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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台
https://www.plurk.com/p/p507of

ＢＧＭ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YgHThU84yU&ab_channel=%E3%83%9E%E3%83%AB%E3%82%B7%E3%82%A3




　　賀白宇盯著空白的書桌在神遊。

　　南部冬天的宿舍沒什麼寒意，跟高中的時候差很多，他現在甚至穿著短袖短褲，光著腳踏在老式的磨石子地板，一點也不覺得冷──可他卻忽然有些想念桃園冷冷的風和把自己包裹起來的厚外套。

　　厚厚的羽絨外套裡面是整套的冬季制服，通常他掛在椅背的羽絨外套會跟旁邊同桌的羽絨外套碰在一起，兩段肥肥的袖子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起，經過一個又一個寒流。

　　他的同桌會在穿外套的時候偷偷地撫過他們外套貼在一起的地方，但他猜他的同桌並不知道他早就看到了，也不知道他總會在同桌沒來由的結巴中看到低下頭後泛紅的耳廓。

　　「可愛。」他想著，淺木色的椅背卡著他的肩胛骨，他向後仰，用後面兩根椅腳晃啊晃，看著白晃晃的燈和天花板，又想到每次同桌跟他說話前都是一臉緊張，他總看不膩，就讓對方慢慢說，他則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去聽完對方的話。

　　現在想起來那大約是喜歡吧。

＊

　　「白宇有喜歡的人嗎？」他在被室友抓去據說是要湊數的聯誼中，安安穩穩地把女孩子載到集合地點。先到的主辦已經在佈置小煙火了，那個女生下了車捧著安全帽，正好背對剛好燃起的煙火，火光中他有些楞神，女孩子黑色的瀏海和被微微遮住的、帶著笑意的雙眼裡有溫暖柔和的光斑，讓他想起他的高中同桌。

　　他無意識地接過安全帽，想起高中時代的某一天，他們在球場上，他的同桌背對著夕陽，一手半舉著一顆有些舊了的籃球，然後對著他笑了──是一種帶著鬆弛和信任的笑，還有一點點的靦腆，眼睛裡是暖黃的流光……就好像他喜歡他一樣。

　　「白宇？」女孩子的聲音打破他的思緒，「嗯？」他收回視線，女孩子對著他笑，向他走近了一些，他彎身把安全帽掛好，女孩子又問了一次：「白宇有喜歡的人嗎？」他注意到她故意縮短彼此的距離，問：「喜歡是什麼意思？」女孩子一愣，抿起嘴，又開口：「我喜歡白宇。」

　　賀白宇看著眼前的女孩子，問：「妳叫什麼名字？」女孩子開口欲言又閉上，最後說：「我們是同班同學。」「嗯。」他沒什麼表情，只是看著女孩子，「是在意嗎？」他問，女孩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扯著嘴角僵硬地回應：「謝謝你。」女孩子轉身走向煙火。

　　「白痴啊？」剛才躲在陰影中趴在機車上的男生走到賀白宇旁邊，捶了下賀白宇的手臂，「那是我們系花欸？」賀白宇看著自己的室友說：「我又不認識她。」一邊立好中柱，一邊漫不經心地說：「怎麼會喜歡一個連話都沒說過的人。」室友聳聳肩，他們在附近集中放著所有鞭炮的階梯坐下，看著主辦那群人嘻嘻哈哈地放著小煙花。

　　賀白宇撥拉了幾下放著飲料的袋子，從一旁的鞭炮袋子裡抽出長長一包仙女棒，「主揪想追系花，系花說有你才參加，我才想辦法把你從宿舍挖出來的。」室友撐著臉看賀白宇把仙女棒拆開後問：「有火嗎？」室友把自己的菸掏出來點起，抽了一口後把打火機遞給賀白宇，賀白宇一手拿一根仙女棒、一手拿打火機，卻沒動，室友問：「不是不會用打火機吧？」

　　「啪嚓！」賀白宇把仙女棒點燃了，然後說：「我寫了一封情書。」室友眨眨眼，「喔，名草有主？」賀白宇搖搖頭，「一開始我沒覺得是情書。」「啊？」「我只是想起他，然後莫名其妙地抽出一張空白的紙，寫了很多話，剛剛才想，大概就是想他了，原來我在意他，那也許是喜歡，於是應該是情書。」室友看著賀白宇的側臉在仙女棒的燦爛中明明滅滅，總覺得沒看懂那張臉，隨口問：「初戀？」

　　「大概吧，我不知道，沒想過。」
　　「喔……」
　　「我們並不算熟，我覺得。」
　　「同校？」
　　「同桌。」
　　「那怎麼會不熟？」
　　「他總是結巴。」
　　「嗯？」
　　「但我看他跟其他人都不會，在排球社挺受歡迎的。」
　　「嗯哼？」
　　「所以我們大概不熟吧。」

　　室友吐出一口白煙，問：「你覺得我們熟嗎？」賀白宇看了過去，說：「不知道。」室友噗哧一聲笑著說：「真老實。」他看著室友站起來對抽到室友機車鑰匙的女孩子揮揮手，拍拍他肩膀說：「走了。」「嗯。」

＊

　　賀白宇停住搖搖晃晃的椅子，坐好後頓了頓，彎下身打開鎖著MacBook的抽屜，就著彆扭的彎腰姿勢，看著那張對半折的A4影印紙安靜地躺在MacBook上：他知道那張紙裡面是寫滿了字的，也知道對半的摺痕讓紙變得像是幾乎要自己裂開似的──他拿起來太多次了，有很多時候是翻開來看了看，又折起來放回抽屜；也有時候只是拿起來，把紙角對齊壓好，想著裡面的內容，沒有翻開又放回去。

　　「我喜歡白宇。」系花的聲音軟軟地在腦海中響起。他從邊角捏起紙，又想起他同桌的聲音，結結巴巴的，有時候還會大舌頭，在男生中算是比較高的聲音，有一點點的鴨嗓，忽然被逗笑的時候會瞇起眼睛、露出一點點虎牙。

　　有一次體育課結束，同桌的臉頰還紅噗噗的，偏長的瀏海亂了，他就去撥，撥好後看到對方呆呆地看著他，剛喝了水的嘴唇濕漉漉的，看起來有些笨，他忍不住微笑，沒說什麼就坐下翻開速寫簿，澎起的本子已經畫了一半，有很多同桌的手的動作，也有一些坐姿的骨架底稿。

　　他眼角餘光注意到同桌出去了，沒多久又回來坐下，鐘響，他們抽出下一堂課的課本，他讓同桌不要動，說他想畫側臉，同桌一如往常地配合他，但他畫了幾條線後就停筆了，看著對方那雙看著課本內容的眼睛，可能是午後的陽光有讓人耳中只聽到心跳聲的浪漫，他突然覺得那雙眼睛是斑斕地讓他畫不出來的靈動。

　　A4紙已經被他捏得很軟了，他輕輕地展開，上頭第一行是他同桌的名字：楊謝。

　　「楊謝。」他心裡唸了一次。

　　「楊謝。」第二次。

　　「楊謝。」他呢喃出聲，唸的是他的高中同桌的名字。

　　他有點想念在高中時候穿的羽絨外套了，他們跟他們的外套一樣並肩而坐，只是他沒有碰到他，但他用筆尖千百萬次撫過他那雙骨感的手，曖昧卻毫不自知。

　　「喜歡啊……」他想著，發現對摺處有些裂痕了，「舊了嗎？」他喃喃自語。

　　也是。

　　畢竟南部的冬天沒有並肩的羽絨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