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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FGO】太陽騎士


被風暴之王召喚至此世，高文明白自己侍奉的主君不再是那位騎士王，對於纏繞主君周身的漆黑詛咒，縱使抱有諸多疑問，他最終仍選擇再次獻上忠誠。

品行高潔的圓桌騎士不復存在，如今的他只是風暴之王的騎士，追隨主君拯救、並毀滅世界。

打倒敵人的過程中，他手中的劍沾染了至親的鮮血，並將弟妹的死狀烙印於瞳眸深處。

他本以為這副君臣姿態已是亞瑟王傳說最淒慘的末路，孰料崔斯坦帶來雪上加霜的情報。

——摩根．勒．菲的現世。

身為其長子，高文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樣的神情。

只不過比起目眥欲裂的阿格文，和臉上寫滿嫌惡的莫德雷德，他認為自己的反應還算冷靜。

「為什麼不提前稟報？！」眉頭緊鎖的政務官，阿格文沉聲質問。

「喂喂、你到底在想什麼啊，瞎眼後連腦子都壞掉了嗎？難不成被下了魔術？嘖，確實是那個女人會使的手段。」莫德雷德看熱鬧不嫌事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金髮騎士難得地獲得回城的許可，卻被這個重磅消息砸得心煩意亂。

面對同僚的問責，崔斯坦似乎無動於衷，只是淡淡地說：「我會親自向王彙報。」

聞言，阿格文朝崔斯坦甩了好幾個眼刀。

一時間，無人繼續發話。

「崔斯坦，那個人……摩根女士她，」當高文說出對方的名字，他敏銳地發現周圍安靜得彷彿落針都能聽見，崔斯坦則偏首狀似洗耳恭聽，「……她怎麼樣？」

回應高文的是一陣靜默。

「依照我的身分，不好評論不列顛的貴女。」

「這種時候就別油嘴滑舌了吧。」莫德雷德冷哼了一聲，告誡似的道：「清醒點，那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女，崔斯坦。」

注意到阿格文的神情越發凶狠，為避免政務官將莫德雷德趕出會議室，高文再度開口：「那麼關於摩根女士的護衛人選，該由誰來？」

這是個好問題。

畢竟對象是那位島之魔女，在場無人能保證可以做好名為護衛的監視工作。

最終，崔斯坦以這句話作為會議的結論：「我會一併詢問王的意見。」

聽起來只剩下這個辦法，但高文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從頭到尾，崔斯坦的態度都太過平淡。

那場飛濺同袍鮮血的黃昏之戰改變了許多人事，原本善良清廉的崔斯坦，在接受祝福（Gift）後變得極度殘酷。

拋棄溫柔浪漫的本性，成為一頭冷血的野獸，毫無感情地執行奪取他人生命的指令。

故而，崔斯坦的漠然顯得格外可疑。

倘若以相反的行為進行設想，紅髮騎士不至於對摩根．勒．菲冷漠如斯，甚至有可能積極利用她的魔術。

高文直覺崔斯坦有所隱瞞。

探查敵情並非高文的專長，不過有鑑於圓桌騎士間的深刻情誼，高文勉強能夠觀察得出崔斯坦的表情。

那絕對不是面對敵人，抑或惡女的神態。

之後，摩根．勒．菲在聖都落了腳，緊接著是崔斯坦被任命為其護衛。

起初高文還能視為崔斯坦只是在工作，因此得伴於島之魔女左右，侍奉期間距離近了點也是正常的……才不對！

當崔斯坦在花園裡為一名銀髮藍眸的女性撫琴獻曲的流言傳進高文耳中，他再也按捺不住了。

容他高文說一句：

──崔斯坦你在做什麼！！那名女性可是我的母親啊！！！


－


現階段，摩根的計畫非常順利。

陪同摩根走遍聖都每一條街巷的崔斯坦沒有過問太多，在摩根提出想要查看高處的屋簷時，也不吝嗇提供協助。

不列顛王女端坐於崔斯坦的一側臂膀，指尖狀似不經意地撫過男人頰側的艷紅髮絲。
就像在撥弄貓咪的鬍鬚，幸而對方是隻溫柔的緬因貓，仍未因此伸出利爪。

黑底藍紋的絲綢裙擺將騎士胸前的甲冑壓在蕾絲及刺繡之下，隨後在女子的躍步下於空勾勒一道優美弧線。

摩根踏著輕盈的步伐轉身面對紅髮騎士，姣好的臉龐敞開明媚笑意，「結束了，接下來前往正門吧，崔斯坦卿。」

這些天來摩根沒少捉弄（折磨）崔斯坦，但紅髮騎士彷彿沒有脾氣，總配合她提出的各種要求，只要不是無緣由的舉動，就連肢體接觸也在容許範圍。

消除二人之間的距離感的計畫過於順利，以至於崔斯坦接下來的話，完全超出摩根的預料：

「摩根殿下，後續將改由高文卿擔任您的護衛。」

島之魔女的笑容一僵。

沒有等到崔斯坦的但書或其餘補充，摩根小心翼翼地發問：「你有其他任務？」

「非也，聖都正門本就是高文卿的權責範圍，而且他恰好有空。」

「倒不必特地安排，我不希望麻煩到旁人。」

「高文卿不會這麼想的，請您放心。雖然這麼說有些踰矩，不過難得有互動的機會，即便僅視其為一介普通的護衛騎士，您不妨與高文卿多說些話，興許會有意外的收穫。」

──怎麼感覺崔斯坦卿有意促成我和高文的共處？

有別於崔斯坦的喜聞樂見，摩根非常希望高文推掉這個任務。

問就是她還沒準備好要和便宜兒子認親。

逃避雖然可恥，但很有用啊！

摩根甚至在思考，這是否為崔斯坦的報復手段。
如果是，那麼這個男人深得拿捏她的方式（摩根：恐怖如斯！）。

崔斯坦的言行令他的立場越發模糊。

原以為是任她搓揉的大貓咪，沒想到崔斯坦憋了一個大招，打得摩根措手不及。

尤其崔斯坦把摩根所有的退路都給封死了，使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崔斯坦卿你給我記住！

不列顛的高貴王女保持微笑，好似一切盡在掌握般，端莊地注視那名牽著白馬朝自己走來的金髮騎士。

「那麼我就先退下了。」不等摩根回應，崔斯坦飛快登出這片宛如修羅場的空間。

被留在原地的摩根差點就要向崔斯坦丟幾個詛咒。

但眼下有更加優先的事情。

亞瑟王的圓桌騎士、同時擁有太陽騎士之稱的高文於她面前站定。

燦爛陽光映照出高文壯碩偉岸的身型，閃耀著金砂色澤的蓬鬆髮絲襯得那雙藍眸一碧如洗，奪目光輝如愛人般親吻騎士俊逸非凡的臉龐，並為他深邃的五官鍍上一層柔美光暈。

……真不愧是白馬王子一詞的來源。

摩根對孩子的父親（洛特王）沒什麼印象，只記得那個男人並不服從亞瑟王的統治，這約莫便是摩根．勒．菲選擇對方作為情人的主因。

不過洛特王的長相應該不差，否則生不出高文如此好模樣的孩子，而高文的髮色和眸色則遺傳了摩根。

這是她的長子。

即便非由「摩根」所孕育，但無疑與她存在血緣上的連結。

甫一想到這點，先前纏繞摩根心頭的尷尬與逃避，被油然而生的憐愛取而代之。

摩根對孩子的親情宛如一朵花苞，雖不像原野上的花叢那樣大片綻放，而是小巧又稚嫩地一枝獨秀，但依然出於真心實意。

高文不僅英俊瀟灑、才思敏捷，在一眾圓桌騎士中亦屬武藝高強的成員，思及至此的摩根不禁戴上好幾層濾鏡。
她甚至想伸手捏一捏那張帥氣的臉龐，仔細地多瞧對方幾眼。

太陽騎士薄藍虹膜宛若將澄澈的蒼穹收斂於眼眸裡，鉑金髮絲恍如柔軟的羊毛捎著微捲的蓬鬆，幾縷透光的金髮被掠過二人身側的清風挑起，在空中勾勒出道道美麗弧度，儼然構成一幅美好的畫面。

就在摩根沉浸於欣賞高文的相貌時，後者率先打破沉默。

「許久不見，您近來是否安康？」

聞言，摩根收回發散的思緒。

只見高文投來的目光並未參雜敵意，然而，比起面無表情且無法看見其眸色的崔斯坦，高文給摩根的感覺更加冷淡。

縱使高文以普通的語氣說出這句寒暄，掛在其面上的漠然神情兀地凍傷了摩根。
擁有一頭溫暖金髮的騎士，朝她落下的視線冷漠如冰。

就好像注視的對象不過是名陌生人。
不，即便是初次見面的人，尚能得到高文禮貌性的微笑，但摩根連這份待遇都沒有。

摩根突然憶起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縱馬穿過黃沙的紅髮騎士、崔斯坦的神情也同樣冷峻。

恍如受困於違背本性及騎士誓約的「信仰」，深陷黑泥般的詛咒無法動彈，只能竭力仰起脖頸爭取呼吸，以殉道者之姿狼狽地苟延殘喘。

當摩根見到化身為風暴之王的阿爾托利斯，她理解了圓桌騎士們的欲言又止，神靈的決定等同於拋棄這個世代的生命（毀滅世界），阿爾托利斯的決定則陪伴這個世代步入絕望（埋葬世界）。

追隨風暴之王的圓桌騎士們，無疑一同背負起這份罪孽，崔斯坦、蘭斯洛特及高文的精神狀態變成這副模樣，著實十分合理。

摩根對高文的憐愛又加深了些許。

只是這不代表她就有以母親自居的認知與氣魄。

「高文卿，身為從者的你應該明白，基於不同時段的經歷，英靈能夠以不同的姿態回應召喚。」

雖然和多重人格的真相並不一致，但以這個例子說明是最快速，也最便於他人理解的，因此摩根決定使用到底。

頂著血緣關係上的兒子的注視，摩根娓娓道來：

「我不是你所知的那位『摩根．勒．菲』，也沒有身為『母親』的記憶或實感，我只作為『不列顛的王女』及『亞瑟王的姊姊』存在。所以，被當作長輩對待……在感受上很微妙。」

說完，島之魔女小心翼翼地觀察對方的反應。

只見高文微垂的金睫於高挺的鼻樑兩側映下淺影，為那張俊美的臉龐增添一筆陰鬱，他先是沉默片刻，這才緩緩說道：「無論您是何種身分，無人會怠慢您，摩根殿下。」

互相對視的二人郎才女貌，然而這句本該能冒出許多粉紅泡泡的浪漫話語，硬生被高文鐵面無私的態度罩上一層生份的疏離感。

又碰上一根軟釘子，摩根在為數不多的母愛消失前深吸一口氣，軟下語氣用花朵般的柔軟嗓調開口：

「你的意思是、我們能夠好好相處嗎？」

我不是來與高文卿吵架的，而是想和他搞好關係──摩根在心底複誦了好幾遍這句話。
如果此刻需要一人後退一步，摩根不介意那個人是她。

不過就是逆子的冷言冷語，天底下的母子對話都有這個Part，她摩根不會被輕易擊倒！就讓高文見識何謂王族的情商！！

基於兩人的身高差，銀髮貴女的視角由下而上，淬著一縷忐忑的藍眸以怯生生的目光望向面前騎士，高掛蒼穹傾瀉而下的燦漫陽光綴點了那如瀑銀髮及冰藍眼瞳，映入高文眼簾的、不列顛王女的柔軟髮絲與潤澤水眸閃耀著斑斕光輝。

因為視野背光的緣故，高文的面龐被其瀏海陰影所壟罩，令摩根無法看清對方的神色。

但摩根敏銳地注意到，當她提出問句的瞬間，四周的聲音倏地被一隻無形的手掐止，心想自己該不會說錯了話，摩根忍不住跟著緊張起來，直至聽見高文應了聲：「嗯。」

摩根從那平穩的語調中捕捉一絲隱忍的克制，而面前的高文並未散發敵意，於是，忽然意會到什麼的她向高文伸出雙手，恍如試圖將太陽擁入懷中──

「那麼、請抱我上馬吧，高文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