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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下戰帖

仙道彰和流川楓前天晚上柔情似水地交換過一個綿長的吻，在那個吻之後，他們都感受到兩人的關係已和從前不一樣，再也不只是朋友了。但他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那當下他們都想繼續沉浸在剛才那個吻的美好餘韻裡。他們之間不需要特意說什麼，只是牽著手一起離開沙灘、在車站的時候以深情的眼神互相道別。仙道彰多麼期待週末再次與流川在的海邊約會，但他的希望落空了。

為了接下來的「秋季國民體育大會」，他們被抓去海南大學附屬中學合宿集訓，這週六起連續五天。自前天晚上之後，仙道和流川都還沒有機會說話呢，更別說獨處了。

「秋季國民體育大會」，是接在IH之後的全國性體育盛事。籃球方面由每縣派出一支隊伍參賽，往年神奈川的作法都是先進行縣內選拔，再由勝出學校的球隊代表神奈川出賽，其他各縣代表隊伍大抵也是如此決定，不然，頂多縣內的兩校球隊併成一隊代表該縣。前兩年都是海南大附中代表神奈川、山王工業高中代表秋田參賽——簡直像另一個IH。

但今年的神奈川隊居然史無前例地是四校聯合的隊伍。由陵南高中的田岡茂一和海南大學附屬高中的高頭力共同擔任指導教練，再請湘北高中的安西光義教練作顧問，三人一起選出縣內十五位菁英選手，組成一支明星隊代表神奈川，而這十五人分別來自四校：翔陽高中、海南大學附屬高中、湘北高中及陵南高中。

原本是競爭對手的人，現在突然要成為隊友——這當然是前所未有的情況，神奈川隊急需為此另外花時間進行五天的合宿集訓，好讓這十五名選手能更快地熟悉彼此的球風、培養彼此的默契、增進彼此的感情⋯⋯最後一項還是算了吧！田岡教練和高頭教練在集訓第一天就放棄最後一項，把它從目標中刪除。


湘北高中那邊到底是什麼不良軍團啊？特別是那兩個一年級的，和其他球隊的選手關係不好就算了，連他們自己人都能吵起來，私底下感情這麼差的湘北，究竟是怎麼在全國大賽打贏三連霸的山王工高的？

櫻木花道在集訓第一天就讓另外十四人都有了綽號⋯⋯不對，還包含了兩位教練一位顧問，一共十七人。有些選手不計較櫻木取的綽號，但也有些綽號特別令人火大，像田岡教練就非常討厭櫻木叫他「老頭」，這臭小子一點都不懂得尊重教練；神奈川隊的隊長——海南的牧紳一，雖然嘴上不說，但只要櫻木一叫他「大叔」，牧紳一的表情就會變得很難看；清田信長和福田吉兆則是為了綽號直接和櫻木吵起架來⋯⋯。這小子到底為什麼不能好好稱呼別人的名字？

另一個麻煩人物則是流川楓，雖然球技精湛到被選入全日本青少年代表隊成為培訓選手，但總是獨來獨往，懶得和其他選手打交道。根據湘北新任隊長宮城良田的說法，流川在湘北的社團活動就總是如此了，雖然在球場上當隊友時還會有團隊意識，可一旦離開球場就形同陌生人。宮城還說自己私底下和流川楓說過的閒聊話不超過五句；而流川和櫻木的對話內容則99.9%是國小等級的吵架。好吧，私底下不愛搭理別人、也不愛說話就算了，只要球場上能有團隊意識就好。偏偏這小子性格好勝，來到合宿集訓的第一天就四處對人下戰帖，幾乎找了湘北高中以外的每個人單挑。明明是為了成為隊友才辦的集訓，他怎麼就能把所有人變成對手呢？


田岡和高頭簡直欲哭無淚。



「聽說流川楓四處下戰帖。」合宿集訓才第一天，在飯廳吃晚餐時仙道彰便聽到這件事了。

神宗一郎和福田吉兆閒聊時論及此事，阿神問福田：「他也有找你單挑嗎？」福田點點頭：「他開口就問要不要1on1對決。」

仙道聽了不禁笑出來，腦中浮現的是那天在平交道，流川楓對著他說「來一決勝負」的場景。或許對其他人來說，這就是在下戰帖吧！事實上，當時的流川確實是向他下戰帖沒錯，那小子拚命想要贏過他來證明些什麼，那次兩人在公園小球場打到日沉西山、籃框都快看不見了，直到仙道彰喊停，流川楓才不情不願地停止。

但是現在，仙道可以很肯定地說那小子改變了。最近流川和他打1on1時，和從前相比，已經收斂了一身戾氣，仙道曉得他不再像過去那樣一心只想打敗對手，而是認真地在切磋球技。

不過看來，其他人似乎不曉得流川的改變，仍覺得流川找人1on1是在「下戰帖」。而流川大概也沒有發現他說話的方式很挑釁，「要不要1on1對決？」縱使他沒那個意思也容易被誤會的。


在仙道打聽後得知，神奈川隊中，牧紳一、神宗一郎、清田信長、福田吉兆、藤真健司、長谷川一志，甚至連位置是中鋒的魚住純、高砂一馬、花形透，共有九個人都收到了流川楓下的「戰帖」⋯⋯也就是說，撇除湘北的四人之外，其他人都有⋯⋯除了仙道彰。

仙道彰沒有收到流川楓的戰帖。

流川楓沒有來找他打1on1。

雖然仙道能理解，知道流川不是討厭他或無視他，他們之間也沒有尷尬。他知道流川沒有找他的原因大概和湘北那幾個差不多：因為平常就會一起打球了，一點也不稀罕。

他也知道流川想跟難得一起打球的人切磋球技。只是，大腦能理解，內心卻無法不感到酸澀，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平常明明一直纏著我1on1，現在有其他對象可以陪練球，就不需要我了嗎？對流川楓而言，誰都可以取代仙道彰嗎？又嘆了口氣。


「仙道，你的嘆息充滿了哀怨呢！被拋棄了？」藤真健司在仙道的對面坐下打趣說道。牧紳一也注意到仙道四處打聽流川楓向誰下戰帖，因為好奇，也跟著藤真過來坐下。

藤真有發現，當仙道一個個確認對方是否收到戰帖時，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回到餐桌上嘆息。

「怎麼？流川沒找你單挑嗎？」藤真毫不客氣地直戳問題核心。

「嗯。」仙道無精打采地回答。

藤真和牧對此都很意外。那個好勝的小子居然沒有找仙道彰單挑？連清田信長都收到戰帖了耶？

阿牧疑惑道：「照理說，仙道應該是流川最想挑戰的對象啊！」

而仙道對此事的態度同樣令人費解，為何要打聽誰收到戰帖？沒收到為什麼一臉失望？

藤真問：「所以你也想和流川單挑？」

「沒有！不是因為這樣⋯⋯」仙道有點苦惱，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清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不是的話，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藤真篤定地看著仙道說：「你不開心流川找別人單挑卻唯獨沒找你，覺得被無視被冷落了吧！這麼介意的話，那我去拒絕流川？順便叫其他人也去拒絕他。」

「我也覺得拒絕比較好，我們原就是為了磨合成一個團隊才來集訓，沒必要為了流川楓的勝負欲，去和他分高下、決勝負，這和集訓的目的背道而馳。」阿牧說。其他人的想法應該也差不多，除了清田和福田那兩個頭腦簡單的傢伙，他們覺得被挑釁了而認真想打敗流川楓。

「等一下！不用拒絕他！」聽到牧和藤真說要拒絕流川的1on1邀請，仙道趕忙阻止。仙道並沒有想阻撓流川和其他人打球的意思。

仙道知道流川的目標是成為全國第一，但流川絕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比較強，才四處找人1on1，流川只是在追求自身的進步。不過，流川目前的言行的確就像是在到處踢館下戰帖。仙道思考著要如何讓其他人明白流川沒有惡意，他不希望流川被誤會。


牧和藤真對看了一眼，同樣覺得仙道的反應有點微妙。他們等著仙道開口。

「那小子⋯⋯流川他不是在下戰帖，」仙道撓著頭思考措辭，想用最簡單的方式說明：「流川他找人1on1，其實是想找人練習而已，對！真的只是練球而已！」最後仙道以這個說法來替流川解釋。

藤真和牧有點訝異地看著仙道。藤真和牧、以及神奈川隊裡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仙道彰和流川楓私底下往來密切而頻繁。原本他們以為仙道和流川單純是敵校的對手，頂多因為流川楓常被說像是一年級時的仙道彰，並且兩人在球場上總是配對防守，所以仙道才有點在意流川這個超級新人⋯⋯原以為只是這樣而已。在旁人眼中，他們應該不會再有別的交集。

但目前看來遠遠不止如此！藤真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他知道流川沒有對仙道下戰帖的原因了！

——他們平常就會一起打球。就跟湘北的人不會收到流川的戰帖一樣。

「你們私底下會一起練球？」是阿牧開口問的，果然阿牧也猜到了。
「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那麼好了？」
「你怎麼知道流川楓的想法？」
「為什麼要幫他解釋？就算要替流川說話，也應該是湘北的人來說吧？」
藤真和阿牧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最後兩人忍不住同時問了仙道：「你們是什麼關係？」

由於藤真和牧最後音量太大，飯廳的其他人都同時看向他們三人。

「拜託饒了我吧⋯⋯」仙道趴在桌上，埋頭悶聲說道。這些提問他真的應付不來。

藤真和牧冷靜下來後，又恢復剛才普通交談的音量。其他人坐得遠，應該沒聽見他們剛才的對話內容。

阿牧知道現在繼續逼問的話，仙道也只會唬嚨過去，所以停止了剛才的質問，對話終於又回到最初的主題。

「所以，你希望我們怎麼做？」阿牧問眼前趴著的仙道，發現仙道耳朵都紅了。談論他和流川的事，居然會讓仙道感到害臊？他和流川的關係可能不只是朋友吧！

「請認真跟他打場1on1，陪他練球就好。」仙道抬起頭誠懇地看著牧和藤真，「那小子就只是想跟各種不同球風的人打球而已，只是這樣而已。」

藤真被仙道認真的態度嚇到了，沒想到仙道會為了流川拜託他們。看來仙道是想要成全流川，讓流川盡興地打1on1、又希望其他人不要誤會流川。


以他們三人的身分，實在沒什麼立場出來替流川楓辯解什麼，他們又不是湘北的人。而且在眾人眼中，他們和流川應該在球場之外沒有交集才對。那麼要怎麼幫忙呢？他們三人還在思考時，當事人終於出現在飯廳了。

大家都吃飽至少一小時了，流川楓才慢慢地端著晚餐走進飯廳。看來在團體訓練過後，流川又留下來自主加練，才會這麼晚來吃飯。

流川在場，他們也不好再討論下去，阿牧拍拍仙道的肩膀，「你放心，我們會看著辦的。」語畢，就和藤真一同起身離開，轉移陣地到另一個角落開會去了。


流川環視了飯廳的座位一圈後，便直接朝著仙道所在的位置走去，在仙道對面的位置放下餐盤就座。流川只看了仙道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就低頭安靜地開始用餐。

阿牧和藤真忍不住看著飯廳另一邊的仙道與流川。

聽不到仙道的聲音，但他正笑著和流川說話，流川則是嘴裏塞滿食物安靜聽著，偶爾點點頭。他們的互動沒什麼特別的，就只是普通聊天罷了。

不過，飯廳的空位那麼多，甚至湘北的人也在飯廳，但不愛與他人交流的流川楓卻選擇坐在仙道彰正對面吃飯，就足以證明他們不只是球場上的對手。對流川楓來說，仙道彰也是個特別的存在。

而且阿牧和藤真都感受到，平常冷冽難以親近的流川，現在面對仙道時就像卸下武裝般，表情變得柔和許多，那兩人相處在一起的時候自成一個小天地，氛圍是那麼恬靜又和諧。

「阿牧⋯⋯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我們還是先想辦法解決剛才的問題吧。」


阿牧和藤真討論過後，決定利用一下牧紳一身為隊長的的威望與權利。


這次的集訓為了讓選手之間更快熟悉彼此，高頭教練決定不讓選手們住海南學生宿舍，而是讓十五名選手一起睡在一間大通鋪房間，直接在榻榻米上各自鋪好床墊被褥睡覺。

熄燈時間是晚上十一點，早上則是六點開始晨訓。於是大夥兒十點多就全都在房間內準備就寢了。

此時牧紳一拍了兩下手掌，要眾人注意，藤真則在一旁幫腔：「隊長要說話了，安靜！」

等確認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時，阿牧開始發言了：「我想各位也都清楚，我們此次集訓，不只是訓練體能或球技而已。我們有來自四所學校的選手，過去我們是對手，但現在起，我們全都是神奈川隊的隊員，這房間的每一個人，全都是你的隊友、不是你的對手。我們需要儘快熟悉彼此，友好相處，並培養默契，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團隊，而非烏合之眾。因此——」

阿牧停頓一下，清了清喉嚨，然後直盯著流川楓，大聲宣布他今晚要講的重點：「——因此隊友之間，禁止私下對決！不能單挑決勝負！」阿牧直盯著流川楓，擺明就是講給今天四處找人單挑的流川楓聽的，「再重申一次，今天起我們是隊友、不是對手！球場上只能有練習、不能有競爭，清楚了沒有？」

流川楓那張臉原本就萬年不笑，此刻臉色更陰沉了；而仙道彰對於牧紳一宣布的命令也很錯愕，不是說好要幫忙嗎？但電光石火間仙道已經抓到阿牧的話中話了。

「隊長！」仙道趕緊舉手提問，「如果練球的時候只有兩個人，打1on1也不行嗎？」

「單純練習就沒關係，畢竟我們也難免會兩人對練，不過只能是『練習』，不能是單挑對決。」

仙道趕緊幫流川整理出重點：「所以練習時可以打1on1，但不能比輸贏分勝負，是這樣沒錯吧？」

「沒錯。」阿牧回答。


「流川！」仙道隔著幾個人對流川大聲喊話：「明天要不要來場1on1？只是練球！」

仙道彰微笑著望向流川楓，而流川呆了一兩秒才反應過來，趕緊回應仙道：「好！那就明天1on1⋯⋯練球！」差點又要說＂對決＂的流川趕緊改口。

流川臉上的陰霾頓時散去，仙道看得出流川眉宇之間的喜悅之情，他也滿足地笑了。

最後阿牧再問了一次，確認大家都沒有問題後，便宣布散會，要大家早點就寢。


仙道彰感激地看著牧紳一和藤真健司，做了個謝謝的手勢，牧和藤真也回他一個淺淺的微笑。

藤真突然覺得當愛神邱比特也挺有趣的，集訓期間再多幫仙道和流川製造些機會吧！流川楓那小子肯定不會知道，今天仙道為他設想這麼多、甚至為了他拜託阿牧和自己幫忙吧？真希望他早點開竅啊！


隔天晨訓結束後，仙道依照約定陪流川打了一場的1on1，然後兩人才去吃早餐。

前往飯廳的路上，正好遇到用完餐離開的神宗一郎，流川抓緊機會上前對阿神問：「學長，今天的自主練習時間能不能來場1on1？⋯⋯只是練球！」

神宗一郎爽快地答應了。阿神在內心笑著想：今天收到的不是戰帖，而是學弟的練球邀請呢！

之後流川楓如願以償，在集訓期間跟其他隊友都打過至少一場1on1⋯⋯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