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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殤契】至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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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沉寂,殤不患踏過門檻,一手端著煎好的藥碗,另一手順帶將屋門拉上,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啞聲響,微弱的燭火也隨著被帶動的氣流而搖曳。

「阿契努斯,該喝藥了。」

他喚了一聲正沉浸在閱讀中的人,將放涼溫度剛好的藥碗放在他手裡,趁著阿契努斯一口氣喝完苦澀藥汁的下一刻,一顆小小的飴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進阿契努斯嘴中。

阿契努斯甚至都還未皺一下眉,甘甜的味道就溢滿唇齒,取代了令人不悅的苦澀。

他看著阿契努斯乖乖喝完睡前藥,拿過藥碗隨手擱置在一旁便要趕他回床上,「差不多該睡覺了。」

殤不患伸伸懶腰,褪去外衣也準備就寢,阿契努斯瞥見面前有東西從殤不患的衣服裡掉落,便眼疾手快的將其接住。

攤開手,一對珥鐺就這樣靜靜地躺在他掌心之中。

「......」

一時之間面面相覷,無人說話。

忘記拿出來了!!!

殤不患沒料到會這麼快就被阿契努斯發現,他恨恨扼腕,輕咳幾聲,「那個、呃.....這是我......」

他沒想好怎麼說,但阿契努斯聽著他的斷句露出古怪的表情:「這是......你要戴的?」

殤不患怔住,又連忙想解釋:「什麼?不是、不是我──!」

阿契努斯點點頭,一副我能理解的樣子:「沒關係,每個人都有愛美的──!」

「不是我要戴!」殤不患猛地打斷阿契努斯的話,俯下身去激動地抓住椅子兩側的扶手,竟無意間將阿契努斯圈禁在自己與木椅之中,「這是要送給你的!」

阿契努斯方才話未說完就被打斷,殤不患一俯身他們的距離又變得如此的近,他不曉得殤不患為何這麼激動,霎時有些被他唬住。

殤不患冷靜下來才發現阿契努斯怔愣著看向自己,那張佔據心神的臉就近在咫尺,純白的修長睫羽一扇一闔,明眸比燭光更加光亮,他們近得連鼻尖的呼吸、唇齒間的吐息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他這才驚覺自己太過激動,好像嚇到他了......

阿契努斯還有些發懵,只是反問道:「送給我?」

殤不患訕笑兩聲,「你若不喜歡......就丟了吧。」

「不,我......」阿契努斯低下頭,還是有些不習慣說出那個詞,乾脆直接抬手撥開遮住耳朵的髮絲,露出來的左耳垂上有個非常小的孔洞。

阿契努斯並不常自己戴珥鐺,有些抓不準位置,細鈍的耳針在白嫩的皮膚上划過,留下幾道微小的紅痕,卻始終戳不進耳洞裡。

殤不患看著那幾道紅痕覺得有些扎眼,主動拿過珥鐺道:「我幫你吧。」

阿契努斯微微偏過頭去任他動作,殤不患輕輕捏住柔嫩圓潤的耳垂,動作輕柔的循著穿打的軌跡將細針戴進去,疑問的開口:「沒想到你還真有穿耳。」

「只有左耳而已,從前玩鬧著留下的。」阿契努斯歛下眉眼,似是有些懷念的神情,「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確定戴好後殤不患鬆開了手,阿契努斯回首去看他,那墜子也在膚色潔白的耳頸間晃動。

暖暖的燭光籠照著那股淡藍,像天明時、像黃昏時,在日光下蕩漾的湖水,而也果然如他所想的很適合阿契努斯。

「為何要送我?」

阿契努斯低低的嗓音如落羽般輕輕撓在心間,殤不患才收回視線看向比碧波盪漾更扣人心弦的眸。

「因為我……」

雖然當時他確實僅僅只是覺得很適合阿契努斯才又折回去買下來的,可此時聽著阿契努斯的問句,那姑娘的話又浮上心頭,殤不患猶疑一會仍然說不出口,他無法確定阿契努斯的想法是什麼,也擔心坦白之後會造成令他後悔的結果。

也許現在還不是個好時機。

「我……我就是覺得很適合你,覺得你戴起來一定很好看。」

「……謝謝。」

殤不患瞧見阿契努斯明明眉眼舒展開來,他卻看出一股說不清是失望或像是遺憾的情緒。

「不、不客氣。」殤不患尷尬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拍了拍他的肩催促道:「快睡吧,你去躺好,我來熄燈。」

阿契努斯默默地起身回到自己的床鋪邊,他沐浴後就只穿了一件外衣一件裡衣,解開外衣衣帶,寬大厚重的布料從纖瘦的肩頭滑落,脫去外衣後底下是較為單薄的睡衣。

殤不患不禁想,那薄薄的的裡衣下又會是何等風景?

啊,對了,他早在照顧昏迷不醒的阿契努斯時就已經看過了,那時候他身上滿是傷痕遍體,瘦的像是沒有一點肉,皮膚很薄,稍一按壓都能摸到骨頭的觸感。

阿契努斯能自主行動之後殤不患也就沒有再做過諸如幫他洗漱擦身更衣之事了,若恢復速度正常,那些傷痕應該有大半都已經好全,而且阿契努斯也肉眼可見了的胖了一些,雖然殤不患還是覺得他太瘦,但對比幾個月至半年前已經算很好了。

殤不患在胡思亂想之間突然對上阿契努斯疑惑的眼,驀地回過神驚覺自己又失禮的直直盯著對方看,甚至還有一些不該有的想法,他驚慌失措的傾身吹熄燭火,選擇躲在黑暗中逃避那似欲探究的眼神。

黑夜裡迴盪著如雷擊鼓的脈搏聲,殤不患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鼓動過快,久久不能平定恢復。

另一邊的聲響逐漸平息,習武之人五感靈敏,殤不患聽見阿契努斯呼吸趨緩漸勻,應當是睡著了。

窗台未關全,殤不患能透過微敞的縫隙看見外頭皎潔的月色,秋末的微風已有相當的涼意。

金風帶動將落未落的枯葉在老樹枝椏上摩挲作響,他望著寧靜的夜空,心率也逐步平穩,奔波勞累一天的身體很快扛不住洶湧襲來的睡意,眼皮闔上便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