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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至鑫這一聲自稱的老公,和蕭臨曦突然直呼他全名一樣,都是順應情勢脫口而出,沒有別的特殊涵義,他們彼此心裡都清楚不過。

  也不顧有沒有旁人側目,蕭臨曦就這麼被林至鑫牽著一路走進後方隱蔽性較足的位置,兩個人相對而坐。

  點了餐後到餐點送上前的這段空檔,蕭臨曦略有些尷尬地捧著玻璃杯喝水,總覺得自己剛剛意外撞見了什麼他不該知道的豪門八卦。蕭臨曦本想裝做什麼都沒發生什麼也沒看到,林至鑫卻絲毫不在意的樣子,甚至主動開了個頭聊起家裡的事。

  「我姐只比我大一歲,在外人眼裡一直都是女強人的形象,能力出眾行事果決,自己管著一家分公司,在總公司裡也有不小的影響力,有時候連我爸這個當董事長的都得聽她的。」林至鑫端起水杯也喝了一口,繼續說道:「誰能想得到啊,她這麼一個女強人,最後竟然栽在一個沒心沒肺的男人身上。」

  徐信琛家裡是開工廠的,也是林家最大、合作最密切的供應商,一個徐家小開、一個林家千金,當所有人都認為這只不過是一場無關感情的企業聯姻,只有林至鑫偶然間撞見過林藝裴對著徐信琛的花邊新聞無聲掉眼淚,也曾看他們夫妻倆為此爭執大吵過。

  一生要強的林藝裴不是真完全把婚姻當作拉抬事業的籌碼,要是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根本犯不著為了這點事情生氣傷心。

  除了做為旁觀者的林至鑫,徐信琛這個當事人對林藝裴的感情自然感受得更清楚,他狡猾地利用這點,一邊對著林藝裴釋出曖昧的訊號,時不時的溫柔體貼、愛護討好,好像自己對她也動了真心;一邊卻又不願意清理外頭那些花花草草,在林藝裴看不到的私底下玩得還是和從前一樣放肆,就算被共同認識的人撞見、被拍到上了新聞版面,鬧到林藝裴面前,他也總有自己哄老婆的一套,讓林藝裴到頭來還是離不開他。

  兩家之間的利益往來也隨之更加密不可分。

  「她婆家那邊也不管兒子在外面怎麼玩,只在乎他們什麼時候能抱孫子,我姐身體又不是很好,前幾年一直在調養,好不容易去年終於懷上了,又因為高齡加上身體各方面的問題,沒幾個月就被醫生建議在家休養安胎。」

  林藝裴剛懷孕那幾個月徐信琛確實收斂了一點,沒怎麼再占用新聞版面,下了班也經常都是直接回家陪老婆。別人都以為他真的收心了,只有林至鑫冷冷一笑,心想狗怎麼可能改得了吃屎。

  果然如他所料,那頭林藝裴孩子都還沒生出來,徐信琛今天帶妹幽會就被他撞個正著。

  「他警告我不要亂講也不是因為多愛他老婆怕被知道,真的愛就不會出來亂搞了。」服務生送上餐前酒和前菜,林至鑫身子稍稍往後傾了傾,讓出了點位置。「他只是怕我姐知道了情緒激動會影響到小孩,現在林家徐家都在盼著這個孩子出生,要是有什麼萬一徐信琛就麻煩了。」

  說著他忍不住嗤笑出聲,手裡的叉子在瓷盤上輕刮了一下,「都什麼年代了還得靠孩子在夫家立足,一群神經病。」

  蕭臨曦始終當著一個稱職的樹洞,不發表個人意見也不插嘴,任林至鑫宣洩一般地滔滔說著這些有錢人背後他想像不到的祕辛。

  偶爾蕭臨曦會分神心想,林至鑫自己身邊明明也有一些情人、也四處曖昧流連,說這些話的時候總感覺帶了不少私人情緒,好像有點雙標。

  可能是蕭臨曦的目光太過直白,一下就被林至鑫看穿了想法,林至鑫扯著嘴角哼笑:「別用這眼神看我,我只是還沒遇到想定下來的對象,等哪天我要是真結婚了,你們通通都要被遣散的。」

  蕭臨曦頓了一秒,心虛地回道:「……我沒想什麼。」

  林至鑫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端起一旁的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又接著說:「其實也不是因為我跟我姐感情多好我才看徐信琛這麼不順眼,我們關係挺普通的,但好歹小時候她還教過我寫功課,還拿零用錢買冰棒給我吃過,徐信琛算什麼東西。」

  小時候父母忙於工作沒空管他們,比他們年長幾歲的大哥又不愛搭理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林藝裴寫完自己的作業就來幫弟弟訂正解疑,像個小大人一樣盯他念書、模仿家長的筆跡幫他簽聯絡簿,考試考差了會揍他、考好了也會獎勵他。

  縱然現在回想起來都是些令人啼笑皆非的黑歷史,隨著年齡增長,兩個人也逐漸走往彼此無法相互理解的不同道路,有矛盾有誤解,但都不妨礙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他還是會站在親人這一邊。

  這個晚上林至鑫像打開了什麼開關,對著被自己包養的情人痛痛快快地說了一通壓在心底許久的話,也不管蕭臨曦是不是又在暗自腹誹著什麼,說得盡興了,又讓服務生開了瓶酒。

  蕭臨曦只安靜地當個聽眾,林至鑫沒讓他陪著喝,他就連最早送上來的那杯餐前酒都沒碰,畢竟那傢伙喝開了,等會還得有人開車回去。


  林至鑫喝了不少,吃進去的菜可能都還沒喝下肚的酒來得多,整整一瓶四十度的烈酒他一個人就喝了將近三分之二,臉幾乎全紅了,但幸好看上去還保持著幾分清醒,沒醉到直接攤在餐廳裡不省人事。

  蕭臨曦半摟半扶地把人帶回車上,林至鑫一坐進副駕駛座就閉上了眼,像是睡著了一樣,蕭臨曦便盡可能地放輕動作,輕輕替他繫好安全帶。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回程的路上車流不少,蕭臨曦前不久才剛拿到駕照,還沒上過幾次路,開起車來相當專注認真,渾然沒注意到一旁的人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在昏暗的車內直直盯著他的側臉看。

  「如果、咳……」林至鑫忽然開口,嗓音有些乾啞,他咳了幾下清清嗓,又嚥了嚥口水潤潤喉,才繼而說道:「如果以後我真的要結婚了,你會怎麼樣?」

  沒料到林至鑫會突然出聲,蕭臨曦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險些打歪方向盤,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前面正好是紅燈,蕭臨曦踩下煞車緩緩停下,轉頭和林至鑫對看了一眼,不知道他是隨口一問還是真想知道答案。

  蕭臨曦還在沉默猶豫的時候,林至鑫冷不防伸出手碰上他的臉頰,用指甲輕輕刮蹭了兩下,喉間發出一聲尾音上揚的「嗯」。

  在車窗外路燈的映照下,林至鑫一雙深邃的眼眸閃動著微光,蕭臨曦被他看得心底麻麻癢癢,有什麼難以形容的情緒正在慢慢破土。

  「我……」蕭臨曦深吸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在燈號轉綠之前把心裡那點不對勁嚥了回去,輕描淡寫說:「我不會死纏爛打的,你放心。」

  也不曉得林至鑫對這回答是不是不太滿意,只聽他淡淡哼了一聲,收回手,別過頭將腦袋靠回車窗,重新闔上雙眼。

  直到後方車子不耐煩地按了下喇叭,蕭臨曦猛然回神,發現早就綠燈了,這才匆匆踩下油門。

  車內歸於寂靜,蕭臨曦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大對,林至鑫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但他又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對方自己先說找到合適的結婚對象就要把他們這些後宮通通遣散,他只不過是順著那意思回答,怎麼反倒像說錯話了一樣。

  ……金主心還真是海底針。

  不過平心而論,雖然只是單純的錢色交易,但這些日子和林至鑫相處下來,除了偶爾會被他不經意的舉動或話語刺一下,其他方面林至鑫都待他不錯,給了他許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物質和資源、還在他困難的時候主動提供幫助。

  儘管這些對林至鑫而言也許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是給乖巧聽話的情人的恩寵,但對蕭臨曦來說,在最困難最無措的時候,林至鑫伸來讓他握住的那雙手還是讓他感覺到了少有的溫暖。

  尤其今天偶然聽見他和奶奶的對話,不管是出自真心還是只為了哄老人家開心,蕭臨曦都不得不承認,那些話在那個時刻,確確實實觸動到他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塊。

  蕭臨曦一直不敢有過深的妄想,更不敢去細究剝開包養這層關係,他是不是隱隱對林至鑫產生了什麼不該有的期待。

  只是想著如果真像林至鑫所言,到了他該結婚定下來的那一天,蕭臨曦必須得鬆開那雙尚算溫暖的手,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遺憾的。

  抓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一緊,在一片冗長的沉默過後,蕭臨曦目視著前方張了張唇,半晌才接著又道:「不過,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大概還是會……有點捨不得吧。」

  林至鑫沒有給予任何回應,依舊抱著雙臂靠著車窗,只是在蕭臨曦看不見的角度,唇角悄悄揚起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