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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末之春》　第二章、生病

　　※忠犬人類攻 X 機歪巫族受
　　※致鬱向慎入
　　※架空魔法世界，以及我家受很浪注意
　　※純粹滿足個人私心，更新不定期

第二章、生病

　　01.

　　克雷斯有很多不良生活習慣，這是凱爾德被撿回去一個月總結出來的心得。
　　除了喜歡亂丟衣服、嫌打掃浪費體力之外，克雷斯還會因為洗碗很麻煩而拒絕吃飯，全靠自身魔力維持身體機能。
　　這可苦了只是一般人類小孩的凱爾德。
　　起初克雷斯還會記得告訴凱爾德去廚房找食物吃，後來似乎接到工作委託，一頭栽進工作室就是半個月，房門連條縫都沒開過。
　　廚房裡的儲備食物並不多，凱爾德硬是把一週份的食物延長成兩週半，剩下的日子就自己到戶外找些可以吃的野菜或堅果，有時候半夜實在餓到受不了，他會偷偷打開窗戶挖一碗雪果腹。
　　凱爾德不敢打擾克雷斯工作，甚至以為現在的生活就是所謂的「巫族實驗」，他是被撿回來的實驗對象，不能添麻煩，只不過餓幾餐而已，過去也不是沒有被母親處罰的經驗，睡一覺就能熬過。
　　迷迷糊糊地拉高棉被，凱爾德嗅了嗅攢在手裡的柔軟布團，這個家的味道他還不太熟悉，卻有股莫名的安心感，他忍不住把臉埋進去蹭蹭，再整個人縮進被窩裡。
　　好奇怪，現在明明是寒冷的冬天，他怎麼覺得渾身又冷又熱，腦袋也暈呼呼的……真睏。
　　身體的疲倦終究壓過強撐的意志，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之際，凱爾德隱約聽到有人敲了一下房門，隨即扭開門把，完全無視房裡的人有無回應。
　　他只來得及吐槽一句「真是沒禮貌啊」，便沉沉睡去。

　　02.

　　忙了好幾天的克雷斯總算在完成委託後想起家裡還有個人類小孩，他的工作室隔壁就是凱爾德的房間，那裡原本是倉庫，印象中好像是自己隨手一指分配的，之後就沒再管孩子到底有沒有住進去。
　　想到這裡，克雷斯決定浪費一點體力走過去看看。
　　但打開房門之後，映入眼底的是床上鼓起來的一包棉被山，孩子蜷縮在被子裡，只露出幾縷金髮在外面，克雷斯沒有多想，上前一把掀開被子。
　　忽然灌入的冷空氣讓凱爾德忍不住把自己團成一顆球，臉上泛著不自然的潮紅，嘴唇卻毫無血色，汗溼的頭髮、衣物緊貼皮膚，看起來可憐得很。
　　這是……生病了？
　　克雷斯默默把被子蓋回去，要知道，他向來只接世上幾乎無人能解的委託，治過各種疑難雜症、做過各種僅此一瓶的奇藥，就是沒有遇過普通的感冒。
　　這下好了，今天的雪這麼大，要委託附近的精靈或是動物使魔幫忙恐怕很困難，加上合適的藥草也全給了剛完成的委託，怎麼看都得找外援。
　　克雷斯走出凱爾德的房間，繞過工作室和廚房，再向左一拐，進到已經整整半個月沒有生活痕跡的主臥室。
　　他翻出一個被收在櫃子最上層的木盒，裡面放著一張畫有蝙蝠圖案以及血色符文的紙。
　　一道細微的火光在昏暗的房間中亮起，紙上的蝙蝠彷彿被賦予生命，輕輕搧動染上火焰的翅膀後，隨即迅速從窗戶的縫隙鑽出，在一片雪色中留下一條細絲般的紅色軌跡。

　　03.

　　「小不點生病了。」
　　這是克雷斯對接到符文緊急通知而趕來的艾佛，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
　　被世人稱為吸血鬼王、暗夜貴公子的血族之主，此時此刻很想把手中這杯熱紅茶潑到眼前這個一臉事不關己的傢伙臉上。
　　艾佛按捺住內心的衝動，面無表情地詢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聽完克雷斯撿孩子的理由，以及過去一個月的生活之後，拿著茶杯的手還是抖了抖，一滴茶水濺出，落在他蒼白的手背。
　　「符文是危急時刻用的。」
　　「現在的確是危急時刻啊，我從未照顧過生病的小孩。」
　　克雷斯點了一下桌面，一隻通體雪白的北極狐隨即跳了上來，烏溜溜的大眼睛掃過兩人，眼神十分無辜。
　　深知這位表面嚴肅的王者有多喜歡小動物，克雷斯笑著將被摸到瞇起眼睛的北極狐塞進艾佛懷裡，「這種天氣，你捨得讓牠冒著風雪跨越大裂谷？」
　　是捨不得。艾佛揉了揉狐狸蓬鬆的冬毛，但他也捨不得自家愛駒得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狂奔，早上剛梳好的鬃毛被風雪吹到打結不說，現在泡泡還在外面的樹下拴著呢！
　　但又能如何？對著克雷斯，他也只能繼續沒脾氣。
　　「下次別這樣，泡泡會累。」
　　「你明明會瞬間移動，自己要趕馬車來，怪誰？」
　　「啊。」撫摸狐狸的手頓了一下，艾佛依舊一臉面癱地說，「我忘記還有這招。」
　　「真虧你能活到現在。」
　　艾佛沒有反駁，老實說，他也很疑惑自己怎麼活到現在的，他小時候的夢想是要當個每天與小動物為伍的悠閒貴族，怎麼就誤打誤撞成了一族之主，還攤上一個巫族的大麻煩？
　　也不知道究竟出神了多久，直到喝完杯裡的茶，艾佛才想起今天過來的目的好像不是喝茶。
　　「對了，你叫我來有什麼事？」
　　「嗯？」
　　窩在客廳沙發上看書的克雷斯聞言抬起頭，臉上也是不解的表情。
　　突然，一陣小貓似的咳嗽自某個房間傳來，兩人才異口同聲「啊」了一聲。

　　04.

　　替孩子掖好被子，再調整一下額上的冰袋與毛巾，艾佛這才起身開始收拾剛換下來的溼衣服，最後抱著水盆、衣物離開，留給孩子安靜的休息空間。
　　「不過就是發個燒，怎麼這麼累人。」
　　沒有照顧小孩經驗的克雷斯光是去戶外裝雪水，再拿回來加熱、調成溫水，然後送到凱爾德房間，就讓他煩悶不已。其他像是換衣服、擦拭身體、出去找藥草還有調藥等事，都是艾佛一手包辦。
　　「人類很脆弱。」
　　挽起衣袖攪拌鍋中的燕麥粥，艾佛瞥了一眼半癱在餐桌上的克雷斯，心裡不免替房間裡那個好不容易撿回一命的人類小孩感到擔憂。
　　克雷斯不是注重生活品質的類型，對人類也沒有多少好感，偏偏那個孩子太過瘦弱，一看就知道長期營養不良，來到這裡也沒有按時吃飯，加上環境變化帶來的壓力，以及冬季的寒冷，能撐到現在才倒下已經很有毅力了。
　　「那又如何？」
　　「不是每個人都和我們一樣，不吃不喝也能活。」
　　舀起一小口熱粥淺嘗，艾佛熟門熟路從櫥櫃裡拿出一罐蜂蜜，一連加了好幾匙再攪一攪，最後起鍋分別盛進兩個碗裡。
　　「驟失親人的無助，你也體會過。」
　　兩碗燕麥粥被擱在克雷斯面前，蒸騰的熱氣稍微模糊了那雙紫色的眼睛，掩去深藏其中的悲傷。
　　「那孩子和你一樣習慣壓抑，但他是人類。」
　　「所以？」
　　雖然已經猜到這是在示意自己去照顧凱爾德，但克雷斯還想掙扎一下。
　　「記得給他飯吃。」
　　不容拒絕地將湯匙遞給克雷斯，洗完鍋子的艾佛早已替自己重新泡了一壺茶，熱愛討摸摸的北極狐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待機，接下來可是珍貴的下午茶時間，飯他可以不吃，茶可不能不喝。
　　瞪著擺在眼前的托盤，克雷斯不情願地吃完其中一碗，再把空碗往餐桌另一人的方向推，接著端起托盤走向凱爾德房間。

　　房間裡，凱爾德睡得不太安穩，眉頭皺得幾乎快讓眉毛連成一線，雙頰仍舊泛著病態的紅，嘴裡不時發出一些囈語，似乎做了惡夢。
　　小小年紀，心事不少。
　　克雷斯走到床邊，把托盤往旁邊的小桌子一放，想叫醒孩子起來吃點東西，剛伸出去的手卻被一隻汗溼的小手緊緊抓住。
　　「……媽媽，不要丟下我……」
　　原以為心中那塊傷疤已經不會痛了，沒想到如今還是會因為他人無心的一句話而被刺疼。
　　曾經，克雷斯也對雙親說過類似的話，但他終究被留下來，獨自在這個無趣的世界倒數生命的終結。
　　「真麻煩。」
　　見凱爾德沒有要醒來進食的跡象，克雷斯索性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全程都沒有掙開被握住的手。
　　孩子偏高的體溫靠在胸口，暖得克雷斯也忍不住打盹。
　　窗外，點點白雪自灰暗的空中飄落人間，為森林裡的一切覆上一層冰霜，唯獨遺漏這棟深山中的木屋。
　　另一方面，正在享用下午茶的艾佛似乎感應到什麼，一雙血色的眼睛望向孩子的房間，幾秒鐘後才拍拍懷中狐狸的頭說，「屋子，變溫暖了呢。」

　　05.

　　隔天一早在克雷斯懷裡醒來的凱爾德嚇到直接跌下床，很不幸又撞上暫時堆放在一旁的雜物，引發一連串連鎖反應，震得籬笆外樹上的雪都崩落了一小塊。
　　「很吵啊你。」
　　還睏著的克雷斯完全沒有起床的意思，拉過被子再翻個身，打算繼續把過去一個月缺乏的睡眠一次補回來。
　　「我、我我我……你、你怎麼……？」
　　「醒了？」
　　聽見聲響的艾佛走了過來，一手拿著鍋鏟，另一手在半空中比劃一下，散落的物品瞬間回歸原位。
　　「咦？」
　　尚未從克雷斯睡在自己床上震驚中反應過來的凱爾德，一轉頭又看到一名不認識的白髮男子，小小的腦袋瓜明顯已經處理不了這混亂過頭的場面，但出於本能，他還是立即跑回床邊，將克雷斯擋在身後，警惕地看著佇立在門口的陌生人。
　　就像一隻護主的小狗狗。艾佛忽然很想揉一揉孩子那一頭略微自然捲的金髮。
　　兩人就這麼無聲對峙著，直到克雷斯暗自翻了一個白眼，吐出一句「餓了」才打破房間裡微妙的氛圍。

　　吃過早餐後，終於完全清醒的克雷斯因為懶得移動，乾脆在餐桌上介紹起彼此。
　　「這是我床伴。」
　　艾佛順著克雷斯的話朝凱爾德頷首，「艾佛。」
　　「這是我撿回來的小孩。」
　　雖然不知道床伴是什麼意思，凱爾德仍在克雷斯介紹完自己後，板起一本正經的表情，繃著臉與艾佛握手，「凱爾德。」
　　「那麼，我也該回去了。」
　　對於凱爾德的疏離，艾佛並未放在心上，他活得太久、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如果凡事都要計較，那會活得很累，況且他還挺喜歡這個小孩的。
　　而這次被克雷斯叫來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他沒來得及留下訊息，就這麼憑空消失一整晚，城裡八成已經大亂，他得趕快回去安撫族人，以及處理應該堆成一座小山的公務。
　　「離開前麻煩把我的使魔還來。」
　　克雷斯笑盈盈地對上艾佛閃躲的眼神。
　　「不然，把泡泡留下。」
　　艾佛一秒從懷裡掏出一隻北極狐。
　　跟不上大人們對話的凱爾德一邊自動自發收拾早餐的碗盤，一邊疑惑，泡泡到底是指什麼？還有，籬笆外面那隻把鬃毛綁成公主辮、正將頭伸進庭院啃著花草的白馬是哪裡來的？

　　06.

　　稍微再交代一下照顧小孩的注意事項，艾佛才頂著克雷斯催促的目光離開。
　　感知到主人靠近的白馬迅速將嚼到一半的花吞下，同時高傲地抬起頭，擺出一副高貴優雅的姿態，牠淡金色的鬃毛被細心梳成華麗的公主辮，最末端還繫上一條粉紅色的緞帶，少女系風格與後方拉著的暗色車廂完全不搭。
　　推開最外圍的籬笆小門，屬於寒冬的氣息瞬間自四面八方襲來。
　　正要踏上馬車的艾佛回頭看了一眼木屋，整棟房子彷彿被什麼巨大罩子蓋住，雪花一碰到那層無形隔閡就被彈開，顫顫巍巍地落入他留在雪地的鞋印裡。
　　那個連打掃都覺得是在浪費魔力的克雷斯，竟然願意為了一個人類小孩設下足以包圍整棟房子的保暖魔法，甚至維持一整夜。
　　鮮少上揚的嘴角不自覺彎了起來。
　　明年冬天，這個家門口或許會再添上一雙小腳印。
　　而那個傢伙，也總算不再是孤零零一人了。

　　輕撫過左眼一道淡色的疤痕，艾佛瞥了一眼藥草園說，「雖然很是欣慰，但還是快逃吧，泡泡。」
　　接到主人的指令，白馬嘶鳴一聲，踏步奔入空中。

　　嗯，他得在克雷斯發現藥草園被啃禿一塊之前離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