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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蒼銀】拯救世界之戰



對於沙条愛歌收伏了Caster和Assassin,沙条廣樹自然是雀躍的,只不過雀躍之下藏著深深的畏懼。

身為魔術師的父親無法理解那個孩子的天賦,也無法理解那個孩子的情感……不對、剛出生的時候確實像個普通的孩子,但從某一天開始,笑容消失了、視線消失了、言語消失了,就連情緒都不再起伏。

猶如以死去的方式活著。

全知全能的效應,便是無法感受「活著」這件事。

沒有任何障礙的人生,沒有任何未知的刺激,不需要為已知的事項給予喜怒哀樂,更不必擔憂如何跨越險阻,也就感受不到生命的樂趣。

──現代魔術師們追求的究極目標,便是這樣的「東西」。

降臨在追求根源的家系(沙条)的奇蹟,卻無人察覺子女的異狀,簡直像一齣演示諷刺的劇目。

摩根並不熱衷於觀戲。

然而,書寫劇本的作家將阿爾托利斯.潘德拉剛的名字放在要角上。

不列顛的王女只好接過劇本,垂下那雙冷藍瞳眸一一審視重要情節,並執起筆墨……

Caster的活動範圍主要在沙条宅,大名鼎鼎的煉金術師──帕拉塞爾蘇斯精熟於陣地與道具做成,將魔術工坊打造得戒備森嚴,說是兼具防守、偵查及攻擊的神殿也不在話下。

得知沙条愛歌連鎖召喚出摩根.勒.菲,帕拉塞爾蘇斯提出查看摩根的拘束的要求。

臥室,主要的功能是供人休憩的場所,因此設有目的為養足氣神的床榻及座椅,甚至考量到使用者補充精神的方式,搬入了排滿各式書籍的書櫃。

但無論是書本,抑或便於閱讀的燈光,對「這間」臥室而言都是不必要的。

橫躺於床舖上的女子眉眼溫順、面貌姣好,緊閉的銀睫襯得陶瓷般的肌膚更顯白皙,猶如星辰編就的銀色長髮鋪散於窈窕身段下,縱使只是靜靜地安睡著,也足以想像當她睜開眼簾,用那張櫻粉色的唇瓣吐露話語時,將會是何等絕色。

想必無論站在床邊俯視女子的是誰,都會以睡夢中的公主、尊貴的王女稱呼她吧。

從無光的閨房歸來,那清秀的烏髮青年再一次地跪倒於少女面前,口中連連吐出心悅臣服的讚嘆。

「……近乎完美的魔術,不愧是吾主。即便是島之魔女也盡在您的掌控之中,作為祭品著實完美無缺,真是深謀遠慮。」

「唔、Assassin有稍微幫忙一下啦,不過謝謝你的稱讚,Caster。畢竟是傳說中的大魔女,原想說或許要多費點心力,好在那時候有Assassin的協助才能這麼順利,魔術能發揮效用,真是太好了。」

魔術,無法以科技解明的技術,超乎人們所能描繪的景色,擁有越是具備神祕性,就越發強大的法則。

神秘與人類共生、尚未從地表消散的時代,從上古延續至今的神秘完全消退的時代,誕生於二者之一的魔術師,必然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體現於即便是統御五大元素的魔術師,因心懷受益於天下蒼生的理想公開神秘,更確立了煉金術魔術基礎,締造傲人偉業的馮.霍恩海姆.帕拉塞爾蘇斯也沒能識破做為「神秘」降生,是仙女、是魔女,也是妖精的摩根.勒.菲的魔術。

──理所當然的道理。

當植物園外傳來Assassin的氣息,沙条綾香的出現讓摩根收回即將發動的魔術。

渾身劇毒的女人,以及純真無邪的少女。

前者必然懷抱被觸碰的渴求,又因其柔軟的心靈於心中悲鳴。無論如何,都希望那潔白的靈魂不被自己玷汙,而後默默抱住自己吧。

摩根不會憐惜那個女人。

做為兵器、做為道具,一旦擁有人格,就注定會受到傷害。

摩根再清楚不過。

靜謐的哈桑,接受背離倫常的教育,以「暗殺者」的方式生存,如若某人朝她拋出橄欖枝,並將她視作一名「個體」,想來她將全心全意地為其奉獻所有。

但是,如果卑微進塵埃中,那麼只會被踐踏、被剝奪,最後什麼也沒能留下。

摩根一面輕撫沙条綾香的髮頂,一面如斯呢喃:

「很快就要結束了。」

首先出局的是Berserker,接著是Rider及Archer,在Caster和Assassin入住沙条家後不久,Lancer也宣告退場。

也就是說,只要向沙条愛歌倒戈的Caster和Assassin自戕,Saber就會成為勝利者。

亞瑟王(Saber)將得償所願。

在少女炙熱的愛意中,在無數人們的絕望中。

摩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或者,這裡要加上一名與根源相連的少女。

……那並非用以實現願望的金杯。

底下藏著飢餓的「獸」,不對、應該說,杯子本身不過是為了餵養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並由此展開收集靈魂(養料)的儀式。

──你什麼時候才能察覺到呢,阿爾托利斯?

即便再怎麼不擅長偵測或調查,為何不聽從直覺的引導……還是,在你的心中,也存有與正義相違的渴求呢?

但似乎從以前就不擅長人際關係,還曾被一名騎士評價:「王不懂人心。」

笨拙的、卻又行走於公義之道的,我親愛的弟弟。





當沙条愛歌再一次地迴避有關「真相」的話題,阿爾托利斯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倖消失了。

騎士本應守護淑女;
騎士本應效忠其主。

然而,當騎士所侍奉的對象,實則是欺瞞與無望組成的「孔洞」,他再也沒能無視內心發出的警訊。

沙条愛歌的戀心並未作假、也未有說謊,但她的確有所隱瞞。

『放輕鬆吧,Saber。儘管歡愉吧,你就快要能實現專屬於你的願望,拯救可憐的不列顛了。能替你達成願望的聖杯現在就在手邊,我會為你奉獻一切。』

於妖精般美麗的少女來說,殺人和烹飪是相等的事情,奪取他人的性命與使用廚具做出料理亦是同出一轍。

因此,少女抹消了一整個族群的生命,換來與Rider一戰的勝利。

Lancer在消失之前,留下滅世的災厄將要到來的示警:

『不能讓……潛藏……在……大聖杯……裡面的東西,降生……到這個,世界上……』

波斯的大英雄最後的話語一再浮上腦海:

『東京那些人──原本和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是,他們仍然是無辜的百姓。和我們過去守護、愛惜的那些人沒有什麼不同。』

阿爾托利斯終於察覺,他遺漏了許多線索。

作為一介騎士的他,工於奔馳戰場的各種計策,但在錯綜複雜的勾心鬥角上,火侯差了不只一星半點。

沙条家的植物園。

未能尋獲大聖杯的具體位置而回到據點,接連與沙条廣樹及沙条綾香對話的騎士王,行至島之魔女、不列顛的化身、亞瑟王的胞姊,摩根.勒.菲面前。

目的為供子女學習黑魔術的工坊,眷養了不少用作祭品的鴿子。
灰鴿立於那潔白如玉的蔥指,轉動著鳥首與佳人對望,並在察覺來者時振翅飛落地面。

雖是一套簡單的動作,在皎潔的銀色光紗下,透出一抹不真實的空靈氛圍。

像是未卜先知那般,銀髮冰眸的妖豔女子緩緩開口:

「你下定決心了嗎?」

亞瑟王這麼回答:「嗯,已經知道該守護的事物是什麼了。」

和沙条綾香的交談獲得的寶貴之物,使他重拾身為王者、騎士及英靈的崇高信念。

「我有個主意,而你的協助是必要的,阿爾托利斯。」

向阿爾托利斯說明計畫內容後,果不其然地得到他萬分糾結的神情。

於是,摩根把某位王者的贈予之物放在他的手心,芊芊柔指覆上蒼銀騎士的厚實大掌,一雙纖白柔荑猶如祈禱那般,捧起他包覆於銀白甲冑下、緊握「希望」的手。

「使用它吧,阿爾托利斯。讓她■■■■■■■,直到我們將聖杯、以及那之下的『東西』剷除殆盡,迎來新的明日。」

──阿爾托利斯的思緒倏地被拉回過去。

距今約一千五百年前,被名為戰亂與貧瘠的黑暗壟罩的不列顛島嶼。

侵略者(撒克遜人)與原住民、人類與魔獸、外敵與內鬥,彷彿沒有一處村莊未經歷戰火,沒有一方莊稼未被踏平破壞,人類、異族、幻想種之間的紛爭襲捲那片土地。

沒有一天不流血,沒有一夜無替子女悲鳴的母親。

越過無數沾染鮮血的荊棘及腥紅的山丘,在無盡的酷烈戰火、好似永無停歇之日的哀鳴中,妖姬摩根.勒.菲不僅屢屢拒絕給予協助,甚至設計令亞瑟王失去王者之劍。

即便率領的疲憊軍隊再也無人提出回應,信賴的騎士們或辭別或戰死,最後一刻身旁空無一人,亞瑟王也不曾放棄。

捨棄身為「人」的自己,僅以「王」的方式生存。

在綿延不絕的遍野哀鴻,以及向上天祈禱的哭聲下,追求唯一的救贖。

而一千五百年後的此刻。

摩根.勒.菲正佇立於亞瑟王面前,當她朝金髮王者踏出一步、並踮起腳尖拉近彼此的視線,抵於兩人前額的髮絲交織出金銀流光。

僅一伸手就能將島之魔女拉入懷中。

阿爾托利斯下意識地抬臂環上摩根的腰肢,卻又似有所顧慮而懸於半空。

咫尺距離內的空氣隨逐漸相融的吐息升高。

相互倒映的蒼與藍沒有任何怨懟,也沒有絲毫漠然,有的是相握在手心的溫度,以及過去苦苦懇求期望獲得的一句應答、彷彿戀人間最為動人的繾綣呢喃:

「讓我們一起拯救世界。」

──阿爾托利斯虛摟的手臂最終落在摩根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