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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FGO】不列顛拯救計畫
　
　
　
對貝狄威爾來說，漫長的旅程彷彿沒有終點，未知的結局通往的是無邊恐懼。
　
然而身為亞瑟王的騎士，他所犯下的罪行時時刻刻地嚴厲拷打其靈魂，令這名以忠義著稱的白銀騎士深陷名為懺悔的深淵。
　
如果不是聖劍的加護，貝狄威爾的肉身早已消逝於歲月的洪流，但他殘破不堪的靈魂所追逐的目標遙遠而又飄渺，以殘留的意志支撐著行屍走肉般的軀殼繼續前行。
　
能夠找到那位執起聖槍的王者，並走到對方面前無疑是奇蹟。
　
與此同時，女子纖白柔荑離開端坐王座的漆黑風暴肩頭，一襲墨色長裙的貴女儀態優雅地走下階梯。
　
背對年輕的魔術師及紫髮亞從者，白銀騎士神情疲憊卻又堅毅地站在不列顛王女面前。
　
隔著山窮水盡但近在咫尺的距離，貝狄威爾輕輕開口：「……摩根殿下。」
　
「像這樣與卿對話，似乎還是第一次，貝狄威爾卿。」
　
褪去面紗後，得以直接觀察騎士面容的摩根，發現貝狄威爾和亞瑟王擁有同樣美麗的翠綠眼眸，她不禁心生幾分愛憐。
　
只見貝狄威爾邁開沉重的腳步，一步又一步地朝王座前行，「是的。但是……崔斯坦卿口中的您，以及聖都人們口中的您，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您呢？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
　
摩根微微一笑，黑槍造型的法杖出現於她手中，並在藤丸立香及馬修戒備的目光中指向白銀騎士，「這麼說來，你是需要理由才能揮劍相向的男人嗎？」
　
面對島之魔女的威脅，貝狄威爾並未停下步伐。
　
「我只不過是有一種預感，倘若是生前的我知悉的您，實在沒有理由現身於此，如果您追求的是亞瑟王的死亡，那麼我們的目標一致，然而，您真正的心願並非終結，而是延續。我和您的願望相差千里，我想……這就是您站在對立面的原因。」
　
冰色的瞳眸映出騎士堅定不移的目光，摩根抬起法杖的同時道：「沒有錯，貝狄威爾卿。我愛著阿爾托利斯，而你也敬愛著他，願望本身沒有對錯，有的只是迥異的立場。」
　
話音甫落，冷冽的漆黑水渦在騎士腳下成形，氣勢洶洶的潮水困住了白銀騎士，饒是手持聖劍的貝狄威爾也不敵這等攻勢，急得身後的兩人忍不住高聲呼喚。
　
分出勝負對摩根而言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區區人類不是她的對手，而她的心靈強度也不會服輸。
　
──雖然對貝狄威爾卿很是抱歉，但就讓她惡女做到底吧。
　
魔力掀起的勁風吹亂了摩根的髮絲及衣袂，宛如塵埃落定那般，隨風飄揚的銀髮逐漸隱沒貝狄威爾狼狽身影。
　
就在貝狄威爾被強勁水流切割成塊前，純潔的圓桌騎士展開守護的決心，當少女清潤的嗓音劃開強風，遺世絕塵的白堊城跨越時空顯現於此！
　
於最後的御主及馬修的掩護下，躍過凌厲水澤的騎士懷著孤注一擲的決絕，如斯吶喊：「我必須完成最後的使命！」
　
猝不及防的摩根瞪大雙眼，注視著逕直攻來的、剎那間顯得耀眼奪目的騎士，她下意識地回應：
　
「而我會擊墜你的願望。」
　
魔女與騎士的戰鬥沒有絢爛的技法，更無出人意料的招式。
　
兵刃交接的瞬間迸開一簇簇火花，倒映劍身的臉龐被緊接其後的魔力光束取而代之，在象徵亞瑟王偉業的卡美洛城上，他倆交鋒的「武器」是不容退讓的信念。
　
一方是費盡千年的尋覓與自我問責；
一方是不斷跨越世界終將實現的希望。
　
就像摩根說的那樣，他們的願望沒有高低之分，也不能衡量其輕重。
　
她早有踐踏對方的心理準備，就算以再多言語都無法彌補對方，儘管手染鮮血也要拯救那座國度。
　
無論多麼哀傷。
　
無論多麼令人絕望。
　
無論多麼痛徹心扉地……
　
「停下來吧，摩根。」
　
正當摩根高舉法杖投出魔術光束的前一刻，她所熟悉的體溫從背後抱了上來，用一雙溫柔的臂彎制止她所有動作。
　
彷彿被這個擁抱按下暫停鍵。
　
「亞……瑟？」
　
──為什麼？
　
摩根無法理解。
　
阿爾托利斯是個溫柔的人。
就算化身風暴，他的指尖與體溫也充滿了對她的愛意。
　
所以她不想讓阿爾托利斯否定貝狄威爾，那樣殘酷的事情，由「惡女」實行不才更貼近童話嗎？
　
「妳做得夠多了，接下來就交給我。」
　
聽見這句耳語，摩根一對水藍瞳眸劇烈地緊縮。
她緩慢地扭頭看向對方，冷不防地落入他鉑金瀏海下的青金雙眼裡。
　
──什麼意思？
　
他明明答應過的，會和她一起拯救不列顛。用鄭重的、繾綣的話語向她保證……
　
『那麼，讓我們成為這份奇蹟吧。』
　
──所以……
　
摩根嗕了嗕輕顫的唇瓣。
　
──拜託了……
　
被阿爾托利斯的視線獲攫其中，她好不容易張開的唇無聲開合。
　
──不要丟下我。
　
兀然收起的魔術綻開煙花般的細碎光點，在摩根怔愣的注視中，金髮金眸的王者邁開步伐，直至矗立於白銀騎士跟前。
　
黑髮御主大氣不敢多喘，他身旁的紫鎧騎士則面露憂慮。
　
似是察覺了什麼，只見貝狄威爾跪下雙膝，用顫抖的雙手奉上被光芒包裹的長劍。
　
王者的偉岸背影在人們眼中勾勒出冷峻輪廓，包裹於漆黑鎧甲下的身形猶如山脈之凜然，從嶙峋甲冑伸出的臂腕探向騎士遞上的聖劍。
　
風暴之王接過那抹誓約勝利的光輝的瞬間，神靈漠然金眸漾起粼粼湖面般的波光。蹲跪於他跟前，了卻心願的白銀騎士永遠地闔上雙眸。
　
「你的確貫徹了你的忠誠，貝狄威爾卿，我最忠義的騎士。」
　
貝狄威爾對自我的深沉悔恨，以及其綿延千前的歉疚確確實實地傳達給了主君。
並在最後的最後，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贖罪。
　
如同面對或畏罪潛逃或離開圓桌之席的騎士，阿爾托利斯從未怪罪過貝狄威爾。
　
即便是在臨終的前一刻，他也沒有怨恨過任何人。
　
阿爾托利斯．潘德拉剛不曾後悔於自己的一生。
　
──但是，他還有必須完成的願望。
　
為此拿起聖槍……不，是選擇了聖槍的他，與泛人類史的亞瑟王、被迫持聖槍行走於世的獅子王，擁有決定性的不同。
　
接受聖杯的詛咒，只作為「她」的阿爾托利斯存在於世。
　
這就是風暴之王真正的姿態。
　
倘若未能與「她」重逢，約莫將徹底成為殘酷的風暴，在無盡的等待中撕碎一切吧。
　
然而屬於他的奇蹟發生了，於是比起王者，他更接近於一名普通的男人。
　
因此，此身被詛咒纏繞，亦不甘就此消逝。
　
最先意識到這點的，是隔著投影見證一切的魔術師，「為什麼……特異點沒有消失？明明已經歸還聖劍了，亞瑟王卻沒有放棄聖槍？」
　
「你們從最初就誤會了一件事情，迦勒底的魔術師。」阿爾托利斯冷澈的嗓音響起。
　
被王者收下的聖劍化作一陣金光消散，而他的發言繼續：「當貝狄威爾卿現身於此時，我們的目的便達成了。在你們眼前上演的聖選，也不過是一場魔術。」
　
「等一下！從聖選開始就是計畫的一部份嗎？」被稱為羅曼醫生的男人語氣裡滿是驚愕，「那麼難民們都到哪裡去了？不對、不對……」
　
藤丸立香忍不住插話：「為了打倒魔術王，或者拯救人類，全都是騙局嗎！？」近距離看見那場屠殺，並將難民們的痛苦烙印在腦海中的少年，向被詛咒的神靈發出質問。
　
「否定，打倒魔術王和拯救人類確實是我最初的目的，為此採取的手段便是聖選，但是這個手段在之後發生了變化。」
　
從山之民口中得知先有風暴之王建立聖都並執行聖選，後才有「妖妃」現界加入風暴之王麾下，馬修得出一個極其自然的推測：「……是因為摩根殿下嗎？」
　
時至此刻，亞從者注視摩根的目光依然未有一絲敵意，心靈純潔的她只是單純地提出困惑。
　
默不作聲地用魔術檢查阿爾托利斯的狀態，再三確認他的身體並無任何異常後，摩根重新取回從容，端著符合人們既定印象的冷傲朝少女開口：「馬修．基列萊特，或者要稱妳作加拉哈德卿呢？」
　
「我只不過是借助那位騎士的力量，並非同等的存在，摩根殿下。」首次與傳說中的魔女對話，馬修的忐忑肉眼可見。
　
「那麼、馬修。」摩根從善如流地直稱少女的名字，「妳是否還記得高文卿的言詞？」
　
「是的……您與風暴之王的願望，對這片土地來說才是真正的救贖，是指這句話嗎？」
　
摩根輕輕頷首，接著道：「在你們原先的認知中，只要消除造成歷史扭曲的原因，並回收聖杯，特異點發生的戰鬥、流血和犧牲都會恢復原狀，但日前才得知不是如此，對吧？」
　
聞言，迦勒底一眾沒有詢問摩根為何知悉那場密談。
　
「也就是說，至少在這片土地上，你們的行動雖然能夠排除『未來的毀滅』，卻無法拯救『這個時代』的所有事物。」
　
「這個……」
　
看著少年與少女眼中的光輝巍巍顫顫，曾在某個世界與之一同奮戰的摩根跳過了這個話題，於一干神色緊繃的注視下再度舉起法杖，「倘若你們也贊同用對話理解彼此的動機，那麼我在此告訴你們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作為不列顛的王女，我所在乎的無外乎那座島嶼。」
　
透過亞瑟王傳說認識摩根．勒．菲的人們並無發出異議，然而就在馬修察覺異狀並提問前，銀髮藍眸的貴女打斷了她尚未出口的話語。
　
「正如遠在未來坐看的那個男人所想，我的確藏有其他計畫，並說服阿爾托利斯調整其目的，使之成為我們共同的冀望。」
　
被摩根影射的羅馬尼．阿基曼順勢開口：「那究竟是……？」
　
他們不是沒有揣測過摩根的目的，從操控風暴之王實現登上王座，到讓聖都成為第二座卡美洛，但在摩根刻意保持距離以隱瞞自身動機，以及放任風暴之王原本計畫的行動下，無人能夠猜出她的真正盤算。
　
回答粉髮魔術師的追問的，是風暴之王深深的凝視。
　
須臾間，時空扭曲造成的地鳴使得藤丸立香和馬修狠狠踉蹌！
　
強烈的光芒霸道地剝奪了視覺，在越發模糊的視野裡，蛛網般的「絲線」倏地貫穿天穹，無形的力量將天與地揉作一塊塊碎片。
　
人理保障機構的魔術師們未能理解眼前的畫面。
　
摩根為他們演示的是超出人類想像的夢幻級魔術，遠比曾經的夢境魔術還要盛大、決然。
　
身歷其中的人類最後的御主，藤丸立香腳下的平台虛實交錯。
　
位於世界盡頭之外的座標，同置換的土地產生了疊加狀態。
　
壟罩天空的光帶凝結成霧，化作淅淅瀝瀝的雨水。由遠而近的嫩綠覆蓋荒蕪的大地，與之襲來的是漆黑如墨的烈焰！
　
下一瞬，萬籟俱寂。
　
因此，風暴之王的這句宣言格外清晰：「——我們的不列顛拯救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