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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e Than a Glance



在各國代表輪番站到講台上發表演辭之前,先是一場非公開的迎賓小酒會。

來賓圍在放滿茶點的長桌上挑挑揀揀,在不算長的間隙裏為身體補充因長時間奔波於各種交通運輸工具而流失的能量。

阿列克謝站在人群中並不顯眼,搖晃手中瑰麗的暗紅液體後輕抿一口,審視的目光掃盪會場每一個角落盡可能地收集有機會對祖國構成潛在威脅的人士的情報。

趁著媒體不在列的良機,三三兩兩的政要沉醉在小圈子中交頭接耳,自以為隱密地交換訊息──這些人對於他們當中被安插俄國眼線的事一無所知──阿列克謝用不著費心,將注意力轉移到一頭晃得刺眼的金髮上。

在情報人員苛刻的角度看來,情緒高漲的喬治在正式演說前已按捺不住拉著一個可憐蟲侃侃而談,好像巴不得立即衝上講台朝眾人大吐口水似的。

富有政治魅力的傢伙總是擅長攏絡與煽動人心。曾跟對方多次交手的阿列克謝眼球黏貼在邦眾議員身上,盡量客觀地評論。目前無需擔心喬治把手伸到自己的國家,只是防範於未然依然是必要的。

新時代的戰爭不再局限於軍備上的硬碰硬,在人們高舉著橫幅渴求和平與平等的現在,大國間更傾向以軟實力較量,比如文化、價值觀、意識形態的博奕──隨你用文字演繹,歸根究底就是使用相對文明的修辭去包裝靜憩湖面底下的暗流湧動。

喬治對緊緊追隨自己的涼薄注視似有所覺,在高談闊論的中途突兀地回頭張望,如旺洋深邃的藍瞳在捕捉到俄國要員低頭閱覽主辦方派發的章程時閃過一絲困惑,沒有看出端倪後再度回歸談話桌。

早已透過肌肉細微變化洞悉監測目標下一個行為的優秀情報人員自然不會被對方撞破窺伺。

視線錯開的瞬間,阿列克謝重新抬起半斂的眸聚焦在喬治的每個舉手投足,彷彿盯視得足夠長久就能換取男人露出破綻的一剎。





「親愛的,」刻意壓低的輕佻詞彙傳進耳畔,「沒有更早地跟你打招呼,希望不會惹你不高興。」

不光隨時留意著喬治的攀談路線,更是辨認出由遠漸近的隨性踏步,饒是如此,阿列克謝還是需時調整幾乎有一瞬因為不悅而要崩裂的面部表情,才扭頭正視來人:

「如果你不來跟我打招呼,我會更高興。」

高腳杯裏的酒液似乎也受到雜質污染而入口苦澀,只好隨手擱在一旁。

親近你的朋友,但要更親近你的敵人。他固然知曉其中道理,然而當你的對手厚顏如喬治時,省下繁冗禮節也未嘗不可。

富有活力的美國政客一如往常沒有因為刻薄的言詞卻步,他的喉嚨好似一潭永不乾涸的泉水,東拉西扯閒話起家常。

阿列克謝無意接下無關乎外交問題的話桩,心情如同難得打算休息卻被清晨的雀鳥啼鳴硬生生吵醒般教人心煩。直至政治家凝望著他手上平滑得找不出一道折痕的章程,吐出那句隱含激動的「我很期待接下來的會議」,才得以延續相向的對話。

「即使你已經滔滔不絕地提早半個小時演講?」阿列克謝見證著他剛才接連進行的游說工作,衷心期盼喬治早日管得住那張聒噪的嘴巴。

「你知道嗎?甜心。」美國人臉上嬉皮笑臉的弧度多了幾分意味深長,綻放得更盛,跟俄國人微微下垂的唇角形成鮮明對比,「從踏入會場開始我就感受到來自背後的目光。」

他朝阿列克謝拋去的媚眼流轉著試探的水光:

「你該不會湊巧知道是誰這麼迷戀我吧?」

被提問的人暗地咂嘴,恨透了野獸該死的直覺,表面卻仍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