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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中的不變


「雪碧......你先冷靜聽我說，我錯了但我會彌補的！相信我！」大型犬似的表弟可樂垂著頭不敢看他，劈頭就倒出一大串的道歉和解釋，最後才用微弱的聲音坦承：「紅鑽不見了......」
期中考週那陣子，由於忙著批改考卷，可樂便被拜託暫時照顧寵物蜘蛛紅鑽，他即使害怕還是答應了，畢竟平時這位表哥也幫了他不少。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多少有點長進，開始習慣雪碧的惡趣味，但仍然無法領略他口中「紅鑽可怕外表下可愛的本質」。

戀人阿吏此刻也深陷閱卷地獄中，可樂便把那些抱怨考題的話題先和紅鑽分享，他發現紅鑽是個好聽眾，不會說些「你就是邊玩邊複習！」之類的嘔氣話打斷他，甚至不時發出「嘶嘶」聲附和。本來一切順利，人和蜘蛛相安無事，直到可樂開始覺得睏，剛結束考試的疲憊感湧上來，回過神來已經打瞌睡到臉都快摔到地上了，再轉頭就被紅鑽的消失嚇得瞬間清醒。

四處尋找無果，接著放學鈴也響了，可樂只得先垂著頭到雪碧那裡認罪。

雪碧假裝皺起眉頭，一邊回想自己以前生氣的樣子，一邊注意不演得太過火。他想小小的惡作劇一下，畢竟可樂弄丟紅鑽是事實，不過乖巧的蜘蛛其實只是迫不及待想回到主人身邊而已。雪碧幾分鐘前吩咐紅鑽再去散個步繞個圈，最後領著可樂和他會合。

而雪碧則一路默默後面觀察，看著表弟著急的可愛模樣，嘴角忍不住揚起——糟了，這下變成他要感到內疚了。

大概可樂就是討厭他這點吧，為什麼面對充滿善意又親近他的人會不禁想捉弄呢？弟弟景仰著哥哥，哥哥其實也羨慕弟弟的明快，單純地信任和愛人，所以才容易被騙吧。

反觀自己迂迴地、將感情藏在不分輕重的玩笑裡，到底期待別人怎樣去感受？可悲的是習慣成了枷鎖，彆扭地難以改變，便保持沉默看著本來屬於他的位置一點點退到心的邊界去。

可樂跑著、尋找著，回憶裡相似的場面浮現，只不過角色調換，是雪碧幫他，抱起被粗心主人壓扁的三線鼠，拚命地往醫院奔去。明明跑得比他還慢，到達的時候喘不上氣的樣子看起來也很需要送急救。可樂忘不了那個慌亂悲傷的雪碧，一直以來都是有點漠然的形象，卻予弟弟重視的事物同等的關愛。

小時候的可樂光顧著哭，沒想起來要跟雪碧道謝，如今這句簡單的話莫名被咽在喉頭。坦率是自己的優點，他一直是如此認為的。但當他靠近雪碧時，總有些多餘的顧慮，從對他養的昆蟲的恐懼到擔心自己說話太直惹對方不高興等等。這是一種習慣，他不喜歡，然而錯過機會後好像不得不承認被局面困住了。有時他往前，對方迴避，而對方邁步的那些時刻在他察覺到之前早已退回原位。偏偏是這樣的一位哥哥要面對遲鈍的自己，可樂也想替他嘆氣。

思緒都快飄回家的青年在此時終於捕捉到閃過的深紅色身影。可樂連忙喊住漫步中的蜘蛛。

「紅鑽！快過來......不對別過來！」果然還是很害怕。「你、你慢慢地移到我附近可以嗎，然後稍微隔個一公尺的安全距離......呃你聽到了嗎？你一定想念雪碧了，我們回去找他好嗎？」可樂越來越激動，快要壓抑不住恐懼。「求求你啦、我沒有帶罐子什麼的，只有呃......我的、帽子。啊但是你千萬不能爬上來！」

這時身後傳來溫和的男聲，可樂回頭一看，慶幸雪碧也剛好走到這裡。紅鑽似乎只聽主人的話，本來還我行我素地亂爬，雪碧來了之後便徑直往他的方向過去了。

「謝謝謝謝，還有，真的非常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

「好啦，你說不膩但我聽一次就夠了。辛苦你照顧紅鑽了。」語末又小聲補了一句：「我下次還會。」

無法做出的改變有不變的感情寄存，融於習慣與日常裡，陷在其中所以難以察覺，但最為知曉的也僅有彼此。


附贈番外：

「欸，來打賭，這次我出的考卷平均會比你的高。」

「科目不同起始線就不公平了吧！你也知道學生比較不擅長考古學，不賭。」

米蘇對不願陪他忙裡偷閒的損友嘖舌，「那不然我們用計算紙摺飛機，看誰的飛比較遠？」

「米蘇你真的三歲不能再多了，你沒有別的事情要做嗎？」吏的白眼快翻到後腦勺。

「就剛才闖進來找雪碧的蜘蛛嚇到其他老師了啊，有人一震不小心把讀卡機撞倒，本來就不是很夠，現在看來大家都要加班了好耶。」最後那句好耶雖然是笑著說的，但心如死灰。

吏看著在讀卡機前隊伍排到繞了辦公室一圈的教師人龍，仰天長嘆。

「但是我告訴你，我今天就算是住辦公室、回不了家、排隊排到死，也絕對不會再跟你玩什麼！」他猛地扭頭瞪向米蘇。「董事新捐的少女雕像......上次你賭雕像內褲是白色的，還硬拖我和你去看，兩個猥瑣智障蹲在路邊。」吏忍不住罵髒話，「結果她根本沒屁股！」

「不好意思......」怯怯的學生在門口徘徊許久終於鼓起勇氣插話：「請問老師在嗎？」

『我就是。』兩人沉默了下來，回想剛才那段幼稚又毫無內涵的爭論，不知該拿哪來的臉皮說自己為人師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