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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他真的與棒球的緣分深刻到如同鐫於骨血,也許是高中時一起打球的夥伴們留給他了難忘無可取代的回憶,要圭在升上大學後,鬼使神差的依舊進了棒球部。

因此在入隊式時見到桐島秋斗,是他始料未及夢裡都夢不到的事,當下就想拔腿就跑。

要圭定了定神,吞了口口水,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的事實讓他安心許多,但依舊有些不安地向一直與自己相伴的對象搭話。「智將……你說桐島前輩怎麼會在這裡啊。」

意識深處的智將在見到坐在二年級那一桌的桐島秋斗的那一刻,便微微蹙起眉防備起來,卻沒有讓master察覺,只是如往常平淡的語氣。「…當然是他大學也考進這裡了啊。」

廢話一般的回答沖淡了master的緊張,他有些無言。「這種事就算是我也看得出來好嗎。」天性樂觀的要圭因此轉念一想,其實彼此間沒有什麼過節,況且從那次甲子園對戰後就也沒有過交集了,自己並不需要太過度反應。

master的樂天大概是誰也學不來的最大優點。智將默默地想。…桐島這個人,要說危險,其實也沒有做過什麼傷害要圭的事,最多就是閒著沒事自來熟的湊過來,連聲要自己接他的球組成投捕搭檔。然而他又憶起那次對戰時與桐島秋斗的對話,垂下了眼簾。因此純粹的,只是自己不喜歡被看透的這種感覺,所以同類相斥的下意識警戒起這個人而已。

……是嗎?

看著在儀式結束,眾人自由活動吃東西聊天的時候,桐島秋斗帶著一樣捉摸不定的笑容向這邊走過來,智將又有些拿不定。畢竟若是自己,就絕不會只是這樣——

「要君,好久不見了。」

曾經被稱為冰河之王的人,即使到了大學依舊是眾人矚目的對象,因此他主動向某個人,甚至還是新生搭話的場景,成功聚集了場內所有人的視線。

master能感受到自己背後沿著脊椎流下冷汗。但那是因為過多的目光密密麻麻刺在自己身上的如坐針氈感,他又一次望向腦海內的智將,從對方的存在汲取勇氣及安心感,回答道。「桐島前輩也好久不見了。」

桐島秋斗沉吟了一會,忽然輕笑出聲。「是比較笨的那個要君啊。」

一瞬間,要圭倒抽了一口氣,屏住呼吸,雙眼流露出的震驚藏也藏不住。也在同樣這剎那,智將本打算馬上切換自己出去應對,又旋即意識到這樣才是遂了對方的意而止住了行動,只是瞇了眼,對絲毫也掩飾不了心思的master叮囑。「master,這裡我不能出面,只能靠你自己了。但不用擔心,」他彎了彎唇角,是一貫胸有成竹的餘裕笑容。「你就做自己就好,無論桐島說什麼都不用管,總歸只是他的『臆測』。」

一切都發生在心念電轉間,因此旁人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對勁,要圭也順暢地回應了那句意味不明的話。「桐島前輩一上來就這樣說也太傷人了吧~」

垂了垂眼,桐島秋斗的笑意深了些,卻沒有在這話題上揪著不放。「…既然要君也進了棒球部,想來之前說想組成搭檔的事便真的能成真了,」他抬眼,依舊是那樣摸不清底的笑容,伸手向要圭,彷彿一點深藏的意思都沒有。「之後就請多指教了,要君。」

——只怕這個指教,來者不善啊。從意識深處看著master將手搭上去握了,智將抱胸審視著這麼想。

因此在式後,master毫無機心的閒聊起來。「還以為桐島前輩會繼續逼問,都嚇出一身冷汗了,結果原來是好人啊~很體貼地就換了話題。」

…那是好人?體貼?智將光只是想像這幾個詞都覺得發笑。那種人,不僅與好人沾不上一點邊,也才不會在這種情況對「有趣的玩具」體貼。恐怕純粹只是意識到了master背後有自己在出主意,眼前只能先放下;加上他大概也清楚,無論是直球說出讓智將出來或是間接逼出來,都只是讓他變為被動,因此不如賣個好,退讓一步,反而才能前進一大步——master這不就咬餌了嗎。

「…master,建議你還是對桐島小心一點。」但自己的這些思慮,就不必讓master知道反而束手束腳的。與自己不同,master即使在球場上也能做到布局排戰術,但本質還是善良信任他人的,所以也不太擅長隱藏心思。比起還要花費心神東遮西掩仍拙劣不已,不如就真的一無所知更真實也更無處可下手。

而後無論是球隊的訓練,或是校園中的偶遇,甚至是交換了通訊軟體的往來聯繫中,桐島秋斗都確實沒有再提起這件事,彷彿那日的那句話不曾有過,又或者只是一句無心的失言。

但愈是如此,智將愈知道自己跟master已經落入被動的局面,只能按照目前的劇本繼續走下去。

所以在系上迎新結束,一早醒來發現是自己在掌控身體的智將也不是很意外。畢竟master是那樣的性子,哪天會毫無節制的把自己弄斷電真的不是什麼稀奇事。他打開手機確認今日的行程,下午有隊訓或許比較麻煩……但到下午時master也該醒了,屆時再切換回來就沒問題。

他還思索著今天的預定時,手機上就跳出通訊軟體的通知,正好指腹剛要按下同位置之下的行事曆應用程式,便成了點開訊息。「……」還正好是桐島的訊息。智將粗略的向上滑了一點,有些無語地發現master跟對方還聊挺多的。

新一則訊息又跳了出來。「已讀?難得要君這麼早起,也難得沒有立刻回應。」

智將沒有去理浮在最下方的提醒,繼續草草的瀏覽前面的聊天紀錄,但新訊息又隨著震動躍上。「所以,是智將要圭吧。」

看到訊息內容的智將眉頭一跳。…已讀功能真的是壞文明。他指尖懸在九宮格鍵盤上考慮著要回些什麼敷衍時,又是一則訊息。「聊聊?」

聊聊?想起上一次的「聊聊」,智將噙起玩味的笑,將訊息欄中已輸入了幾個的假名刪掉,重新寫起訊息。「前輩想聊什麼呢?聊您為什麼還在東京嗎?」

對面的這次停了較久一些,但也很快傳回。「www若說是為了要君~?」

「但我也確實蠻想繼續上次的話題。」

兩人想到了一處。智將卻沒有想繼續上次的話題,回覆了第一句。「就請不要再說這種誰都看得出是謊話的話了。」

「怎麼知道就是謊話?我啊,確實還是抱持著說不定到大學有機會組成搭檔的想法喔。」在智將還沒將訊息編輯完,來自對方的下一則又映入視野。「反倒是要君,『就請不要再說這種誰都看得出是謊話的話了。』」

見到這句話,智將停頓了下,手指不小心誤觸了傳送,將方才的訊息送出。「明明都還無法隨心所欲愉快的打球吧。」

畢竟都是正開著聊天室對話中,因此那則訊息被立刻已讀,連收回的機會都沒有。智將抿了抿唇,沒有繼續打字,看著視窗內的訊息一則一則推送顯現。

「這點,原封不動送還給要君吧w」

「大家都彼此彼此,也不必再假惺惺的裝模作樣。」

似乎是有些厭煩了這樣打字,又或者是等不到智將的回覆,來自桐島秋斗的通話請求就這麼突然地,隨著急促的震動闖入了手機畫面。

智將盯著一綠一紅的兩個應答按鈕,深深嘆了一口氣,最後還是接了起來。「桐島前輩,您好。」

聽著透過訊號傳來聲音有些失真的敬語,桐島秋斗彎了彎唇。「可惜我早上還有課,不能繼續聊下去。下午隊訓時再繼續吧,很期待見到要君喔~」

他聽得懂對方的言下之意。意思就是下午桐島也想見到智將要圭而不是master。

雖然智將並不想如桐島秋斗的意,可master沒有給他選擇的餘地。到了隊訓之前,他無論怎麼呼喚,master都沒有要醒來的意思。好在人是還在,因此無可奈何之下智將只能洩憤般捏捏對方熟睡帶著溫熱的臉,柔軟一如本人。

於是桐島秋斗愉快的看著穿著球衣帶著護具,手持著面盔朝自己走過來的智將要圭。

「要君,好久不見了。」

要圭露出恰到好處的禮貌微笑,「桐島前輩這說的什麼話,昨天才剛見過不是嗎?」

且不說其他隊員以及教練對於今日的要圭似乎有些不一樣的反應,畢竟還是做為投捕,要圭在訓練時更多會接觸的仍是桐島秋斗。而一直以來智將也同樣同意,桐島秋斗是個優秀的投手,有著多種並吸引人的變化球,控球也相當漂亮,更擁有作為投手——或說王牌投手所需要的氣場與特質。除此以外,即使智將不願意,亦不得不承認桐島秋斗確實與自己是同一種人。或者就算不是同一種,也有著相仿的想法。

所以在過程中,兩人默契好得令本該是刻板乏味的訓練都變得更像是在遊戲般的有意思,彼此不需要過多解釋,或者還不用開口就能理解互相下一步想做什麼,甚至不再需要自己一力承擔,有了可以相談共同商討的對象。對於在從前需要與搭檔說明或者自行擬定計畫對策的他們而言,皆是少有又舒適的體驗。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更加棘手。智將站起身,揮臂將球傳了回去,於陽光映出的護具條條陰影下,神色不定的這麼想。他才蹲下,遠處的桐島秋斗便對他點了點頭,他分神瞥了一眼在二、三壘的跑者,也回以頓首。

因此這一球是顆普通的內角直球,偏高,打者絕對不會打——要圭起身,接球,跨步,傳球。

桐島秋斗在確認要圭接到球後便立即蹲下,接著就聽到來自身後清脆的「啪」的球入手套的聲響,轉頭去看,球的落點精準到二壘手只需要順勢向旁一揮就觸殺了跑者。

三壘跑者起跑,二壘手也將球再次回傳,依舊是在準確的位置,要圭接球,蹲身擋在本壘之前,眸光銳利。他身材並不高大壯碩,與跑者正面硬碰硬是很不利的,因此他瞄準的是跑者打算滑壘的瞬間——在進壘之前,要圭的手套先碰上了對方的腳。

「一人出局,二三壘有人,一好三壞,下一棒還是三棒的情況下,真的想不到會不顧滿壘包或暴投失誤的可能性,下這樣的戰術賭能夠抓雙殺,真的太可怕了。」模擬訓練告一段落,在反省討論會時,隊友這麼笑著抱怨。

要圭只是微微笑,「不過是因為是隊友所以很熟悉而已。」…二棒的性格保守,若不是自己擅長的球路或是明確的好球帶,通常不會願意出棒,因此不用擔心會試圖強迫取分;而桐島的控球令人放心,也不必擔憂會暴投,不下這樣的戰術才是對不起天時地利人和。

與球速球質不同,控球是必須要苦練才能有的。桐島當初能以這樣的身材,挾變化球為自身武器取得王牌的一席之地,不知道曾付出多少努力。智將垂眸笑著與隊友們應對,一面想。作為捕手最重的責任之一,就是引導出每一位投手的特長並最大化,不令其埋沒,讓所有人都能看見他在投手丘上發光的樣子。

…所以才說要圭是優秀的捕手。桐島秋斗看著自己左手上的舊傷與繭,微微笑這麼想。

隊訓結束,眾人都三倆各自離開球場時,毫不意外的,桐島秋斗跟上前走到了要圭的身邊。「如果是跟要君一起,或者就能愉快的打球了……要君覺得呢?」

早上的話題。智將不是很想繼續,只是同樣禮貌做足的微笑。「…前輩您的感受,我怎麼會知道呢?」維持著嘴角的弧度,他睜開原先笑瞇起來的雙眼,眼中卻沒有一點笑意。「只是,在令弟都去了職棒的現在,再說什麼愉快的打球不覺得有點……」他沒再說下去。

——有點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桐島秋斗卻很清楚對方的未竟之語是什麼。明明被踩著痛點,可他一點也不以為忤,依舊是笑吟吟的。「這話,是不是也該一樣送還給要君呢?畢竟——」他拉長了音,像是在賣關子,可這關子又誰都知道是什麼。「清峰葉流火現在可是炙手可熱的職棒新星呢。」

「那是葉流火應得的,我也——」

「早上也說了吧,」桐島秋斗卻打斷了要圭的話,笑意收斂了些,反而有些方才沒有的真情實意。「既然都彼此彼此,也不必再假惺惺的裝模作樣了。」他完全收了笑容,「要君也知道我會怎麼做,我也清楚你會怎麼回擊,都揣著明白還非要裝糊塗演下去,不覺得很無趣又多餘嗎?」

他說的是對的。就是因為是對的,才覺得如此棘手。智將也緩緩收了笑,面色毫無波瀾的回望。…在彼此都能看透的情況下,做什麼掩飾或假裝似乎都毫無意義。也正是這樣相像,所以大概都能看得出接下來的走向,可最讓人不悅的便又是這點。「…那麼,桐島前輩想說的是什麼呢?」

「你覺得我想說什麼呢?」不知不覺,兩人停下了腳步,站在校園中庭的涼亭之下。雖然天色已晚,但畢竟是大學生,來來去去的人還是很多,只是鮮少有人會特意繞進涼亭裡面來。「或者,你方才是想說什麼呢?」

自己方才是想說什麼呢?要圭低下頭,卻沒有看到自己的布鞋站在涼亭地板的畫面,而是赤腳踩在僅懸一線的深淵之上。成功將葉流火送到全國的舞台上,等著這位職棒新星的甚至或者是邁往全世界的台階,而自己的責任也已了,他應該要高興的。但那些忘不掉的話語如蛆附骨,彷彿揮之不去的夢魘一直附在自己的身後耳畔,竊竊私語般不斷複誦——究竟是努力不足,還是根本就不是他?

要圭沒有動,卻宛如看著自己伸手探進胸臆,將空洞的心臟挖了出來,本該血淋淋的,可什麼都沒有。

桐島秋斗輕笑了一聲,自嘲的。「…其實我也還沒有答案。」他看著自己同樣空出一個透明窟窿般的胸口,勾起唇角,「或者我們都不是那個被選上的人。但方才的訓練,要君,」明明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卻彷彿伸手覆住彼此的十指,合力緩緩將互相的心臟送回空蕩蕩的胸膛之中。「你難道會覺得仍然是毫無意義的嗎?」他的笑容如同帶著一點苦澀,又這麼不真實到像是眼花的錯覺。「我不會認為你有感到愉快,」——那就是在輕視智將要圭一直以來的痛苦與努力。「可是在得到答案之前,這樣也還是個可以嘗試的方向吧。相信在從前,要君也是這樣做的吧。」

——在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又必須守著與葉流火絕對的約定,要帶領他到更大舞台的從前。自己確實也是在沒有答案的情況下,一面跌跌撞撞,一面嘗試各種方向。要圭眨眨眼,忽然覺得可以呼吸了。與高中畢業時,親眼確認了葉流火被職棒簽約,鬆了一口氣的感受不同,是一直以來從未如此輕鬆自由的放任自己,將富含各種味道,雜亂無章的空氣深深充填進胸肺之中的呼吸。

「所以,試試?」彷若今晨,桐島秋斗傳來的那則問著「聊聊?」的訊息。

要圭伸出左手,握上了對方那隻同樣佈滿努力痕跡的掌心。

至於後來在深夜終於醒來的master,則面臨了微笑著但明顯在生氣的智將,就又是後話了。

撇去後話不談,從master能獨當一面之後便盡量不再於人前出現的智將,這之後就不再避開桐島秋斗裝做自己不存在的樣子,而關於他與master的事亦成了與桐島秋斗間心照不宣的默契,誰也沒有再避諱或掩飾,但誰也沒有再深入探究下去。

或許這就是與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master由於昨天晚上熬夜,今日晨訓又是由智將代打——雖說不避諱,但智將依舊秉持著非必要自己不干涉的原則。桐島秋斗在那次直接越線踩進雷區之後,也將距離抓得很好,沒有再踩過線,因而彼此還算得上和平共處,甚至可以說,由於心思接近,都算得上是相處愉快。

也如同之前說過的,彼此都能看透便沒什麼好再演,智將除了仍維持著敬語之外,基本上也懶得繼續假裝迂迴,「桐島前輩,方便請問您每天除了隊訓,還有額外練投多少嗎?」

桐島秋斗偏頭想了想,「20球左右。」看著一臉認真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的要圭,忍不住就笑著問。「要君之前也是這樣管著清峰君的嗎?」

智將手上停了停,只是抬眼看向似乎很有興趣的桐島秋斗,「…葉流火自制力不太夠,所以只能多注意著他一點。」他又低頭繼續寫,「但看起來桐島前輩也很清楚怎麼照顧保護自己的身體,維持最佳狀態,就不用多花心思了。」

不再裝模作樣的智將就少了很多表情與情緒。或者也可以說,他之前表現出來的都只是當下應該有的神色。因為他本身會將自己所有情感壓抑,不會顯露出來。也深知這點,並且除了自己是一貫的微笑,其實本身也與之沒有什麼差別的桐島秋斗,此刻就忽然很想看看在不必再演的現下,對方所露出的真正的表情。「要君是優秀的捕手,應該也知道對每位投手要一視同仁吧。」

抬頭看向笑得像隻狐狸的前輩,智將大概能猜得出對方要說什麼,但為什麼要特地向自己要求這件事,就在他的理解範圍之外,因此蹙起了眉,莫名的回望。「…您的意思是?」

「投手的精神健康也很重要的吧,」比裝,桐島秋斗就沒有輸給誰。「比如說萬一沒有調節好,在重要的比賽上,還是無人出局兩好三壞滿壘——」

「桐島前輩。」智將實在不是很耐煩聽明知道彼此都心知肚明,還故意裝起來的對話,於是微笑著打斷了桐島秋斗。「依稀記得之前是您曾經說過,就不要再裝模作樣的。」

桐島秋斗總算裝不下去,哈哈大笑起來。雖然智將臉上還是那個千篇一律的微笑,但那份笑容裡隱含的東西豐富多了,不再是空洞什麼也沒有的笑意。

看著前輩笑得東倒西歪,饒是智將也有些無言,「…桐島前輩就這麼想被管著照顧嗎?」

擦了笑出來的眼淚,桐島秋斗反問。「難道要君就不想被照顧嗎?」

智將一時語塞。因為他還真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在家中是獨子,媽媽又粗神經有時不太可靠,而青梅竹馬的清峰葉流火則像個弟弟,所以一直只有他照顧人的份,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被照顧的這個可能。

在要圭愣怔的時候,桐島秋斗靠了過去,伸手輕拍他的頭。「怎麼說我也是前輩,要君如果想要的話,也是能像哥哥一樣照顧你的。」

頭上傳來的體溫跟撫摸陌生到讓智將沒有立即反應過來,畢竟在他人眼裡他是冷靜沉穩又有距離感的「智將」,幾乎不可能會對他有任何親近的肢體接觸,更不要說如此像個被疼愛的弟弟般摸頭的舉動了。他垂下眼,「……桐島前輩,這是把我當成令弟在彌補遺憾嗎?」

很刺的話。但桐島秋斗揚起眉,有些愉悅的笑了。——雖說後來兩人都不裝了,但偶爾,很偶爾的時候,智將還是會像這樣,把心思層層疊疊以伶牙俐齒覆蓋住。而這通常是他感到不知所措了,壓抑不住感性了的時候。所以在這話背後的意思,其實是智將無意識的在確認:自己現在看著的對象,是他還是夏彥。

…真是可愛啊。想至此,桐島秋斗就忍不住愉快,手上加大力度將要圭的髮絲揉得亂七八糟。

「桐島前輩!」智將少有的被逼到這樣喝止人,將自己的頭自魔爪下拯救出來後,轉臉去看那個笑瞇瞇攤開手,像是表示自己無辜的前輩,嘆了口氣。…果然還是很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