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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蘋果還是蜂蜜，這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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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另一個與日曆上其他天數無異的日子，石心十人的某位高級成員走在黃金時刻璀璨照人的大街上，表面光鮮，心裡卻依舊是爾虞我詐的盤算。

他早已習慣群狼環伺的環境，更別說度過那段艱難的童年後，現在的他也是頭合格的爪牙，自然有與之爭鬥的本錢。

直到偶然瞥見眼熟的金瞳男孩跟白髮女孩正在分享同一個冰淇淋甜筒。

檸檬、薄荷和草莓的綜合口味，灑滿彩色巧克力糖針，蕾絲紙包裹的餅皮酥脆可口。光從遠處看都十足美妙，又在互相傳遞的過程中變得越發甜美，亮晶晶地閃爍著夢想的色彩。

哈，真可笑。

明明這兒虛假的冰淇淋都快堆成雪山了，怎麼還會有像是活在慘兮兮現實的傻子做這種事？

空氣中盈滿了青蘋果般的清甜，對此他感到頭暈目眩，幾欲嘔吐。

想必那是名為幸福的香氣。

*

「別緊張，朋友，提點建議而已。都來到匹諾康尼了，你竟然還沒進過任何酒吧哪怕一次？恕我直言，這可稱不上來過夢想之地！」

「你很幸運，我恰好懂些門道。有瓶預定好的珍釀正在等我，可惜獨自享受也挺無趣的，不如結個伴？」

賭局從那個佯裝巧遇的夜晚開始，於逐步疊成塔樓的酒杯堆裡迎來中場休憩。

他打開水龍頭的開關，在浴室洗淨手上的黏膩。極具辨識性的眼珠冷漠地注視穢物流進排水口，隨後找了把椅子，沉靜地等待開盤的時刻。

進度太快只會提前出局，但這種程度應該尚在對方可容忍的範圍內。手牌欠佳，沒那麼多餘裕給他精心謀劃，只能鋌而走險。

自從走上「賭徒」的求生之道後，砂金就明白世上沒有無端的餽贈，只有代價跟選擇。行動未必能活，可是什麼都不做的傢伙除了失去全部身家外，再沒有其他結局。

很難說是命運的憐憫還是悲哀，作為從最開始就一無所有的人，他只能接二連三地下注，然後相信自己的選擇能博來又一個成功。

哪怕他回回都得了勝，死亡的刀尖也始終抵在心口，無聲宣告他暫且不能從這致命的舞廳離場。直至現今，斃命的時刻都未曾到來。

他活下來了。

獲得呼吸權利的機遇轉瞬即逝，而砂金不為過去的任何一個選擇後悔。

所以，命中注定，他要繼續賭下去。

好運從上局遊戲繼承了下來——結果如他所料。酒店床鋪上剛甦醒的少年帶著困惑、害臊、慍怒與隱於內心的回味，緊鎖眉頭，向他發出質疑。

初嘗情//事的雛子大多如此。他掌握的度還算恰當，酒醉後的循循善誘總算是沒有白費，至少灰髮少年的怒火能靠話術弭平。

這就夠了，他想。賭徒必備的自信迅速生根發芽，笑臉面具重新戴回臉上。

一枚籌碼，已經足夠他坐到賭桌前了。

「別那麼嚴肅嘛，朋友間的互相幫助而已，你當時不也答應了？再怎麼說，你我都沒有損失些什麼，不是嗎？」

「要真計較起來，這還算是堂生理教育課程呢，難道我還該仿效學校教師，按小時向你收費？」

學校會教這個？穹不知道。

他沒接觸過正規教育，於是跳脫的思維擱置再度上當的帳，在對校園的遐想中被不明不白地糊弄過去。

「呃，行吧，我就當你說的沒錯。」

「至少……我們昨晚做的，就當沒發生過……你懂的。」

儘管只是最粗淺的方式，但畢竟是難以啟齒的私密行為，即便他行事素來坦蕩，也壓不住滿懷的羞恥之意。

空乏的底氣迫使他調低了音量，還未交涉就先落了下風。

「哦！朋友間的秘密，我懂。每對朋友都需要分享彼此……深刻而重要的東西。」他揚起眉毛，著重強調朋友與秘密兩個詞彙。

「當然，沒必要在任何人面前說太多。」

「只有我們知道就足夠了，對嗎？你瞧，是不是很有趣，就跟集郵或收藏骨董似的。難道你不想模仿阿基維利，擁抱更多未知？」

「我看得出來，你會喜歡這些的。」

談話間，他忽然拉近距離，分明是個笑盈盈的人，從深淵升起的壓迫感卻迎面而來。

眼瞳裡的漩渦洶湧地流轉，毫無防備者將朝其中跌落。

穹想起了白日夢酒店的事情，只是這次砂金的表情柔和得多——也比那時更加深不可測。

「希望你記住，這門生意永遠向朋友你敞開。」

*

若說第一次是個無庸置疑的意外，那麼第二次穹就不能保證自己是被害者了。

自那天過後，長灰的青春期魔盒被心血來潮地從倉庫角落胡亂翻出、打開，無窮盡的煩惱自此開始。

外表與心理年齡不相稱的年輕人尷尬地發現，某種隱密的需求在早晨時悄然甦醒，又在夜裡叫他在被褥中翻來覆去，不得安眠。

每次草草解決後，他只得到了生理與精神上的雙重空虛。事情看似解決了，實際上哪兒都透著不對勁。  


他沒打算跟列車的其他人說，自尊要求他靠一己之力解決，否則便賜他社會性死亡。

少年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太多，躁動的始末、成長的煩憂，這顆禁果帶來從未有過的甘甜，更教會他何為飢渴，在過於單調而枯燥的夜晚反覆折磨他。

他徘徊在成年與未熟的分界線前，猶疑著不敢前進，又因已發生的種種而再也無法後退。

其中，他最恐懼以至於難以理解的，是繁雜思緒的終點總是一雙勻稱修長的手。

在眾多不可告人的幻想裡，只有那雙手真實得不可思議。

*

釋放過後，意識的空白隨之補上，緊接著又是熟悉的麻木。

比重播上百遍的老電影還要令人生厭，他本該就此結束，但今天事情的走向有了嶄新的發展。

出於某種渴望摔碎所有玻璃酒杯的自暴自棄心理，穹拿起手機，打通了某個甚少聯繫的號碼。

或許他之前想得太複雜了。

不管前方是什麼，無非就是另一場冒險，之前再多的困難他都能闖過去，少許的羞恥心實在沒道理攔住他。

「啊，你打來了。沒錯，你當然會打來的。」

語畢，一陣悅耳輕巧的笑聲掠過耳際，在穹產生捕捉的念頭前便迅速平息，杳無蹤影。

「我猜猜，是為了我們的小生意。對嗎，我的朋友？」

通訊裝置彼端的人用從容的語氣回應道——就像早已知道會有這麼一刻。

對於獵人而言，好奇心強的獵物落網不值得驚奇，或早或晚的事而已。

熟悉的劇目再度重演，商人的精心鑽營有如緩步逼近的毒蛇，沿著腳踝蜿蜒而上，浸透背脊，涼透腦殼。縱使隔著冰冷的螢幕，被那雙奇異眼眸盯上的刺痛感仍如鯁在喉。

穹搖頭，驅散恐懼捏造出的幻影。今非昔比，它們再也追不上他了。

再說了，既然砂金主動提出，那他也可以認為，這是另一筆交易，明碼標價，沒什麼好感到為難的。

只怕對方的要價過於高昂。或許他可以嘗試交涉換取更優惠的價格，然而對手是那個以博弈聞名的砂金，穹實在沒有太大的信心。

他以沉默作答，拒絕再度失態，落下難堪的把柄。

短暫的空白足以讓砂金理解彼此的選擇。

「很好，你有興趣，這真是再好不過！」

「雖然聰明人之間不需要太多解釋，但為了保證契約的準確性，還是來談談具體的內容吧。」

「一份口頭成立的契約，無須簽字，即刻生效。至於要做什麼，離開酒吧後發生的事，我想沒必要詳細敘述？」

反覆憶起的體驗被突然擺到眼前，穹面上一紅。

「哈哈，不錯，你很誠實。知道嗎？我最喜歡真誠的客戶。」

無待穹問起他是不是在列車房間裝了監視器，砂金就搶先拿下了話語權。

「其實吧，前面都是些固定程序，性質跟註冊社交平台帳號的條款差不多，全是些無人問津的廢話。接下來才是重頭戲呢，朋友。」

「這份契約最重要的一點是——中止權掌握在你手上！這可是特別優待，考慮到你是大客戶，這完全值得！」

「以星際和平公司商人的名譽保證，所有的需求，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方式，你想要什麼都行，我都給得起。」

唯獨這句話，別有用心的商人刻意以低緩的音量一字一句地吐出，正如那晚他誘騙一個懵懂孩童時發出的溫柔呢喃。

……真的什麼都行？

穹的身體不爭氣地因老式唱片機般的繾綣語調而燥熱，縱使身旁無人，靜謐得只能聽見經過訊號處理過的聲音，依舊忍不住將雙腿夾緊。

「所以，意下如何？」

或欺瞞或真實的語句交匯成末日降臨時的洪水，情緒激流更是毫無道理地驟然化作滔天巨浪，傾瀉而下，沖刷本就亂成一團遭的內心和防線。

「……好。」

日思夜想的夢即將去而復還，穹的腦袋有如高溫加熱後的糨糊，幾乎快要溶解，準備好的說辭也逐漸從腦海流失。

於是，他稀裡糊塗地就說了這麼個字。

*

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有對列車外的天花板感到熟悉的一天。

向彼此交付「服務」，這就是交換條件。

穹對外宣稱砂金以私人名義長期雇傭他，主要工作是提供安保服務以及其他林林總總的雜項。

更深入的事情，他並沒有向任何人透露。

即使是列車上日夜相伴的夥伴們，他亦緘默不言。

換言之，交易的具體內容仍然僅僅是他與砂金共有的秘密。

每當熟人問起，穹都生怕被看出半點端倪。但內心深處又覺得這樣做有些刺激，甚至參雜著些許成就感。

畢竟，他正跟另一個人共享他所能擁有的最隱密的經歷。

就像個極富趣味的遊戲，你得使勁渾身解數欺騙周圍的所有親友，因為全宇宙只有兩個人有資格掌握知情權。

輸贏可能沒有懲罰或獎品，只是遊玩規則一經建立，遵循它本身就是件有意思的事。

穹想知道，玩到最後會是什麼樣的結局在等待他。

「早上好，現在是系統時早上九點二十三分。今天的睡眠格外安逸呀，朋友。」

砂金一如既往的貼心報時，在多日的相處中，穹早已習慣每次睡醒身邊都有個人型時鐘。

如果知道自己的職責被搶走，帕姆會不會有些傷心？穹沒來由地想到這個問題。

跟砂金維持契約關係的同時，他也會盡量抽空四處開拓，時間有限的情況下，他減少了回列車睡覺的次數。

「好啦，別楞著，咱們動作快點，或許還有時間吃頓精緻早餐？」

他拍了拍枕邊人的臉頰，語氣活像在哄騙未經人事的孩子。砂金的昂貴豪宅自然不只有這麼一張床，但「試試吧，全宇宙很難再找到跟它同樣舒適的睡眠夥伴了」有錢公子哥如是說。

穹又不傻，宇宙時代的資訊發達得超乎想像，他早已從各種渠道得知他們之間的關係很難說有多道德，在部分文明中甚至會被列入恥辱的象徵。

可他其實不怎麼在意。

只要事情足夠有吸引力，那麼內心的天平自然會向更重的一方傾斜。平時費心費力積攢的崇高道德讚許就該花在這種時候。

再怎麼說，來都來了。

背德的刺激感是根脆弱的絲線，不過於用力，也不至於鬆散，恰好足夠繫住生性自由的開拓者。


上主菜前，穹給了砂金一個早安吻——臉頰上的。


「真實感的重要性無須多言，但想要蒙騙感官，總得使些手段。來點戲劇性質的要素如何？比如，地下情人之類的。」


「朋友，為了你，我很樂意登台演出。」


該說法來自於某場無傷大雅的幕間牌局，賣家隨興扔出一張紙牌，順便頗有職業道德地提供新方案。


至於是否要擦槍走火，為表公平，另一位玩家左思右想後，高高興興收走提案，又略帶警惕地把按下扳機的權力扣留在了手裡。


餐前甜點提供完畢，穹跪在裝飾了軟綿絨毛的厚實地毯上，頭埋在金髮青年的兩腿間。

最開始他沒想過要學會這種技巧。砂金曾給他做過示範，經驗尚淺的他出來得太快，看到對方皺眉吞嚥的模樣，讓穹覺得不幫對方解決反而過意不去。

結局是兩人的商務活動在騙徒甜蜜的遊說下，又多加了個新選項。

……說起來，流螢昨晚給他傳訊息，說哪天可以約個時間出去玩，得事先跟砂金請個假。

喉頭顫動，把滋味難以言喻的東西餵給空蕩蕩的肚腹，穹構思著假單該怎麼寫，舔了舔嘴角溢出的白色，正欲開口。

最初的音節還沒出生，就被一根食指抵住，戛然而止。

「別急，我這兒還有很多新把戲。你都還沒體驗過呢。」

鮮豔得彷彿淬了毒的眼睛半闔著，輕柔地表達挽留之意。

好像他真的在用退讓換取施捨似的。

「試過了再退貨也不遲。告訴我，你想試試嗎？」

眾所周知，從埃維金人口中傾吐的言語，總是濃情蜜意得堪比情人低語。

即使以家鄉的高標準衡量，砂金在這方面的本領也少有人能夠抗拒。

與生俱來的美妙嗓音像隻毛茸茸的溫柔爪子，誰來都得被撓得心癢；又與塞壬海妖的歌喉相仿，在婉轉迂迴的曲折中訴說誘惑的真諦。

而穹，還是很喜歡新奇玩意的。正如蛾天生就要向著火。

*
「我說過，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青年的臉上綻開難以動搖的笑意，透露出貪婪者獨有的片刻饜足。他調整了一下懷中人的位置，換成面對面的坐姿。

此番舉動帶動了黏膜的摩擦，引出獵物微弱的低吟。

「現在，你感到滿足了嗎？」

灰髮少年無力地抬頭，眼中有著砂金熟悉的迷茫，眼角的殷紅則述說激情過後殘存的欲念。

「嗯……？不，沒、沒有……？」

過度頻繁的巔峰次數摧殘了此刻的認知，除去本能外，他沒有其他能遵循的指引。


異常的狀態催生名為「焦慮」、「緊張」、「恐懼」的情緒，它們敲擊他、叩響他，發出無意義的噪音，誓要將神經的琴弦彈奏至崩斷。


少年哽咽，旋即不安地擺動雙手，想要找點依靠，試圖用真實存在的什麼東西短暫地騙過慌亂的心。


那模樣像極了溺水的泳者，在死前不顧一切地擁抱眼前僅有的浮木。


「多麼模糊的答案。可是，親愛的，你總得在兩個裡做選擇。」


他親吻對方頭頂的灰髮，主動提供懷抱。


這具盛裝星核的容器好似秋季豐收慶典上的祭品，肉眼可見的地方盡是些燙傷般的紅，剛榨出的汁水肆意流淌，證明已經有誰享用過這顆成熟的果實。


興許是小腹被填滿的緣故，即便最為激烈的時刻已經過去，身體的餘溫仍灼熱得驚人。


長相俊俏的農民對辛苦培育的成果很滿意，採摘後的滋味更是好得不得了。


「但是沒關係，我知道該怎麼做，讓我們慢慢來。」


雖然他抱著的孩子理智都被燒沒了，眼下的腦容量可能與齧齒類更加相近，無暇顧及外觀上的細節，砂金也依然保持著迷人的舉手投足。


有用的談判籌碼就要把握住，這是致勝的守則之一。


「我猜……你現在最喜歡我，比其他的人或事都還要喜歡。」


「不用說話，點頭，或搖頭。」


砂金愉悅地看著那顆討喜的灰腦袋凝滯了數十秒，隨後緩慢地點了點頭。


被視覺、氣味、觸感、聲音層層包覆，他的腦海充斥著揉入亞麻纖維編織而成的金色回憶，構成他手中能握緊的全部。


是啊，就是這個人的髮色，跟記憶中一模一樣。如此熟悉、溫暖，是迷子渴望棲息的港灣。停靠在這羽翼裡，就能無所畏懼。


懷著眷戀之情，他下意識給砂金貼上了「安全」的標籤。


「你明白我們有多契合……而良好的關係向來值得維持。」

「看，我們倆是天生一對，毫無疑問。」

他牽起穹的手，將彼此指尖的縫隙徹底填滿，再容不下其他。


少年瞇起眼，享受從手心傳遞而來的暖意。沉重的肩膀如翅膀般低垂，歸巢的倦鳥就這樣靠在親鳥的身邊，享受全然向他開放的溫存。


他本可以飛往更高的天空，但只限於現在，他將遠大的理想拋至腦後，滿心只想倒在布滿雲朵的夢鄉。


「要休息了？再聽我說幾句吧。」

砂金想起在酒吧的第一次越界，彼時穹朝他展示的情緒。


無助、脆弱。最適合趁虛而入，只差最後的稻稈，他就能贏下所有。


「不要……累。」


準備從遊戲裡全身而退？非常可愛的想法，他的回合可還沒結束呢。


他是讓出了一條規則的解釋權，但那又如何？再怎麼樣，對手都必須等他出完牌，這同樣是牢不可破的鐵律。


讓他想想，當時自己說了什麼，足以打動這顆星辰，甚至不惜為此殞落？


啊，對了。


「聽好，我要給你此生僅有一次的機會。」


「錯過的話，從此我再也不會提起，就這樣藏在心底，變成永遠的秘密。」


「你知道，命運的殘酷在於，終日逼迫你付出代價，做出選擇。現在也是這樣。你已經來到了分岔口，該挑一條走了。」


「接受，還是不接受？既然決定權在你的手上，就沒必要讓自己後悔。」

賭局行至末尾，是揭開底牌的時候了。將源自種族本性的卑劣發揮得淋漓盡致，全都是為了這瞬間。


奴隸、死囚、賭徒、商人、公子哥……他有很多身分。


只是，哪一點能打動那道無拘無束的身影呢？


砂金捧起舞伴的臉龐，凝視許久。


最終，直覺吶喊著，命令青年發出同命運搏鬥時的心聲。


一如既往，他要押上所有。


「嗯……好吧。」


想起懷念的事，穹笑了笑，連沉寂的眼神都靈動了些。



曾有人告訴他，他擁有選擇去往何處的自由。



那麼，就奔向這夕陽眷顧的寧靜麥田之中吧。



他相信，自己不會反悔的。


然後，抵不住疲憊的侵擾，少年沉沉睡去。


大功告成。黑桃A出手的時機堪稱絕妙。


帶著輕鬆的心態，砂金輕拍灰色鳥兒的背脊，不經意地哼起茨岡尼亞代代流傳的搖籃曲。思緒漂泊遠方，得以沉浸在片刻安寧。


完整唱完一曲，他忽地開口。聲音好輕好輕。


「我也能陪你吃冰淇淋的。」


「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方式。我們一起去。」


他把臉埋進男孩的頸窩，瀏海遮住情緒，叫人看不真切。


髮絲淺浪般搖曳，於是脖子上的商品編號赤裸裸地暴露在燈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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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時常懷疑一場瘋狂經歷的真實性，又在身體的反應中篤信其存在。

白晝偶然的視線相撞也令他心跳驟停，繼而在夜晚倉促跳進那人的房間，比被誘餌吸引的獵物還要自覺。


事實上，即便沒有交易關係，他也想與砂金見面。


談話、牽手、擁抱、玩耍……


做什麼都好，每個行為所代表的涵義都令他雀躍而安心。


「砂金，過來一下。」


賭徒泰然自若地靠近，不意外地聞到他偏好品牌的古龍水香味。穹待在他身邊的時長大幅增加後，很容易就能預見這個結局。


這麼一來，共有的秘密眼看是要洩漏了。


遊戲塵埃落定，穹承認自己是輸家，但重要的是，他玩得很開心。


「準備好，不是只有你會些小把戲……看。」


穹身體前傾，朝著某處啄了一口，離開前，舌頭俏皮地舔了一下。


誤差在三秒以內的接觸，溫度卻被砂金牢牢記在了腦子裡。


「預付款，怎麼樣，夠買你從小到大的故事嗎？我想更了解你。」


「……嗯，初吻應該比較值錢吧，價格好像開太低了？」


後知後覺的問題脫口而出，惹得砂金忍不住發笑。


「哈，朋友，瞧你說的。只要具備價值，全宇宙沒有不能買賣的東西。」


商人攬住主顧的肩膀，一派親密的樣子。跟他混久了，穹彷彿都能看見狐狸尾巴搖擺的惺惺作態，擺明了是要敲詐冤大頭。


「關於這筆新生意，我們可以深入探討。至於地方嘛……」


他的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我有很多高檔餐廳的VIP會員，無須擔心預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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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進入公司之前，我是這麼過來的。」


「今天就講到這裡，『好開拓者如無必要，不隨意通宵』，你的監護人給我的照顧手冊上是這麼寫的。」


「哦，晚安。你也早點睡。」帶著點意猶未盡，穹打了個哈欠。


過去已成定局，不過，他至少可以在夢裡陪伴小砂金度過童年。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總比孤伶伶地、用瘦弱的身子扛風沙強。


他們會跋涉過時光的河，直到在未來重逢。


*


等到身邊人的呼吸趨於穩定，砂金放低頭顱，模仿白晝發生的畫面，將唇印在另一片唇上。


曖昧的吻持續到床頭櫃放著的手機傳出震動為止。


「真遺憾，不管你是誰，今晚他只屬於我。」


他優雅地抽走吵鬧的長方形盒子，摁下關機鍵，隨手扔了出去。


手機在厚重的地毯上甚至沒能發出一聲哀號，介面轉暗，落寞地躺在地面。


朝無辜機械洩憤的行逕似乎是觸動了某個開關，令砂金的心情猛然攀升到狂喜的閾值。


「我的，明白嗎？我的。」語調既甜美，又惡毒。

名叫砂金的男人施展魔術伎倆，眨眼之間，蘋果青澀的芬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甜膩醉人的蜂蜜味。


或許明天，或許後天，她就會發現，男孩雙眸裡的閃亮光芒再也不會分給她半滴，而是全獻給了床榻上那頭慵懶狡猾的公孔雀。


噢，有什麼能比這更美妙的？


砂金摟住懷中的星辰，低低地笑了出來，調子裡帶著說不出的得意。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