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該文透已替換角色姓名)


  排檔桿前推,又後放。前推,再後放。

  西奧多直視前方,監視窗外是他目前的工作。但其實沒人真的這麼要求他,只是他習慣幫自己規劃階段性的行動目標。以理想的狀態而言,他現在應該以放鬆為主要目的,以儲備接下來要執行任務的身體能量。西奧多的目光能瞥見身旁男子操作器械,手背的青筋血管隨著動作微微跳動,熨燙妥貼的襯衫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內折的袖口隱約可見家族家輝的袖扣。仿製舊日年代風格、實則已經過數代改良的電動車驅動前行,皮製內裝透出穩定的低沉轟鳴。引擎聲並非是西奧多喜愛的背景音樂,因為他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喜外出,他的轄區是大宅裡層層堆疊的落塵、文件與書目。

  不過若能與駕駛座上的伊森共處一室,暫時將書一放也是不錯的。

  「我們到了,先生。」伊森直視路面前方咧嘴一笑,但並未看向西奧多,而是眼睫低垂,一邊加重煞車,又帶點不安的小範圍環視周遭。像個想表現的禮貌卻又帶點憨厚的私人車伕——這確實是兩人今晚的角色設定。這次的任務以打探最近奠基在大片荒廢土地上的新興事業為目標,兩人分別是不諳世事的富家子弟及可以隨年輕人驅使、在半夜偷跑出門找樂子的下人。

  過去戰事殘留的高科技輻射與汙染源交雜留在大氣中與地面之下。人們意圖在末日後開疆闢土,先斬後奏的搶占、調查甚至興建完一部分的基礎建設,最終卻因為環境評估有害人體的物質超標而不得不放棄商業利益,留下坐落於邊疆的灰色領土。最終無人看管、具備鬆散結構的市鎮成為代號「新星」,實則非法黑市的集散地。

  其實家族平時不涉入也理應管不到這些事,應該說伊森平時經手的業務就有一部份利潤來自於各處的新星,不過根據近期回報的不尋常的收入,八成是弄不好要被政府當局查稅的事。

  「生意可以搶,不誠實卻是死罪啊。」伊森先前看著財報這麼說,然後決定了今晚任務的去處。

  雖然搶生意在大多數情況下也不怎麼合法,不過西奧多無所謂。他只記得伊森坐在自己的大宅書房裡邊托腮看財報,還捋了一把銀灰色瀏海的姿勢讓自己呼吸漏了一拍。

  今晚的行動看似嚴肅,不過西奧多始終抱持著一個散步的心情。應該說,自從遇見伊森到兩人交往甚密之後,西奧多大部分的認知功能都挪用於專責運行伊森相關的議題,他負責的業務以他的能力而言稱不上耗費腦力,都是打發時間的一部份。這樣形容彷彿伊森是某個擺脫不掉的長期任務,通常這對西奧多而言等同於巨大的麻煩,任何需要他長時間放置在記憶中樞統整的東西帶來的困擾永遠比益處多。

  但西奧多其實最經常處理的問題是:伊森為何在西奧多人生中所有等重的微小記憶裡顯得如此特別?書庫裡的百科全書無法解答這個問題,即使回顧過去,對自己拋出橄欖枝的人不勝其數,對自己用心栽培的老大也不過是知遇之恩。沒錯,也不過,甚至伊森過去對任務文件的註解也只不過是陪伴自己長成的加分點綴,西奧多不情願又不自覺地心想著。

  小王子對狐狸是麥田裡的金色波浪,即便狐狸根本不以麥穀為食,對牠而言一無是處。但若同理可證,伊森便是西奧多的星光。即使他是家族裡縝密設計並豢養的玫瑰,星光無法為他帶來生命與養分,但他過去他每一次從宅邸仰望書庫的天窗,星星總是敞亮。

  無關乎這個人帶來的利益、本質好壞與否,他在他的沐浴之下被他馴養。這樣的道理難以用理論得證也無跡可尋。但只要西奧多仍然是伊森的玫瑰,那麼西奧多願意為此再容忍這個世界多一些。

  西奧多發亮的皮鞋終於踏上新市鎮的夜色。他按照劇本,抬起白皙的下頷望向遠處,與聚會的隱密入口的侍者對上了眼。他滿不在乎地似地說了一句,「在這等著。」

  我等著你。

  伊森聽出他語氣裡的慵懶之意,知道西奧多又擅自當作今天是外出約會了。但自己慣著的人當然也不能如何。他盯著西奧多帶上車門的指尖眨了眨眼。

  「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