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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人成虎，歸心似箭〉

太陽下山前這段時間，玫瑰進入熱火酒館坐了會兒，從老爹手上接過最便宜的酒慢慢啜飲，主要目的是為了偷聽對話。她多少是知道幾個舊式軍火商的情報，例如「泥鰍馬文」正在說出慣用的關鍵暗號，就代表是時候跟著那傢伙移步往交易地點。交易者很小心，傳訊的人不過是個傀儡，不過玫瑰熟悉如何沿著外圍飛簷走壁，躲避視線。

「毛刷。」　「字眼」　「螺絲。」　「字眼」　 「天狼星。」　「字眼」

玫瑰皺起眉頭。交換第二層暗號很正常，但她當情報販子以來從沒聽說過有人用一樣的詞回答不一樣的問題三次。沒人會用那麼奇怪的暗號。

他們交換手上的公事包當場開箱驗貨。裝了實體鈔票的箱子外殼像片鏡子，另一邊是一把銀鍍鉻白朗寧大威力跟彈匣。這人訂貨太少，不太可能是黑蛇要找的軍火騾子。

雖然因為那種失控的異能，誰也不知道「亂碼」真實的模樣和服裝，但他們若提及相關的事情也不失是種線索——玫瑰的寒毛倏地豎起，她沒來由地感到不對勁。

快離開。她的腦內響起警告，是誰在用心靈傳念跟她說話嗎？她不認識有這樣異能的人。

——也可能是直覺在警告我。
有時候接近強大異能時人們會有本能感應。Young媽媽曾經說過，五感增強類型的孩子們通常直覺十分敏銳，乃是因為直覺正是感官體驗無意識下綜合出的預測。但有任務在身，豈能輕易撤退？

「怎麼搞得！」轉眼間直覺應驗，軍火商人大叫著雙手被折到身後制服，並用膝蓋壓在地上。那名金髮鎮壓局幹是直接從從鈔票箱的外殼「走出來」的，偷襲動作非常快，不過一看就知道是動作不熟練的菜鳥，當她掛著邀功的微笑抬頭，軍火商如金蟬脫殼般褪掉一層外皮，皮囊擠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分身，舉槍反擊還愣在原地的菜鳥。

然而他並未扣扳機。泥鰍馬文殺人時並不手軟，此時卻面露明顯恐慌，他像甩開毒蛇似的拋下槍，著魔似地不停拍打自己方才持槍的手臂，這空隙便足以讓假交易者欺近，在泥鰍的脖頸打上一針。

「感謝支援，索緒爾前輩。」金髮的女子因緊張而氣喘吁吁。

玫瑰悄悄潛離偷聽地點，一邊反芻方才聽到的訊息：釣魚執法、馬文落網、鎮壓局新人、重複的密語——可販賣的情報增加了，但債主給的任務仍然毫無頭緒。

「唔，或許該跟白鴉交易情報。」秘羽的店長的視線雖然總是朦朧，但看得比更多人清晰；也可以順道送點糖果給顧店小鬼頭阿格妮。不過玫瑰光是想到交易籌碼就有點心痛，天曉得這種等級的資訊
需要多少成本。「晚一點好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還有約要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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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文森給的腦內地圖來到鯨魚之家的新地址，家門在知情者面前出現——正確來說是從兩個樓間「擠出」一個木門。玫瑰踏上踏腳墊，消失在不知情者的意識與目光中。她從背包掏出幾乎被時代淘汰的大塊頭黃銅舊鑰匙，轉開門鎖。

「「「玫瑰！」」」5~12歲的無國籍兒童們一股勁圍上她，歡呼著迎接。玫瑰給每個人塞了一顆軟糖才終於泅泳出孩潮至廚房內部。熟悉的中年女性身影在爐前準備大量餐點。

「你還知道要回來。」院長Jessica Young（潔西卡•楊）糗了一下親手養大的孤兒。

「我歸心似箭啊，只是太忙了。聽說『鯨魚媽媽』又收到善款了？這次是怎樣的人？」玫瑰靠在牆邊，卻被塞了一個湯勺逼著顧好濃湯。眼前可說是養母的女人30幾年來養大了很多無處可去的孩童。國家不承認這些孩子的國籍，罰款過、追捕過、也強帶走過孩子。她是最無害的反抗者之一，但政府不願意放過她。

「捐款來自叫《Slice book》的書局，輾轉幾手過來的。你知道我通常不多過問。」Young毋須抬眼，伸手就準確地抓出需要的鹽量灑入炒菜中。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異能者很可怕的，說不定有可以跟著金流的尋血獵犬。」玫瑰對書局不算熟悉，不清除對方的來歷。她最近讀的書只有金羊毛的《Μήδεια》，即使是本小說，這麼久來她也才看不到十頁。

「我們也有異能。」Young打開鍋子，把糖放入紅豆湯，無視玫瑰在一旁吐吐舌擺出噁心的表情。「小玫瑰（Rosy），可怕的不是異能，是異都。反正不用你操心，我私下造訪過《Slice book》幫孩子們購置書籍。店主捐錢時特別留下店名，大概就是為了讓人安心吧。」

「小玫瑰，你很會偷聽，但不知道聆聽的重點是聽，而不是想著如何回應。你需要學會聽見他人沒說出的話語。否則遲早會學到慘痛的教訓。」

「唔，好啦好啦。」比起訓話，玫瑰有更重要的問題。「這麼說來，你在外面有聽過『亂碼』這個諢名嗎？或傳聞有什麼傢伙看著的時候視覺會受幻覺影響之類的？」

眼鏡下的藍眼帶點批判性地看向了玫瑰，使她縮了縮脖子。Young慢條斯理地把菜盛入盤中後，才回應這則突如其來的問題：「沒聽過。我知道你不是為了工作才回來的，所以一定願意幫我去幫忙藍莓。大孩子的食物我來上就可以了。」

玫瑰聳聳肩，鑽進另一道隔間，進入一樓主要住戶的地盤：五歲以下的孩子，他們被柵欄圈住避免危險，並與有點擁擠的小育嬰房隔開。

穿著一身藍的女子正把異能抑制藥片磨粉，放入兩個奶瓶和兩個兒童食品中。藍莓不是她的本名，而是小孩們基於這位義工的時尚品味給予的綽號。

「新的藍色格子襯衫？」玫瑰逕自入座，接手兒童食品那邊的混藥工作。「你鼻子上的ok蹦是怎麼回事？史賓塞又亂揮鐵拳嗎？」

「舊襯衫。鼻子上這個是消炎止痛的。昨天的和平抗議政府竟然派了鎮壓局來，看來是踩中敏感神經了。」

「不是鎮暴警而是鎮壓局嗎？」

「對，鎮壓局。是個會施放化學噴霧的怪人和一個氣焰囂張的女人，她在我們面前抽出各種武器和刑具，說這跟我們一樣都屬表演藝術的一環。」

「說不定只是想省胡椒煙霧的經費。一分錢一分貨，免費的都是賤ㄏㄨ」玫瑰的髒話被藍莓摀掉，對方怒氣沖沖地對她嘶聲。

「注意言行！孩子會學！尤其史賓塞沒辦法控制自己複述一些話，蘊涵情緒越強的越容易變成他的tic！」

玫瑰用眼神道了歉，口鼻才終於重獲自由。他們合力餵食較小的孩子之後，玫瑰去餐桌區拿一份食物給辛勞的義工，一份給自己。

「好吃嗎？」
「你自己不是也有。想問什麼就直說吧，該不會又要借錢賭博？」

「沒，這次是為了還錢。你常常參加抗議跟幫忙收集善款，跟很多反抗者很熟對吧？」
「嗯哼。」

「有聽過一直變化外觀異能、聲音低啞的女人嗎？諢名『亂碼』。」

藍莓把盤子內的青菜吃掉，隨口道出玫瑰期待已久的答案：「你上次不是說網路上流傳著許多市區流浪者的照片？裡面好像不少是他。因為視覺亂數異能的關係，才會看起來男男女女都有。」

黑蛇確實有提過亂碼平常是遊民，玫瑰沒想到是那麼顯眼的流浪者。「你認識她？！」

「不認識。聽阿米拉提及的，她常常幫助流浪者、深入遊民營地。」

玫瑰知道她——阿米拉•泰格，穿格子襯衫大聲公，社會運動家和藝術家，可說是介於市民與反抗者間的存在，一位和平的反抗者。「能幫我引薦阿米拉嗎？還是你知道遊民營地的位置？」

「不知道，也不會引薦。我的身份姑且還是市民，你有前科和很多犯罪行徑，會為和平的那一面帶來麻煩的。」

所以想要取得黑蛇要的亂碼情報不一定要透過危險的恐怖分子或軍火商。找到阿米拉或許是個更有效率的選擇。

「小氣鬼，喝涼水。」玫瑰吐舌頭。

「年紀比我大的傢伙別在那邊幼稚了。」藍莓翻了翻白眼，把玫瑰挑掉的洋蔥吃下肚。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