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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蜂/櫻之子-02. 花瓣】

*靈感自カンザキイオリ-桜の子
*主潔蜂。連載,預計五至六篇完結,本篇約5500字
*非監獄世界線的假想設定,大正背景,幼馴染設定
*大概是柏拉圖式的糖,純愛,甜中微澀預警
*沒問題start


散り際、始まりを知っていた

僕らは透明で純粋な青さを

塩漬けで飲み込んだ

君は桜の子



潔還記得嗎,小時候的事?

窗外孩子的帽子裡,已經沒有花瓣了。

隔著一段距離,把小手貼在牆框上,牆壁相較自己過高的體溫冰涼得嚇人,可你沒有發覺。你也踮起腳尖,想去捕捉或許會瞬一逝的明亮金黃,你想給自己捎來春天的精靈已經完成任務了,不想他也乘著風離開。

就算只有剛剛那麼一瞬間,但比糖粉味道更甜的笑顏早已在腦海裡落影,一個反手去,你把原先木窗框的小縫推開成整片的天空色。

請等等我。

煞那灌進屋裡的風涼呼嘯,桌子上擺著的書冊紙頁便亂了序,降溫的空氣撲在臉頰上有點讓人發寒,也鑽進了長長的袖子和衣服擺。屋裡的孩子伸長了手去,拉住對方要抽回去的布帽子角,正哼著小調要回身離去的精靈才止了步,轉過頭來。

兩個孩子的頭髮都被吹亂了,掀一半的瀏海或亂翹繞到額前的髮絲顏色,但對視的湛藍和金黃都澄澈,宛若初見時的悸動那樣讓人心顫。

那個,可以再陪我一下下嗎?你說,心跳得好快。

一下下就好。



在那樣童話般的初遇之後,小潔世一確實是成功留下了替他捎來花瓣的精靈,留在後來一整天的整個下午時光,也留在了年歲後續的每一年、每一個春天裡頭。他們隔著牆背對著聊天,用同樣青澀的孩子氣語言,甚至過了許久才記得要交換名字,聽見外頭的傢伙咯咯笑起來。

蜂樂廻,對方的名字,孩子在自己掌心偷偷畫著指痕的筆劃,便記起來了。

他身上只蓋著一條毛毯子,把開了窗降溫有些冷自己捆成一團,身體蜷縮在窗框下的一角,盤著腿坐。把窗戶關小些後空氣便寧靜下來,只有淡淡的氣流會把兩人的聲音帶去對方耳邊,潔在腦袋裡想像與自己隔一面牆靠背的傢伙此時正坐在綠茵上的畫面,大概伸手就能碰到草葉的軟毛。

你問對方,視野盡頭的櫻花樹是什麼模樣的?

經過幾個小時的交流,對方早已經知道自己碰不到春天的緣由了,與才剛真正地去淋過一場花瓣雨的幸運兒不同,他只能在這裡把對方捎來的花瓣一片片收於手心。牆外相對自由的孩子其實也在指縫裡玩花瓣,聽窗子那頭對方小小的提問,才又抬眼去看那片盛放的景色,映在剔透的琥珀金色。

真的很漂亮,他說,他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櫻花的雪,比夏日祭漫天的煙火綻放還要讓人驚嘆。

可是,能自己親眼看看的話會更漂亮哦!

兩人在這樣的一搭一唱裡消耗掉整個下午,孩子的世界總是有好多時間可以揮霍,但過剩的滿足感也偷走了秒針的格數,不知不覺房裡背景白牆的影子便斜了角。屋裡的傢伙沒有再繼續櫻花的話題,而是轉去聊一些日常瑣碎的話題了,心裡想就算能從對方的口述裡描摹出春天的模樣,手上的花瓣也只能落於掌心……

蜂樂此時正分享到自己家鄉的景色——他已經知道外頭的傢伙不是什麼精靈之類的童話角色了——從跳躍顏料拼湊成的形容詞裡,大概是幅有紅磚窄巷和車流人潮的繁忙街景。與自己成長的這個小鎮相差甚遠,在靜靜聽的同時潔這麼想,看不見雙方表情的當下,他有些慶幸自己彆扭的小表情不會被對方發現。

如果能自己親眼看看的話,就好了呢。

他想自己應該更高興一些的,畢竟奇蹟已經給自己送來了特別的訪客,給被剝奪了自由的孩子一份驚喜,不應該還這樣貪求。他聽對方的聲音像音符,比每晨鳥兒的鳴囀更悠人,語尾的蜂蜜糖味挑著自己的心緒在草茵那頭領舞,不想只能隔著牆……

外頭媽媽似乎回來了,遠遠聽見開門的鎖聲。

如果不是這樣的打斷,剛才的潔大概已經再次打開了窗,正要站起身的動作停頓在半空中,與難得讓人依戀的時間一同。牆外的傢伙似乎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聽見屋裡沒好好休息的壞孩子急急忙忙扯著棉被要回床上去,空響裡有噠噠的步伐陣陣,沒來得及把熱烈的話題收尾。

他也站起來拍拍屁股,想幾分鐘之後,自己大概也要回家去了。

掰掰,潔。

蜂樂想來有些可惜,但內心又足夠滿足,這是除了優以外第一次有人聽自己說了這麼多、這麼久的話,真的好開心。他對還留著的窗子縫小聲留言,心裡已經把明天此刻的行程預定下來,不知道裡頭的傢伙聽見了沒,不過沒關係。

我明天也會來的,帶著更多更多的花瓣,他朝著屋子高高揮手,身影就要融化在同樣暖色系的黃昏。

等潔好起來,就到外面來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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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隔天的差不多時候,再隔天的差不多時候,潔房間外的草皮地上都多了一個身影,在開著小窗縫的木窗框下落坐。牆壁的裏外各別兩塊座位,不知不覺成了兩個孩子說悄悄話的約定地,路過的潔的朋友們都覺得奇怪,怎麼有一個不認識的傢伙總在那裡?

不過沒有人會過去打攪,遠遠地看就是一個不認識的怪傢伙在跟空氣搭著笑罷了。

蜂樂總是會在午餐過後離家,打著雀躍步伐快步去櫻花樹下,等小帽子被落櫻和花瓣盛滿後,再頭不回飛速地朝約定地跑去。路程上總會有頑皮的風想偷自己的花瓣,他便學會了把蒐集到的寶物盡可能藏在衣袖裡,或是把帽子快速地壓在頭上,只有幾片抓不住的花瓣順著髮絲尾的金色滑下來。

然後開幕式便是,窗子另一頭的花瓣的雨,一片片牽著手下落。

潔其實好一些了,感冒循環總是有個週期,不知是感冒週期正好要到了結束的末尾,還是期待蜂樂來找自己的興奮感揮別了倦意。他在媽媽出門前還裝著乖孩子,出門後便三兩下下了床,躁動的心跳讓孩子早早就守在窗邊,遠遠看去熟悉金色的身影帶著春天與花瓣而來。

他伸手去接今日份的櫻花雨,盛滿手心。

陣雨裡,兩個孩子都踮起腳尖,看見相視而笑的臉頰上也是粉色,不久便渡過了今日份的開幕式。只是有些可惜還未抽芽的身高,讓他們還沒看夠彼此的臉便腳酸了,由對方先投降,收回帽子後便蹲了下身。

背靠背,同樣的位置,只特別留著窗口的小縫。

「潔還沒好起來嗎~」

蜂樂軟軟的音調從另一頭傳過來,帶著特別的淺淺鼻音,比手裡櫻花餅上的糖屑還甜,潔邊嚼著這麼想。嗯,他在牆的這邊點點頭,再吞下一片花瓣,是覺得好多了,但媽媽說得再觀察幾天……

「阿……也是。」

外頭的傢伙聽起來是明白了,但有些可惜的心情藏不住,抬頭望去遠際櫻花還在落雨,卻不知何時會謝完落幕。季節是不會等人的,他好想牽隔一片牆的傢伙去接更多更多的花瓣,不然去更遠更遠的地方也可以。

但這種事也沒辦法,想著想著做夢的孩子在外頭也跟著咬下一口花瓣。

然後融化在口中的甜味,轉瞬便把孩子揪起來的思緒解套,睜大了圓眼。

「唔!這個真的好好吃!」

甜甜的裏餡在臉頰塞得鼓鼓,把窗外傳來的字句都糊一塊了,但風裡夾帶的驚喜感也是藏不住的,屋裡被感染的孩子也不自覺笑起來。對吧,是店裡的熱銷品哦,他就知道對方會喜歡這樣甜口味的零食,所以在媽媽離家前他特別多要了一個,想把這樣的甜也讓對方試試。

他就知道,蜂樂肯定會喜歡的。

不過能得到對方這樣的反應,潔是真的很開心,有種與遊戲中了獎不同的興奮,他更了解蜂樂廻了。微妙的距離裡隔著一片牆,讓自己一點也看不到對方現在的表情,只能從雀躍的聲音裡頭猜,猜對方瞇起眼的弧度。

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在這樣的幾日下來,潔已經蒐集了足夠多的春天,雙手捧著的玻璃罐子裡,他把對方送來的花瓣都偷偷放進去收藏。可比起蒐集了足夠多的春天,他更想蒐集更多的蜂樂廻——他開始有點想偷偷跑出門了,當個逃家不聽話的壞孩子之類。

等好了之後,蜂樂想吃多少個自己都能親自給對方送去,就像這罐未滿的花瓣……

等自己好了之後。

可孩子躍躍欲試,他覺得自己已經等得夠久了,也許心裡已經被那天的精靈埋進了小小叛逆的芽,他想沒有理由只有自己得被限制在無聊的房間裡。他又一次踮起腳尖看窗外,覺得再多等上幾分鐘都會覺得可惜,不夠高的角度其實是看不見窗底下對方的髮旋,但看得見那片再不珍惜便要換幕的景色。

要不我們現在就,偷偷溜出去玩吧?



「噗、噗—,潔剛才提的沒一個是對的哦?」

眼前的傢伙朝這裡擺起滑稽的表情,招牌似的吐吐舌,背對著山坡後頭的夕陽色,兩份影子又拉得更長。

時間線回到當下,年復年同樣要分別的前刻。

你們還在櫻樹的蔭底下,還在要入夜幕的黃昏色裡,任季節末尾的風涼一陣陣把剩下的花落帶走,然後換上下一幕的葉芽。明明潔肯定知道我想說的是哪一件事?蜂樂頗有自信地這麼說,在好多好多個年月的相處之下他們已經對彼此瞭若指掌,而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

剛開始你還抓不住對方過於自由的步伐,現在你卻已經可以從身後把不小心摔倒的對方接入懷裡了。

潔沒有反駁,任對方揚起得意洋洋的笑容。

長大了些的他們已經能平淡地看待分離,不像記憶裡哭著不放手的孩子,對方甚至能在應傷感的時刻打趣自己,儘管知曉下一次的相見會又是好久好久之後。不用明說,他也知道這時候的蜂樂想領自己回溯去,想以哪一片回憶拼圖將今年份的春天劃上句點,要用幼時的玩笑玩笑似的收尾。

他回想去,記憶裡那次春季的末了。

潔後來真的偷跑出門去了,第一次不乖乖聽媽媽的話,把棉被扔在餘涼的床舖上,只披上椅子上薄薄的外套。踏出門框前孩子還遲疑,踏出界線後步伐便輕快起來,許久不見新鮮空氣的清新味道,還有天藍晴空裡的陽光顏色。

上一次出門玩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他其實不太記得。

但這並不重要。

與自己相仿的身高,與自己相仿的稚氣,比自己更明亮的曈色與髮尾,比此刻陽光更燦爛的笑容。蜂樂在朝自己招手,你才終於把對方的影子收納於眼眸,拉進距離時對方的身上有淡淡蜂蜜味道,這些都是隔著小窗的日子裡沒有的。

轉過彎後,你終於見著闖入自己夢境的精靈。

走吧,對方拉起自己的指尖,你們終於在綠茵裡牽起手,過於自然而然;兩個孩子朝遠方邁開足跡,頭也不回地,蜂樂跑得更快一些,領自己的步伐向前。

追逐著棉花糖似的雲朵,逆著的風聲沒有使兩人的腳步逗留,衣服擺掃過腳邊的時候拌了一下,抓緊的十指卻正好牽起了彼此平衡。潔抬眼去前頭搖搖晃晃的金黃色如麥穗,那自己頰上緩緩上升的熱意便是斜陽的錯,手裡的不是要溜走的帽子一角,而是比自己高一些的體溫。

再往前幾步,你們便跑進了那片遠望的風景裡,跑進了雨裡。

小時候的潔也接過櫻花的雨,就像樹下每個掛著笑臉的孩子一樣,他也曾想收藏一片花瓣,就像蜂樂第一天看到這片景色後做的事。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他開始有些不在意身旁數以千計的花瓣——

「漂亮嗎,潔?」

「嗯,漂亮。」

蔚藍色的視線移位,投眼去身側的人也正在看著自己,畢竟綠茵裡頭,手心傳來的暖意比久違的自由空氣要更難得。

「騙人,」對方吐吐舌。

「潔從剛剛開始可一點也沒在看櫻花。」

是啊,被蜂樂抓到了呢,他沒有否認,說蜂樂你不是也是?

他們後來還是好好享受了景色,畢竟有人都難得逃家了一趟,兩個孩子甚至遊戲似的交換起手裡的花瓣,是比勾指約定什麼的更不堅定的東西。蜂樂把潔給自己的那一片含到嘴裡去,舌尖上的粉色比底襯更淺一些,潔才回神過來要阻止,那片誓言便收不回了。

幾秒後孩子皺起眉頭,說一點也不甜。

花瓣本來就不是能吃的東西,他那時苦笑著說,明明兩個人都是孩子,對方卻總是表現得比自己更孩子氣些。但潔想這便是蜂樂廻,便是那個會用帽子給自己滿載春天的人,是那個偷偷入自己夢的訪客,是最特別的……

朋友……嗎?

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似乎在說好「來做朋友吧」之前,就已經把對方的存在視為理所當然,也把每個午後時光與窗邊的位置分給了對方。我們來做朋友吧,潔突然這麼說,才後知後覺地想走一次流程,伸出另一手的小指遞到對方面前。

我們來做朋友吧?

對方的反應卻沒有如自己所想的綻開笑顏,而是有些疑惑的歪著頭,朝這裡眨眨眼,然後問小指拉勾是用在這種事情上的嗎?

我其實也不知道,潔笑起來,說我也不記得和「其他的朋友們」當初是怎麼好的……。

牽著的手似乎鬆開了些。

默默聽對方說話的孩子難得垂下了頭,覺得心裡頭悶悶的,與現在的景好真不相襯,他應該感到開心的。可這種陰天來的真不是時候,他方才應該帶著笑容伸出小指就好,非要自己擴大這樣的話題,讓心裡小小的黑洞要把好不容易蒐集到的快樂都吸走……

那潔也把花瓣吃掉吧?他小聲地說。

開玩笑的。

花瓣落在兩人的風景裡,穿梭在兩人的髮絲和帽緣,從領口鑽進去也夾在衣布裡舒適的位置,卻只剩下一片花瓣特別仍覆於對方掌心。他們背靠著牆渡過了好多個下午,從窗戶縫遞過來的櫻花餅真的好甜,幼小的掌心此時仍牽在一塊,自己的嘴裡則留有花瓣的味道——

明明對自己來說,那便是能讓自己快樂好久好久的事情了,他的一人世界裡留有潔世一的足跡,也不需要再更多的什麼去證明。自己卻……

咕咚,像自己落一拍的心跳。

欸?

抬眼去,你瞥見對方舌尖上的淡粉色,在自己還沒來得及收回玩笑時便沒入唇齒的縫隙,看不見了。吞嚥口水的小動作,撞在一塊的兩個眼神,一個堅定得不得了,另一個卻是過於驚詫地。

咕咚,潔真的吞下了花瓣。

真的不太好吃呢,突然間做出奇怪舉動的傢伙笑起來,他當下只是覺得對方的提議比自己一點儀式感也沒有的爛意見好太多了,也好有蜂樂的風格。用這樣的方式見證兩人故事的起始真的太合適了,他這麼想,把花瓣送入口中的時候便一點也不遲疑,甚至還頑皮地學對方吐吐舌。

畢竟如果只有以前的潔世一的話,今天的一切絕對都不可能發生。

今天的潔世一是壞孩子。

所以他根本沒聽見蜂樂小聲的那句開玩笑,不知道是不是被風吹散了,但此時的自己比任何時候都勇敢許多,大概什麼事都能辦得到。不過在過於自以為是地的舉動之後,「新朋友」的眼眶卻紅了起來,大大的琥珀色裡泛著淚光,滑下去。

……欸?!

錯愕的時間裡,身旁理應有的嘈雜和風聲才入耳,他瞬間慌了神,看對方接不住的淚珠串兒一直往下掉。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小孩子更沒有什麼安慰過別人的經驗,只能把鬆開了的手換成擁抱,把對方拉入懷中。

那個,你看……

蜂樂剛才不是也吃掉花瓣了嗎?

那天的最後,兩人就這樣黏在一塊,根本沒怎麼看到風景,記憶裡只留下對方體溫和喉嚨裡花瓣澀苦的怪味道。潔在啜泣的間歇裡探,蜂樂還止不住淚的潮水和鼻酸,斷斷續續的話意思裡大概還是很開心的,眼角卻還含著淚珠,接著說可是……

可是、我沒有真的把花瓣吞下去阿?!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