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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寶貴的記憶
　
　
沐浴燦漫光輝的扶疏枝葉投下搖曳樹影，揉碎了一地的陽光鋪滿林間小徑，同時映出在空氣中游移的細小塵埃。

是個適合外出的好日子。

將斗篷罩在金髮騎士頭上，任由他自己折騰下襬，摩根朝交換物資的村莊踏出步伐。

不一會兒，摩根身後便傳來阿爾大步流星的腳步聲，「你不是為了修行而在進行巡禮嗎，三天兩頭跑來我這裡沒問題？」

「老師說累積經驗的方式有很多種，凱……我的兄長也不反對，反正我們近期正在周邊巡視。」

「那麼你應該去過最近的村莊了吧，還要跟上來嗎？」

「當然，因為是和摩根妳同行啊。我想著興許有一天能與摩根一起前往，所以特地避開那座村莊，這下算是願望成真了呢。」

「阿爾，我從以前就很好奇，你的老師除了教導劍術和魔術外，還包含取悅女性的話術？」

阿爾的目光飄移了一瞬，在摩根瞇起的視線中娓娓道來：「老師確實要我學習如何討女性歡心，不過內容屬於社交層面的應對。」

「那麼他是個很受女性歡迎的人囉？」

「這個我不太清楚，不過老師她更喜歡男性。」

稱呼是「她」？聽上去更加可疑了，阿爾的老師絕對是個奇怪的傢伙，摩根心想。

金髮見習騎士像個毫無心眼的單純男孩，這種年紀的男孩子最容易哄騙，尤其愛捉弄人的妖精不會放過任何搗蛋的機會，更遑論某些別有用心的林中女妖。

武者似乎信奉對手揮出的劍代表當事人的人格，但容她摩根挑明一件事情，只要幻術運用得當，使出「清澈乾淨」的劍術並不難，雖說她不知道阿爾的老師擁有何種程度的魔術造詣，然而要求弟子討女性歡心的女老師，無論從哪個角度檢視都很危險吧！

「阿爾，雖然我只是你剛認識的人，但我覺得你還是堤防你的老師一點比較好，謹記不可以對使用魔術的女人掉以輕心。她曾經捉弄過你嗎？需不需要我教你幾個自保的招數？」

捕捉到摩根面上難掩的擔憂，阿爾忍俊不禁，上前兩步領先摩根後，回頭向她打趣道：「這種說法也把摩根妳納入堤防範圍了喔，但明明妳對我很是親切。」

騎士燦金色的髮絲在陽光下映出朦朧光暈，絢爛的光輝令摩根罕見地恍惚片刻，而後冷聲說：「因為我沒有陷害你的必要，而且依照你的年紀，或許和我的弟弟差不多大。」

「原來摩根妳有弟弟？我還是第一次聽妳說起家人。」

「我不覺得需要特地談論這個話題。」

碰上一根軟釘子的阿爾摸了摸鼻尖，狀似自言自語地低喃：「摩根的弟弟應該和妳長得很像吧，真是讓人好奇。」

「不知道，畢竟我沒有見過對方。」

「……咦？這是為什麼？」阿爾露出詫異的神情。

「我已經不是待在母親身邊撒嬌的年紀了，自然沒有機會遇到他。」

「他沒有來見妳嗎？」金髮見習騎士一臉不可思議，「妳可是他的姊姊！無論身為一名弟弟或血親間的基本禮節，他定得要和妳打聲招呼吧！？」

摩根不由得陷入沉默，而就在神情越發凝重的阿爾即將開口時，她才趕忙解釋：「母親有沒有向他提到我也是個未知數，興許他並不知曉我的存在。」

作為母親的獨生女，她甚至沒有參加對方的改嫁儀式，和繼父那邊的關係緊張也屬理所當然。

基於「人類」的身分，摩根重視的對象唯有弟弟，這是她身為「不列顛王女」被期許的職責，因此其他人對她來說皆為次要或次次要，母親便位處於次要的範圍裡。

其中或許有妖精的血統作祟，總而言之，摩根對於子女間的親情並不深切。

「就算妳覺得無所謂，但我個人無法接受這個理由。」恍如為不列顛王女打抱不平般，阿爾憤憤地說著：「倘若哪天遇見摩根的弟弟，我定要把他抓來見妳！」

看著義憤填膺的阿爾，一股被蜂蜜包裹般的暖流自摩根心底油然而生。

──真可愛。
摩根已數不清這是第幾次發出的感慨。

倘若素未謀面的弟弟也能這麼可愛就好了。

──那個繼承了母親與烏瑟血脈的孩子，會生成什麼樣呢？

見習騎士對摩根的心聲渾然不知，主動牽起摩根的手並朝她敞開一抹明媚笑容，「已經可以看到村莊的外圍了，我們快走吧！」

言畢，阿爾領著摩根穿過林間的細碎陽光，輕快的腳步掀起垂於甲冑之下的長襬，從摩根的角度看去，他微微飄盪的髮梢閃耀著奪目的金砂色澤。

──他會擁有和阿爾一樣生機勃勃的翠綠眼眸嗎？或是擁有和阿爾一樣閃爍陽光光輝的金髮？

摩根發散的思緒被一雙湖水綠色的眼眸拉回，眼睛的主人則還拽了拽她的手，催促道：「快呀！摩根。」

彷彿被對方的雀躍所感染般，內心一軟的摩根不由得彎起唇角，「走慢點，阿爾。」

聞言，金髮少年信誓旦旦地回過頭來，「放心吧，我不會扔下妳的。由我牽著妳前行，摩根。」末了，他不忘爽朗地露齒一笑。

──如果都不是的話，那麼摩根希望對方至少像阿爾一樣，向她露出毫無防備的燦爛笑靨。

又或者，亞瑟．潘德拉剛滿足她所有的幻想。

遊走於被鮮花環繞的淺層夢中，同虹髮紫眸的夢魔對視的瞬間，摩根果斷地將她轟出見習騎士的夢境！

模糊的質感被剝去朦朧紗衣，破碎的畫面化成一簇簇粉色花瓣，飄飛粉瓣最終匯聚成一抹人影。

「喔呀、真是凶狠。」恍若世間一切美夢化身的窈窕倩影彎起紫晶似的眼瞳，巧兮倩兮地打趣道：「我們先前應該沒有打過照面吧？」

透過與生俱來的妖精眼，看穿面前夢魔本質的摩根沉下嗓音：「這個孩子受到我的保護，梅林。」

梅林狡黠地歪了歪頭，「所謂的保護是指偷偷摸摸地鑽進他的夢裡嗎？」

賊喊捉賊無外如是。

「妳留下的痕跡過於粗糙，根本無法裝作沒有看見。」

「欸嘿，我只是好奇被阿爾托利斯藏起來的嬌花真面目，免得單純的男孩子被騙身騙心呀。雖然這也是指導中的一環，不過一想到阿爾托利斯落到陌生的壞女人手裡，我就止不住地心疼，而且明明是大姊姊我先來的，但阿爾托利斯的魂都被摩根勾去了，我還沒來得及說句太狡猾了呢！」

聽見梅林語氣自然地道出的那個名字，摩根面色不改地說：「停止妳拙劣的表演，我可不知道夢魔這個物種還能進化出心。」

「妳一點也不驚訝呢。」夢魔瞇起一對紫眸，猶如終於露出獠牙的野獸，「要是阿爾托利斯知道魔女姐姐就是大名鼎鼎的不列顛王女，應當無法像妳這樣從容吶？」

「……」老實說摩根不是不詫異，但若讓梅林察覺自己的慌亂，感覺會更加不悅，因此她繃著臉迎上對方打量的目光。

「別這麼嚴肅嘛，真是白費了這張好看的臉龐。雖然我也認同貞潔是男人最美好的嫁妝，但可愛的男孩子本身就是瑰寶！」

「妳覬覦的對象是我王弟。」

虹髮夢魔用雙手捧著臉頰，狀似乖巧地開口：「那要我喊妳一聲『姐姐』嗎？」

摩根的回答是替阿爾托利斯的夢境施下好幾層防禦魔術，致力於把騎士的夢鄉打造成固若金湯的城池。

「狡猾！真是太狡猾了！！」

「哼。」

──這場短暫交鋒以摩根的小勝做結。

沒有理會夢魔誇大的演出，知悉阿爾的真正身分後，摩根不免改以不同角度看待這位見習騎士。

正值成長期的少年略矮她半顆頭，不過在訓練上毫不懈怠，這點能夠從他包裹著結實肌肉的手臂，以及穩健的步伐觀察出來。

當他們一起在村莊裡走動時，阿爾……阿爾托利斯順手協助老嫗撿拾掉落瓜果，和抬臂隔擋在驢車與孩童之間的舉動，足見其性情善良耿直，且對待老弱婦孺富有同理心。

是不可多得的，品行高潔的騎士。身為對方的王姊，摩根與有榮焉。

有鑑於阿爾托利斯表面上正隱瞞身分進行遊歷，她也就沒有和對方相認的念頭。

──看顧弟弟的成長，不也是姊姊的職責之一嗎？

按捺下那蠢蠢欲動的「島之魔女」，摩根抬眸瞥了眼再一次送來花朵的金髮騎士。

然而擾亂摩根心弦的當事人，卻不像過去那樣充滿朝氣。

只見阿爾托利斯金色的髮絲黯淡了些許，吐出的話語也因為心境而夾帶幾分沉重：「摩根，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比較遙遠，無法天天過來找妳了。但請妳不要忘記我，和妳度過的每一個時光都是我寶貴的記憶！」

金髮騎士滿腔的真摯情感令摩根罕見地手足無措。

她可沒有熬製愛情靈藥，並加在他的飲食裡，因此始終無法理解這份好感的來由。

「──你為何這麼親近我呢，阿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