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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不掉》


　　跟之前的無數個夜晚一樣，今晚，我從你的窗台爬進你的房間。

　　光源只有窗外的月光，即使已近午夜，房裡仍然沒有人。你的書桌上還是疊了很高一疊的信封，卻在正中央空出了一大塊，空間足夠讓我放下籃子。

　　算算我放過的東西也不少樣，從水果（還是洗淨切好的，有蘋果、葡萄、柳橙或哈密瓜），到輕食（大多是三明治，除了有次被抱怨之後放了牛肉堡以外），今晚送來的則是牛肉派，冷了也不會影響味道，只希望每晚工作到深夜，連頓飯都不會好好吃的你不會太晚回來，不然配的紅茶冷掉了可能會有一點點澀。

　　將籃子在你那張橡木做的、表面光滑、足夠一個人躺上去打滾那麼大的大書桌上放妥，手肘不經意地碰到桌角那堆得高高的信封，它立刻倒了、散落滿地，有些信封開了口，薰了香、表面光滑的卡片從裡面滑出來。

　　我不想看那些社交舞會、晚餐會的邀請函，它們令我感到胸口抽緊，告訴我說，儘管你每夜不關窗、空著桌子等待我不定期的造訪，但我們之間的距離其實非常非常遙遠，再也不是一塊在泥地裡打滾的小鬼，也不是曾經裹著毛毯頭靠頭聊天聊一整夜的青少年。

　　你的對象，應該要是你桌上那一堆照片裡的一位，應該要是一個溫柔可人、聰明能幹的小姐。

　　我花了一番功夫才把邀請函跟相親信堆回原位，卻忍不住要去想像假如有一天，我來時看到這間屋裡出現你的新郎服的話，該怎麼辦？

　　「要說恭喜嗎？我講得出來嗎？」

　　「恭喜什麼？」

　　好久好久沒直接聽見，卻絕對不會認錯的，你的聲音，在背後很近的地方響起。

　　反射性地想要跑、想要拉開距離，你的手卻比我的腳更快。

　　「我好高興，你真的來了。我沒有白等。」

　　「什麼意思？」

　　「你沒有看到我寫給你的字條嗎？」

　　我之前每次造訪之後，籃子跟餐具總會自動洗乾淨回去原來的地方，而且還會夾紙條，全都是你寫的，大部分都是「給我走大門進來」或者「太會挑時間了」還有「今晚的茶是新口味嗎？」之類。但最近你桌上那疊邀請函越來越高，我也越來越不敢讀你的紙條，把它們全都堆在自己的抽屜裡。

　　你完全看穿了我的心思。

　　「沒有讀還自己跑來，更好。那我就不擔心了。」

　　「你到底在講什麼？」

　　「我最後一次寫給你的字條，寫的是『下次再來就休想溜走』。」

　　儘管屋裡一盞燈也沒有，你的笑容卻燦爛得令我感到刺眼。

　　「我說到做到，你就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