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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則外對應





  每次只要站在藥師面前,千面就覺得自己似乎同時被好幾個人看著似的……他總是再三提醒自己不要盯著藥師面具的縫隙看,並且盡可能確保其他同僚也遵守這一點;話說回來,除了研發處那群瘋子外,千面也沒聽說過誰會刻意去研究藥師的真面目。

  那群人對於科學真理的追求簡直跟托洛斯的任性一樣,有時候千面會覺得也許比起藥師,托洛斯跟研發處那些人才是需要用守則來規範的存在。

  「你今天過得如何?」從軍裝口袋掏出一個散發著起司香氣的飽滿漢堡,千面對正對著牆壁嘴裡溢出些許破碎喃喃自語的藥師說道,「餓嗎?」

  藥師轉過身,面具裡傳來陣陣透著霧氣的吐息。「千、千面……」他攤開的右手掌在半空中顫抖,其幅度之快讓千面也不免也心生擔憂。「不、不想……」藥師握住千面放在他手中的漢堡,佈滿賁張血管的右手一握拳,整個漢堡就被寬大的手掌給包覆並且從裡頭發出疑似咀嚼的聲響。

  接著他渾身顫抖,嘔的一聲,包裹著特製解毒劑的漢堡從他頸部的其中一張嘴中吐了出來,啪地打在千面身後的牆上。

  前幾天剛刷過漆的牆上此刻只能用一片混亂來形容。

  「看來你不喜歡呢。」千面只是拍了拍藥師的肩膀。「我去廚房幫你找找有些什麼好了,兄弟,你要學學進食禮儀了好嗎?」他笑了起來,在藥師似乎想模仿的詭異聲響中盡可能一派輕鬆的離開。「我馬上回來,千萬別亂跑啊?」他說,轉身離開的腳步如同來時那樣平穩。

  直到轉角處,千面又轉身,看著藥師又像他來之前那樣盯著牆壁一動也不動,這才小心翼翼的打開轉動起絞盤。緊急加裝的純鋼防爆門發出難聽的咿呀聲而緩緩滑開,一直站在門前的琉璃與托洛斯站在門後,用一副「看,我早就說過了。」的臉迎接千面。

  「他沒吃。」千面說;雖然他一向不大在乎其他人,但對上藥師,調查局的任何人都難維持平時的立場。不說他們的復活需要依靠藥師產出的備用肉體,在很多方面藥師也是調查局能以現在面目存在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藥師只有七歲;比起人人都明白自己職責與風險的調查局幹部以及人人明白職責但不一定理解風險的調查員,藥師可以說是這個行走於黑暗中的組織裡唯一稱得上無辜的存在。

  正因為每個幹部幾乎都滿手鮮血,一個理論上不可能存在於調查局的無辜孩子才更加受到珍視與寵愛。

  所以他們在這、所以他們苦惱。「我們不可能永遠封鎖這一區。」托洛斯說道,相較於千面,他顯然對調查局的營運及職能更加在乎。「有別的辦法嗎?」

  「我做了很多病理調查與推測,但藥師的存在本身就是我們不可知的領域,我也只能開針對毒物的解毒劑。」琉璃推了下眼鏡,「抱歉,沒有抱怨的意思,如果你們願意送幾個真理之花或其他什麼邪教都好的幹部給我就好了,我對這一塊一直都有興趣……當然,我希望是活的。」她眨眨眼。「不過死的也沒差,六小時內的話還是有很多東西可以參考……」

  「我下次會有禮貌些的請他們來作客。」千面笑得彷彿根本沒他的事情。「就這樣放著不行嗎?至少他沒有攻擊人不是?」他看著托洛斯的臉逐漸變色,這才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萬一他吃飽了呢?畢竟我們每天餵給他的東西可以餵飽一支軍隊……」

  「同時也餵出我們的備用肉體,記得嗎?」托洛斯雖然笑著,但他話語裡的怒氣連平時沒什麼跟他出過任務的琉璃都聽得出來。「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居然還能把毒藥掉在地上?」

  「不餵他吃糖不就沒事了?」千面聳肩,灰暗兜帽下沒有表情的空蕩反而更讓人覺得他說的話非常真誠,「說起來就是拿齊常常餵他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所以他才會以為那是糖吧?」

  「不,是因為這個組織太多亂七八糟的成員,我才會以為你是個正常人。」托洛斯嘆口氣,「想想拿齊要是知道這些事會怎麼說?托洛斯,我們沒有防爆門的錢跟研發處加班的預算……」他模仿著拿齊,唯妙唯肖到其他兩人噗嗤笑了出來。「不鬧了。琉璃,藥師拒絕進食的具體時間呢?」

  被點名的琉璃連猶豫都沒有,瞬間給出答案:「從我注意到開始.藥師剛好二十四個小時沒進食。」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好方法,「如果我們餵他活人呢?會不會是對死餌失去興趣了?」她雙眼瞪大,一副充滿期待的樣子。「我聽說豢養的野生動物如果拒食,給予活餌與適當的狩獵訓練可以改善……」

  托洛斯搖搖頭,如果今天是必須犧牲人命才能救回拿齊或是其他人,那麼他會二話不說的去做,而他相信換做其他人也如此。調查局本身的存在比所謂的人命或道德都還要重要許多。「不行。」托洛斯說:「意外也就算了,刻意讓藥師吃人……我不能接受。」但扯到藥師,那就沒辦法。

  他們的手可以髒,但藥師不行。這是他們這些性格各異的幹部少數共通的原則。

  千面在一旁頻頻點頭,但琉璃卻望著他們,搖了搖頭。「沒有別的辦法嗎?」托洛斯再一次確認道。畢竟正如他所說,藥師掌握著備用肉體的核心技術,這也連帶影響到調查局的存亡……更何況拿齊平時與藥師互動頻繁,就算有幾次拿齊差點觸犯準則而被吞噬,但還是能經常看見藥師手裡捧著拿齊給他的一把糖果在走廊上走來走去。

  他簡直不敢想像拿齊會怎麼反應,即便他在職位上才是真正的局長,但拿齊的不近人情可是不分對象的。

  「不,我贊成你說的。」琉璃指著緩緩變形的防爆門。「但我想現在我們沒得選擇,只能讓他狩獵了。」

  「為什麼?」千面問道:「那誰該去引他?」

  琉璃只是望著門。「我們。」

  沒等千面跟托洛斯反應過來,琉璃話音剛落,重達數百公斤的防爆門像是玩具般被拉扯、扭曲。隨著一聲碰,那沉重的鐵塊被往後拋上天花板,在打碎好幾盞燈後壓垮一整面牆。「千、千……托洛斯……」在危牆倒下的煙塵中,扶著牆壁,看上去非常不舒服的藥師原本還能依稀維持形狀的右臂緩緩拉長,最終成了一條扭曲且滿布眼球的巨大觸手。「不、舒服……」

  「藥師,你生病了。」身為始作俑者,千面非常臉不紅氣不喘的,「你得吃藥,懂嗎?不吃藥的話不是乖孩子喔。」他邊說邊後退,轉眼就已經是三人裡離被扯開的防爆門最遠的人。「你這樣我會跟拿齊告狀……」

  他還沒說完,一道銀光閃過,要不是他的頭部本來就空無一物,只怕托洛斯要準備找下一個情報處處長了。「靠,他來真的!」看著嵌進牆壁的防爆門碎片,千面著急的大喊,「這死小鬼!拿齊到底平常都餵他吃什麼啊!」

  托洛斯跟琉璃都沒回答,他們只是瞪著那理論上來說或許是調查局最強戰力的孩子,額角落下冷汗。

  「千面。」就在托洛斯思考著把千面腳打斷的話自己能不能逃掉時,一道彷彿蘊含著冰霜的冷漠聲音自眾人身後傳出。「是你在說話嗎?」

  「慘了。」琉璃小小聲的說,三人轉頭看向後方,來的人自然是他們此刻最不想看見的拿齊。

  「我不過離開三十個小時而已。」一身軍裝還帶著些許灰塵,看上去像是剛趕回來的拿齊冷著臉,「狀況是?」

  「拿齊老師,這題我會!」看見拿齊,托洛斯非常直接的選擇出賣千面。「千面的毒藥掉在地上,然後被藥師吃下去!現在藥師不吃東西的同時看起來還很不舒服!」」

  千面不斷搖頭,「那是意外!」他喊,奈何藥師這時候嘴裡還不斷咆哮著一連串難以理解的字句。「為什麼他只丟我!」千面吼道,又是一顆碎石穿過他「本應有」的額頭。

  「解毒劑。」拿齊絲毫不畏懼疑似正在生氣的藥師,接過琉璃遞出的瓶子後就直直往前。他一邊走一邊偏著頭閃開被藥師射過來的,包括但不限於防爆門的碎片、天花板的落石、走廊上的告示板以及幾個杯子,一邊從口袋中拿出一顆糖。「沒事的。」他伸出手,按在正要把一整張長桌往千面丟去的藥師肩膀上。「你想吃糖,對嗎?」

  「糖……糖……」藥師那像是從體內深處滾出的低沉聲音嘟噥著,「想……」他面具下的數百雙眼看著拿齊緩緩將糖拆開包裝,然後放到他仍完好的左手上。

  又是一陣咀嚼、顫抖,藥師那失控的右手緩緩縮小,最終又凝聚成他平時與其他人看上去沒什麼差別的正常右臂。

  「還好嗎?」拿齊問道,藥師的頭抬起又低下、如此來回幾個往復,最終才嘔出一顆鮮豔藍色、已經被融化掉外層的膠囊。

  看來毒性只發揮了一半,這或許是幾人還能站在這邊的原因。話說回來,稍微沾到都能殺掉二三十人的致死量,卻僅僅讓藥師胃口不順……眾人瞇細眼,對於藥師的深不可測又多了點畏懼。

  「餓……」藥師說,拿齊一個眼神,琉璃趕緊點點頭,領著藥師往放滿廚房事先準備好的餐食的用餐室去。

  「瞧,我們還是有良心的。」眼見事情終於落幕,最該負責任的千面將手搭在拿齊肩上,「唉,他們都說你沒血沒淚,只有我知道你是最關心藥師的……」

  「良心?你還有良心的話就吃下去。」拿齊只是把那顆已經釋放出一半藥物的毒膠囊放在他手上,「藥師吃了不是嗎?」

  千面望著拿齊那認真的樣子與托洛斯的一臉幸災樂禍,千面再一次確定他們兩個才是需要準則去限制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