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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時酒肆．夏


善逸在外地唸大學，星期五上完課坐火車回家。

有時候會直接回爺爺那裡，隔天下午去找老師，直接待到回學校的前一刻；若像今天回來的晚，爺爺年紀大休息的早，老師公寓近火車站，那就是在老師的公寓留宿，隔天晚上再回家。

車站的數字鐘顯示十點二十七分。絕大多數店家都已打烊，街道只剩招牌還亮著，櫥窗則已黯淡。宇髓在車站的老地方等著。溽暑的晚上，熱氣開始散去，宇髓能感覺到微風自耳下、髮際竄過。

「應該到了吧。」宇髓想。

果然，等沒多久，有人仗著夜晚的車站人少，毫無顧忌地撲進他懷裡。

「老師～～我、好、餓！！！」刻意強調飢餓痛苦的每個字重量都有若千斤。

肚子餓？

「學校有事，我又趕車，只有上車前吃了便利商店的飯糰。」苦著一張臉：「還有這罐煎茶，其他沒有了。」

看起來真的是餓慘了，走回家還要二十分鐘左右。如果還要準備食物，他家是有杯麵啦，不過走回家只能吃杯麵有點可憐就是了：「好吧，這個時間了，你要吃拉麵還是鳥貴族？」

「鳥貴族！」臉亮得不能再亮：「鳥貴族鳥貴族鳥貴族！！」

好啦好啦小聲點！笨蛋！很吵！


宇髓幫忙拿過背包，手牽著，出了車站，右轉，沿著大路走個三分鐘，轉進巷子，目標是某棟二樓掛著熟悉的黃底紅字招牌的建築物。

要了禁菸席，進店坐定，掛好外套，總之先來二杯酒。

善逸喋喋不休地抱怨今天課程有多繁重，教授心血來潮冒出的作業有多令人崩潰，同組組員、唉，會這麼趕就是同組報告拖了時間，天啊這個禮拜簡直是地獄——老師你有沒有想我？

宇髓差點把嘴裡的冰開水噴出去，警告善逸坐在對面好自為之，要是害他噴茶什麼的，麻煩受害者自己吞下去不要抱怨。

服務生快手快腳的送上了酒。

生啤酒與Ｈighball。

善逸開心地吞下一口啤酒的泡沫，和汽水不同，小時候好奇偷喝時討厭的味道，現在卻可以理解其帶著苦韻的氣泡有多美妙，再灌下一大口，冰涼綿密的嗶剝聲音通過食道，承受小小爆裂的口腔，使自己覺得像個大人。

宇髓看著熔岩般在冰山中搖盪的威士忌，金黃酒體浸著球冰，扭曲折射的光紋和什麼很相似。

啊、對了，是昏黃燈下，那孩子金橙色的漂亮眼睛。

熠熠流轉帶著水光的、瀲灩。


喝一口，沒有絲毫甜味，但氣泡讓威士忌的酒精少了點刺激的威脅性。

琢磨著點餐，這個時間的宵夜十分罪惡，雞肉串的氣味光是在店外就使唾液旺盛分泌，要點什麼呢⋯⋯

善逸喜歡鹽味、明太子以及任何雞腿肉，宇髓則是醬燒鹽味皆可。還有醃茄子，與生啤酒是不能少的夏日搭配。

餓壞的善逸狼吞虎嚥，只要上桌的食物通通瞬間掃盤。終於填平胃袋的空虛，才有餘裕對宇髓面前的酒好奇：「老師，你那個Ｈighball好喝嗎？」


「要試試看嗎？」宇髓把手上的酒推過去，善逸好奇地嘗試一口，吐舌說這有什麼好，真辣。

宇髓嗤之以鼻：「小孩子果然不懂，這是大人的味道呢。」


喂喂老師。

——我已經可以跟你坐在這裡喝生啤酒了，還說我小孩啊。

——我都還沒喝真正大人的東西呢，你就跟不上了，還嘴。

無話可說，善逸恨恨地拿筷子戳著碗底的高麗菜片。

真的是笨蛋吶。就算已經長大，還是離大人有些距離。

不過，這樣就可以，沒有關係的。陪你喝汽水，我也願意，喝牛奶也可以。


濃烈的酒液，加進冰塊，加進碳酸水、沖淡威士忌成熟的氣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