逆反心理，乾脆的不再執著於逼著自己看黑板，而是改用余光去瞄鄰座看上去昏昏欲睡的Luca。

這傢夥對文科不太擅長是眾所周知的熱知識，Shu瞧著那顆金色毛茸茸的腦袋一點一點的，一副老師再講幾句就可以跟前前桌的Mysta一道沈入夢鄉的樣子，即使如此還是努力裝作認真抓著筆不放，筆尖在課本上點出黑色的鉛印。

說來也奇怪，其實在五個人組成的好朋友圈裏，他和Luca熟識的最晚，也不是所有人裡聊天記錄刷了最多條的，可是不管什麽時候，即使五個人在一起，他總會最先注意到Luca。因為那叢金髮太耀眼嗎？還是歸因於這人本身就存在感極強？課業表現極佳的優等生在這個問題上也無法寫下一個很好的解答。

或者說，他寫不出一個令自己也滿意的答案，總是擦了又寫，寫了又擦，字跡日益混亂看不出究竟寫了多少種可能。

Luca。Shu無聲的複誦那個名字，舌尖輕碰牙齒，Luca Kaneshiro，他的笑容，他的聲音，他面龐的線條，腦袋一側搖來搖去的小辮子。

無知無覺地，Luca占據了Shu青春歲月中大部份的視線，Shu沒有戀愛經驗，但他仍然在第一次為Luca的靠近感到全身緊繃時發現自己的心意。彼時他站在書櫃前，為拿不到頂層的一本編程教學發愁，Luca悄聲無息地從他身後出現，輕鬆地越過他頭頂替他拿下那本書，交到他手上的時候露出無辜又爽朗的笑容，渾然不覺自己剛剛的舉動已經超出了正常距離。

「Shu想要這個對吧？」

他說話的時候還是貼著Shu的背，兩人近的只有微風能從間隙中穿過。Shu仰首去看他，一股單薄的澀意突然從胸口瀰漫上喉嚨裡。

這種舉動若是放在Vox身上大概會被評價為中央空調的無差別海王式調情，努力一把也許可以和他來段幾星期的曖昧，但做出的是Luca，大家便會心知肚明地把幻想全打散，這對天性友善的大金毛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曾經因此自作多情、抱著滿腔情意向這木頭撞上去的青春少女們可都沒什麼好下場。Shu自然也很清楚這一點，只是他沒想到一個人的心從來不是由主人說了算，即使他轉移目光，也管不住自己的心跑到Luca身上去。

Shu一開始就沒有對這段戀情抱有過多的期待，他是個能將距離感掌握得很好的人，Vox形容他總是守著自己劃出的圓圈，用禮貌乖巧的外表包裝自己，但又不能說他不是表裡如一的人，他只是太有分寸。

確實，Shu無意將兩個人的故事譜寫成一齣狗血的愛情劇，情愫紮根的不適感反而提醒他時刻警戒自己收斂腳步，他很清楚Luca不是那種會因此疏遠自己的人，但就算只有一點，他也不希望自己變成讓對方困擾的源頭，他寧願Luca永遠那樣沒心沒肺的笑著，這樣也許有一天他的喜歡就能秘密地消逝於這段青春洪流。

但是。他想，這種猜想令他心臟縮緊，想要傾吐。Luca真的如Mysta所說的那樣嗎？那個下著星雨的夜晚裡，Luca面對他所說出的兩個字如此簡單又如此複雜，他解不透其中含義，那是哪種喜歡？

Shu從不敢多想，早在他還純粹將Luca視為朋友時他便知曉一個真理：不要把這人的每一句話都當真。於是在他確定自己沒聽錯後，第一秒就把心裏所有超出友誼的妄想狠狠壓下，壓到最底，墊在整顆心臟之下。

Luca在此之前不是沒有對他的朋友們說過喜歡，這個家夥甚至可以對一款遊戲、路邊經過的貓咪說「Love」，他對整個世界都抱有一種純粹的熱愛，這樣一個人，所有的東西在他眼中都漆上了明亮的色彩，那要怎麼才能確認Luca Kaneshiro這次說出的喜歡不是一次心血來潮的朋友證書呢？

一張紙條被扔到Shu的桌上，摩擦聲打斷了他的思緒。Shu飛快地瞄了眼講台，有著禿頂危機的數學老師正背對著一眾學生們專心致志的抄著板書，他隨手攤開那張難得用心折了四折的小紙片，裡頭畫了一隻長大嘴巴正在傻樂的大頭魚，魚身下面歪歪扭扭地寫著「POOOOG FISH」。

他扭頭，正對上用手撐著臉頰朝他偷笑的Luca。

Shu在心底嘆了口氣，卻不能阻止自己的唇角像有自己的意志般跟著提了起來。於是一個春天又在反覆掙紮的愛意裡過去了。

　　
　　
暑假鄰近的日子裡最惹人注目的是畢業期帶來的熱潮效應，這是一段能比肩情人節前後的日子，因為馬上要結束人的一生中據說最肆意的歲月，為了不讓自己的青春留下遺憾，不少畢業生會選擇抓住踏出校園前的最後一秒，不管是惡整朋友、向老師道謝，或者是花樣年華裡不可或缺的，一場驚心動魄的告白。

他們五個雖然跟畢業無關，看似應該參與不了這場狂歡，但Vox和Luca這兩個人一個做為有意識為女性們服務的俊美暖男、一個做為身上插滿各式箭頭卻從來不知道的馳名神木，理所當然的都受了影響。Vox自不必提，每天找他的人一節下課可以排上兩個，最近兩天Luca都有趕上這頻率的趨勢。

Shu靠在窗邊，Luca剛剛又被某個滿懷希望和情意的少女叫了出去。他看上去顯得漫不經心，面朝窗外，好像在欣賞學校過道旁綠意盎然的樹林，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透過茂密的樹葉縫隙試圖窺探那些屬於別人的隱私。

他比表面上在意的多，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也沒有打算回頭瞧眼。Ike和Vox走到他身邊，沿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便都立即瞭然於心，然後不知道是誰，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背。

「Shu，我想Luca會拒絕她的。」Ike的語速平緩，聲線溫和，Shu猜剛才那隻手的主人應該就是Ike的，因為Vox會壞心眼的拍的更大力，這個人實際上根本沒有面上看的那麼成熟，幼稚的惡趣味都藏在那副優雅的行為舉止下。

Shu笑了一下，「那麼同理，他也會拒絕我。」

「你知道嗎，Shu？你的確是個很聰明的人，但妄自菲薄也不是好習慣。」Vox趕在Ike前接過了話頭，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角度讓那雙金瞳看上去格外淡薄，他意味深長地說，用最平靜無波的語氣來打破一個迷障：「你有沒有想過你是被自己畫的圈給困住了呢？」

「好好想想吧，Shu。」Vox拉著臉上充滿擔心和猶疑的Ike果斷離開前告訴他，「今天下午我們原訂的聚會取消，我會跟Mysta說。」

　　
　　
「……所以啊，我拒絕她了！」

Vox的那段話還盤旋在腦海，Shu回過神來時才發現班上的同學們已經全都走的乾乾淨淨，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他和Luca還在做著值日的活，直到餵完魚缸裡的魚，關好所有窗戶，他才從心不在焉的附和對話狀態裡捕捉到關鍵詞，猛然從恍惚的夢境中清醒。

Luca拉開教室的門，站在門邊等他走過來。Shu知道，接下來他們會背著書包一起走出校門，Luca陪他取了腳踏車後，他會再陪Luca稍微走一段，送對方到公車站，途中經過熱鬧的商店街，如果Luca最近幾天的哮喘沒那麼嚴重，他們會買兩隻冰棒，用猜拳的方式來決定口味分配，像路上所有普通高中生那樣邊走邊吃，最後他目送著Luca搭上公車，快樂的金毛在車裡朝他招手，說明天見。

於是明天順理成章的再來一次，後天再一次，一次又一次，重複著直到他們吃遍紅色冰櫃裡所有味道的冰淇淋，直到畢業那天都還是這樣。

——你有沒有想過你是被自己畫的圈給困住了。

如同被惡魔的話語所蠱惑，Shu在步出教室的剎那接著方才話語的尾端問道，「為什麽拒絕？」

最後一個字話音落下時他知道壞了。

半個小時前最後一次鐘聲響起，宣告著今天學習時間的結束。適逢周五放假，迫不急待趕著回家的學生們此時已經走的差不多，剩校門口還能見到零星身影，歡聲笑語逐漸遠去，他和Luca所在的走廊更是一片寂靜。

夏日的白天延長了，陽光仍明亮的斜掛著，從玻璃窗毫不留情地刺進來，把整條走道和兩個人都照的發亮，曬透的地板腳踩在上頭微微發熱，窗框的一道陰影打在腳下，將他和Luca切割成兩個區塊。

Luca歪了歪腦袋，他總是要命的坦誠，Shu問他便會說。他沒有思考便能將答案回答的那麼自然：「啊，因為我不喜歡她啊。」

「我之前不是說過嗎？我喜歡Shu。」

這句話讓Shu終於願意正視Luca，這人的眼神依然那麽認真，眼下的情景仿佛那個銘刻在他心底的夜晚再現，他卻再也無法把翻騰的心緒壓下。仿彿那個夜晚裡落下的所有隕星砸在他心上，碰撞，毀滅，燃燒，他不知道現在心中要爆炸似的感情是什麼，轉瞬間又回到眼前所處的這個夏天，拉長的蟬吟惹人煩躁，喉嚨也感到乾渴，實在是太熱了。他又想到早上Vox臨走前的那個眼神。

「你喜歡我？」

「我喜歡你。」

「Luca。」Shu說，他的呼喚讓Luca明顯一震，但對方很快便發現Shu不是真的在叫他，而是單純的唸著這個名字，短短兩個音節咬字分明：「Luca。」

「呃、Shu……？」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不太好看，不然Luca不會露出那種明顯動搖的表情。

「你的喜歡和我的喜歡真的一樣嗎？」自從說出第一個字詞便無法再回頭，壓抑的愛戀在質問裏化成尖銳的刀，滲出的汗沾溼了校服襯衫，他深吸一口氣，逼近不知所措的Luca。是的，他破壞了自己的原則，踏出了給自己畫好的圓，但此刻他已經顧不得去懊惱，在邁入結束倒數的夏季，Shu選擇揭開了汽水瓶的蓋子，叫那些細密的氣泡全部上湧，沸騰般的在表面滾動。

「我如果擁抱你呢？如果親吻你呢？」

「Luca，如果我不滿足於和你接吻，想要和你做這之上更多的事呢？你還會喜歡我嗎？喜歡這樣的我？」

回應他問話的是一個吻。

像一隻莽撞的金毛撞過來，Shu好半天都無法回過神，他就這麽睜著眼睛，看著Luca死死抓住自己的衣領，俯下腦袋親吻他。也許這甚至說不上一個吻，Luca只是將嘴唇用力地壓在他的唇上，像是在紙上用力蓋下一個章，但僅是如此就有灼燙的熱度傳來，Shu看見他搖晃的睫毛，緊閉的眼，藏在眼皮下顫動的眼珠，那雙手攢著他領子的力度大的好像要他的衣服扯成兩半。

他才恍然發覺，他自詡謹慎，自認瞭解眼前這個人，卻直到臨頭才發現原來眼前這個人的緊張也不輸給他。Vox說的對，他死守著腳下的圓圈便也只能見到圈裡的事物，那是故意忽略還是不敢置信，抑或兩者相同？他分辨不出，直到他踏出了一步，他才發現自己戀慕的人早於近在咫尺的地方朝他張開了手。

早在很久之前，Shu Yamino便已經得到了一顆飽含愛意的星星，只不過他躊躇著不敢確認，以為那是一顆流星，於是他就那麼微笑地看著，沒有嘗試伸手去接，他拒絕了那顆星星。

實在是太過荒唐了，Shu不禁想要大笑出聲，直到彎下腰笑出眼淚。那些壓迫著他心臟的酸澀消弭了，他終於卸下那股勁。外頭的太陽落入山裡，漸漸昏黃的日光在白色的襯衫上折出彎曲的光影，餘下二人的學校是一個徹底的秘密基地，他們在這裡終結了一段單戀，預備開啟一場新的戀愛。

Shu捧住Luca的臉頰，盡可能輕柔的回應這個勇敢的吻，教Luca放鬆身體，張開柔軟的唇。溫熱的吐息糾纏間，他能清晰的聽見有震耳欲聾的心跳，不只源自一個人的胸腔，而是兩個人合並產生的共鳴，在這密集的鼓點裡，自盛夏誕生的愛戀瘋狂地生長，長成一片繁榮的參天樹林。

Luca睜開眼睛看他，淺紫色的雙眼有躍動的光點，恍若洩漏的愛語。

「我喜歡Shu，是想要和你接吻的那種喜歡。」

　　
　　
誠然，Luca Kaneshiro是個難度為惡夢級別的攻略對象，大部份喜歡上他的人最後都會敗在那絕緣體般的行為舉止下，最後知難而退。

不過還好，他也是個足夠幸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