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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看！」

這是來到異世界的第一個冬天。平常讓地方熱鬧起來的傢伙都回家去了，監督生本以為是冷清讓人感到一絲寒意，搓着手對書桌上堆滿了的假期作業嘆着氣，卻忽略了窗外的景色。

下雪了。

Grim在小破寮的門前打着滾：「你動作真慢！看，下雪了！」

監督生循聲踏出門，昂起頭，飄零的雪花落在發紅的鼻尖上，輕輕吐出一口白霧又消融成小水珠。緊了緊衣襟，監督生看着把自己埋進了雪堆的Grim，忍不住笑了出聲，才回答：「嗯，下雪了。」

Grim從雪堆裏冒出一個頭，冰藍色的獸瞳中間豎着一條黑線，盯着監督生良久，問：「你怎麼不來玩雪？」

「像Grim那樣把自己埋成雪堆的玩法嗎？感覺好冷啊。」

「那，來打、打雪仗。」Grim抖開身上的雪，成團的雪花散成片落下，又跑過來拉監督生的褲腳。

監督生蹲下來揉揉Grim的腦袋，牠乖巧地垂下耳朵，微微瞇起了眼睛。或許是耳邊的火焰烘乾了頭部的絨毛，摸上去居然還是毛茸茸暖呼呼的，把手埋進去再適合不過。Grim到底不是一隻普通的貓呢，這裏是異世界啊，監督生想着。

「感覺Grim會玩到一半開始用魔法耍賴，所以還是算了。」監督生微笑道。

被揉揉得一臉享受的Grim頓時瞪大眼睛反駁：「喵嗚！本大爺才不會！」

「好好好，Grim不會。來，我給Grim講個故事吧。」監督生開始了轉移話題大法。

Grim被勾起了好奇心：「異世界的故事？」

「嗯，是在我那個世界很有名的故事⋯⋯啊，講故事之前，要告訴Grim一個叫做『聖誕』的節日呢。」

「『聖誕』⋯⋯？又是我不知道的節日呢。」Grim盤起小爪子。

「簡單來說，是個據說很偉大的人的生日，很多人都會在那天大肆慶祝哦。唔⋯⋯對了，就像這邊的萬聖節一樣。」

Grim一聽到萬聖節眼睛都發光了。監督生見此忍俊不禁，點點頭說：「對，也有Grim最喜歡的大餐。」

「那，那個『聖誕』是甚麼時候！？本大爺也要過！」

「⋯⋯其實就是今天呢。」監督生回頭望向小破寮。飄落的雪花層層疊疊壓在屋頂上，燈火通明像是試圖掩蓋這裏只有一個人住的事實。

⋯⋯該不會積雪也要自己清吧？監督生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工作似乎又增加了。

「啊？那今年看來是沒機會了⋯⋯」Grim的耳朵也焉了下去。

「——對了，等Ace那些傢伙回來，也跟他們說說，那樣下年他們就會給本大爺慶祝了！好耶！」

Grim又恢復精神手舞足蹈起來，在雪地上踩出一大片雜亂的腳印，將雪花踢得到處都是。監督生抬手抵擋飛濺過來的雪花攻勢，說：「這可是赤裸裸的利用呢。不愧是NRC的模範。」

「哦，模範！」Grim完全把這句當成了讚美，腳上踢得更歡了。

「⋯⋯喂Grim你絕對是故意的吧！從剛才開始這些雪就全都衝着我臉上來啊！！」監督生隱約在指縫間瞧到Grim在偷笑。

「再這樣下去就不給你講故事了，聖誕節可沒有搗蛋這個環節。」

撒潑的小毛球頓時定格。Grim不情不願地停了下來，誰讓監督生不肯和牠打雪仗呢。

監督生想假裝沒看見但是失敗。唯有張開雙手：「抱抱？」

毛球一隻箭似地撞了進來，「喵嗚」一聲，還有點小委屈。監督生摸着Grim的頭輕輕一嘆。也對，Grim還是個淘氣的小孩子呢。

換了一個姿勢，草草掃開地面的雪，一人抱着一獸，就這樣坐在小破寮的門前，眺望着同樣謐靜而深沉的夜色，伴着同樣潔白而耀眼的雪地，輕輕將思緒牽引去那個屬於異世界的故事裏。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賣火柴的小女孩⋯⋯」

Grim從懷中鑽出一個頭，認認真真地聽着這個牠聽不懂的故事。

「⋯⋯」

「⋯⋯流星劃過，她想起祖母告訴過她，那代表着一個人的逝去。她的下一根火柴中出現的，不再是聖誕樹，也不是香噴噴的烤雞，而是祖母映着火光的慈祥面容。」

監督生講到這裏頓了一下。Grim抓撓着衣袖追問：「然後呢？」

「然後，她為了能一直看到祖母，點燃了一根又一根的火柴，直到所有火柴燃盡——」

「她沒有火的魔法嗎？」

「沒有，Grim，很多童話故事裏都有魔法，但是這個沒有。」

「噢。」Grim又把頭藏進了懷裏，悶悶地說：「本大爺發現了。這不是一個開心的故事。」

「沒有人規定故事只能有快樂的結局。」

Grim似懂非懂。

等故事在那個溫柔而殘忍的「她們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畫下句點，Grim縮了縮鼻子，講了感想：「我不懂。為甚麼她那麼執着要見到祖母？」

監督生想了想，輕輕說道：「可能，這就是人和獸的差別吧。」

牠歪着頭問：「那，你也會想念家人嗎？我是完全不記得了，所以沒甚麼感覺。」

「⋯⋯會啊。」監督生回答，抱住Grim的雙臂微微圈緊了一些：「有時候我也覺得，Grim有些涼薄呢。」

「涼薄是甚麼意思？」Grim毛茸茸的頭頂蹭着人的下巴，搖頭晃腦地問：「那是很冷的意思嗎？如果抱着本大爺還不夠的話，我們就回去小破寮裏吧。」

監督生一愣，感受着懷裏的溫暖，忽然笑了起來，又搖搖頭：「嗯⋯⋯沒甚麼。Grim說得對，我們回去吧。」

「回去⋯⋯吧。」

剛站起身，一轉頭，監督生就看見小破寮的幾隻鬼魂全擠在門口，這一下似乎讓他們都猝不及防，面面相覷後其中一隻帶着憨厚的笑容，嘿嘿說道：「我、我們也想聽監督生的故事嘛⋯⋯果然偷聽還是不太好？」

「怎麼會呢，大家想聽當然是無任歡迎。」監督生笑着踏入屋內。

Grim從懷中一躍而下，大聲叫着：「我小弟想家了！」

「蠢貓給我閉嘴。」

「真的可以嗎？」鬼魂眨眨眼問：「我們很久沒聽過新的故事了。」

唔，因為你們本來就是鬼故事了，監督生在心裏默默吐槽。但是如果鬼魂們想聽，那這故事當然是要講的。

Grim鬧了起來：「本大爺還要聽！這次要開心的故事！」

「好啦好啦，我想想。」監督生拗不過牠。

在那個雪夜，鬼魂們圍起來說着悄悄話，說下年一定要辦一個熱熱鬧鬧的聖誕派對；Grim神氣地叉着腰，說可以勉為其難地同意那兩個臉上畫圖案的傢伙一起來。

一個兩個都藏不住秘密，這樣不就沒驚喜了嗎？監督生說。

Grim反問，為甚麼要藏？心裏想的都不要藏啊，這樣才算是好朋友。

「⋯⋯說得也是。」監督生若有所思。

在那個只有一個人的小破寮裏，迴響起異鄉的歌謠：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Wish是願望的意思吧？我可以許一個嗎？」Grim問。

「唔，也沒有說不可以吧。但是Grim的願望不是每次都一樣嗎？『要成為大魔法士！！』那樣的。」

「這次不同啦。」Grim哼了一聲：「本大爺想要『Grim誕』這個節日！」

「那大概要和Great Seven一個級別才能做到吧？」

Grim氣鼓鼓的，連耳朵上的火焰都漲大了幾分：「做給你看！」

「哈哈，那Grim要加油啊。至少從考試能及格開始做起。」

哄堂大笑。

在那個故事裏，還沒有人知道結局。

即使監督生知道，沒有人規定故事只能有快樂的結局，但TA希望這一個是。

I wish.

We wish.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