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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我聽說安德烈導演是一個非常能說的導演。第一個問題是,俄羅斯有非常豐富的文藝傳統,契訶夫、塔可夫斯基等大師都是深具影響力的俄羅斯作者。想請問您如何看待自己作品中的本國文化養成?

薩金塞夫:我出生在俄羅斯,從小到大都是在俄羅斯接受教育。在十九世紀,俄羅斯文化非常豐富,我從小就受到這些薰陶,根深蒂固,像是靈魂、身體,所有思緒的一部份,不需要特地額外培養。托爾斯泰、杜斯妥也夫斯基等等都是從小到大我們一直在接觸的,就像中國文化裡面有老子、孔夫子等,都是不需要刻意了解就知道的。 托爾斯泰、杜斯妥也夫斯基這些大師的作品其實非常難懂,裡頭有很深的意涵,如果你不是生活在俄羅斯,或身處基督教文化的人,很難真正理解他們寫的東西。因為我身處在這樣的環境裡,我自然而然就吸收了,也自然而然表現在我的作品裡。這是很直接、很自然的結合。

侯:安德烈導演曾經想反叛自己的文化傳統嗎?

薩金塞夫:關於這個問題我可能會這樣回答──我們談到真正在製作電影的語言或形式的話,我可能會試著用新的方式去呈現傳統,我不會為了要反傳統而做,而是要用什麼不一樣的語言,把傳統更接近現實的表現出來,把我想表達的那些很深刻的東西讓觀眾直接感受到。我本身是劇場人員出身,所以曾經是個演員。當初我們在莫斯科的劇場學習,有一個算劇場祖師的大師,是俄羅斯人但你們應該不認識。有一堂課,他進來,我們坐在前方。他第一句話是:「來吧!我們要來點什麼驚喜?」驚喜就像是我們剛剛說的,我們要用什麼樣東西、形式,讓自己更不一樣、更往前,多一點本來我沒想到的東西,而不是停在原地。所以,我們要來點什麼驚喜呢!

這讓我想起有一個老師,進到劇場時跟大家說:「你們知道嗎?劇場的文化已經有兩千年這麼久,已經演過多少東西,發生過多少事,你們有想到沒想到的都發生過了,唯一一件從來沒有過的,那就是你們。」這是很啟發靈感的。所以重點是,在這條路上我們不是要怎麼重複傳統,而是如何不斷突破自己的極限、發展自己,創造出更多不一樣的東西。雖然有傳統的軌跡,但是是往前前進的。

侯:那我想接下來問,安德烈導演的靈感從何而來?

薩金塞夫:靈感從四面八方而來,哪裡都可以,環繞在你身邊,可以從報章雜誌、身邊任何一個人,遇到的任何小事情,看到、感受到的,都可能是你靈感的來源,這是在指劇本靈感的部分,你要觀察很多周遭的事情。另一種實作的部分,你必須要常常拿著一些東西實際做練習,可是真正故事性的靈感其實是來自四面八方。

侯:安德烈導演剛剛提過他當過很多年的演員,請談談曾經身為演員對創作電影有什麼幫助?

薩金塞夫:對我來講這段經驗非常有幫助,也是珍貴的經驗。我在劇場學習了八年,剛好在兩個地方學習,總共八年,當年還有後續作為演員的經驗。這對我最大的幫助是,當演員的時候要怎麼跟導演、其他演員溝通,整個流程、內心或實際面的,心理戲的部份我都很清楚。我成為導演之後,跟演員溝通我要的角色、我需要什麼、他可能遇到什麼困難,我可以很快知道怎麼用共同的語言溝通,達到效果。我也遇過有些導演沒有這個經驗,跟演員沒有共通語言,所以他會告訴演員,我要什麼,你就如何就好,但演員會有內心一段很長要去達到目標的過程,導演無法理解,就無法做到很直接的溝通。當演員的經驗讓我能夠知道如何跟演員溝通,對拍攝是很大的幫助。

侯:在安德烈導演的第一部作品《歸鄉》中用了很多新人演員,也在很多訪談提到自己喜歡用新人演員,在拍攝《歸鄉》時花了一整年時間試鏡,安德烈導演是如何進行試鏡的呢?

薩金塞夫:這一年當然不是只做試鏡,同時間進行找拍攝場地、場景,各式各樣的事都同時在進行。我們開始想劇本時,很清楚要找的主角是12、14歲的小男孩,這樣的孩子都沒什麼演戲的經驗,能找的多是素人演員。我又必須要找到兩個很厲害,天生就很有演藝細胞,血液裡有演藝魂的小朋友,而且兩個要同等程度。如果兩個有落差,會無法達到我想要的。所以當初我跟製作人講說必須要找到兩個同樣有天份的小朋友。這是個非常大的任務,不是那麼容易找到,花了很多時間、心力和錢去做這件事。

這是我的第一部作品,也是製作人的第一部。所以製作人談條件的時候他也只能答應,他不知道有其他條件。因為是第一部,我們都很努力,我們花了非常長的時間做這些準備,現在回想起來我很喜歡那段時間,準備的過程就像爬山,要爬一座很高的山,我們從山底爬到山頂的過程,就是準備拍攝的過程,每一步都在找我需要的東西,等到我全部的條件都找到的時候,我到達了山頂,那就是拍攝的第一天,接下來就是下山,過程就會越來越輕鬆。我是用這樣的心態在準備拍攝。

回到剛剛說的試鏡的部份,試鏡時我從來不會設定要金髮、胖的、瘦的,這些是本來劇本上有寫的,但我不設限,我要找任何12、14歲,各種各樣的孩子,各式各樣的人都可以來試鏡。透過10分鐘到半小時的試鏡的過程,可以透過你們之間的互動開始感受到他是不是有電影魂、有表演細胞。過程中,你會很想把他跟角色做結合,想像他可以做出什麼,這樣才能真正認識這個人,找到你覺得真正適合的,而不是設定很多條件,去找符合這些外觀條件的狀態。

我當初在試鏡時,有一個很有趣的部分,12歲的小男孩伊凡來試鏡時,我們的會面有種「他在幫我試鏡,而不是我在幫他試鏡」的感覺。他在看著我,看我能夠表現出什麼的感覺。

在整個試鏡過程,我分成兩個鏡頭、兩個狀態。我先給演員一個很情緒的情境,觀察他表現情緒的方式、肢體語言、各方面等等,然後再給另外一個沒有太多重點、情緒可以抓的鏡頭。我覺得這也很重要,因為一部片不會只有高潮迭起的情境,也會有很內心、很平靜,看起來沒什麼的時候,必須要了解這個演員有沒有辦法在不同的情境中做出應有的表現。

對我來說,一直試鏡是很好的準備過程,因為透過試鏡的片段,我可以理解哪些地方是多餘的,在劇本裡有,但在真正的情境裡根本不需要那句台詞,或者我們有時候覺得劇本必須存在,但真實演繹的時候,才發現那些是多餘的,實際去做才會發現那些東西是不是你要的。

我剛剛提到兩個鏡頭的部分,不一定完全要這樣,它是自由的,可以更多,不一定只給兩個情境。當然會有時間成本的考量,有時候我試過兩次後,覺得就是這個演員了,但我還會給他第三、第四個情境,看他的表現怎麼樣。在整個過程中,我會在內心把他跟其他演員做對比,考量這個演員是不是我最想要的。演員本身不知道這件事,他可能來了六個月覺得是自己當選了,但我心裡還是在比較,時間上會考量治裝的問題,考量要在什麼時間之前把角色選定好,讓其他事情可以接續進行,在那個時間點之前我會一直不斷做這樣的對比。

在很多拍攝過程,比如試戲過程,有一些橋段我甚至會讓他們去試怎麼表現情緒,但我不打擾他們,不靠語言,直接讓演員發覺、表現那個當下情境裡的情緒。比如一些情緒很大的片段,演員可能會互相毆打,這些讓他們直接去嘗試,我甚至有時候不敢去打斷他們,讓他們在當下能把自己所有認知到的打從心底發洩出來,那反而可能是我最想要的,而不是透由我指導。我們有些片段是這樣,我讓他們做些嘗試,最後我才會做技術性的指導,比如身體碰觸要如何碰觸、在哪個時間碰到誰的手,我後續才去做這些比較定位、外面的東西,真正情緒的部份,因為演員有發展出自己的情緒表現,不用一直重來,直接一次到位。在我們這樣跑過之後,我有時候鏡頭就是一鏡到底,不需要拍很多次。

侯:在安德烈導演的片中,現實的地景是很關鍵的意象,請問是如何勘景?選擇場景是怎麼進行?

薩金塞夫:找場景最主要還是要花很多時間,一定要實際去找,第一部片需要一個湖的場景,我跟攝影指導兩個人找了幾個湖,自己開車,可能花了兩個禮拜的時間,好像一直在旅行,兩個禮拜都在場勘著些湖,湖的地形、狀態等等,很花時間。後期我會直接根據我劇本寫的場景,給場景經理根據我的需求去找,他就會給非常多的資訊,他會找很多點,給很多照片,讓我看什麼比較適合,經過挑選之後可能會剩下三到五個場景,這時候在實地去場勘,不是從頭到尾都一直不斷去搜尋,但是你還是要花很多時間。比如《當愛不見了》是在講搜尋一個失蹤的小孩,場景就會需要廢墟,在廢墟找男孩有沒有在這裡面,為了找廢墟這種很危險的地方,就需要請你的場景經理搜尋很多城市以外、郊區有沒有廢棄的工廠、廢棄的學校,透過這些地方搜尋出最適合我們拍攝的地方,但這那些地方又相對比較危險,要很小心地去選,這些都是只能親身去做、花時間,沒辦法省略,還是要有這些過程。

《艾蓮娜》一開始我告訴製作人預算抓220萬美金,製作人說:「怎麼這麼貴?」,我說:「對啊!很貴啊!因為有兩個退休的人、兩個主要場景--艾蓮娜和她兒子的家,還有不斷、不斷很長的一段路。」這段路非常貴,比如艾蓮娜從家裡出發一直到兒子的家這段路是很遠的過程,我的拍攝不是一個鏡頭從前面、背面、旁邊,換個方向拍而已。我光是這段路就找了七個地方,我從不同的七個地方去拍攝這段路。它雖然只是一段路,但對我而言這段路每個場景、每個鏡頭都非常重要。我的每個鏡頭都是放在一個秤上面秤,它的重量都一樣重。我在抉擇的時候不是隨便拍、表現到就好,我希望我給出來的每個場景都是我挑過最好的。這七個地方座落在整個城市的不同地方,彼此的距離都非常遠,要完成這段路最好的拍攝需要很多的交通往返,很多器具,這都是非常花錢的。所以看起來場景好像很簡單,可是卻要花很多錢跟心力在上面。

在搜尋《將愛放逐》這部電影的場景的時候,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這部片,裡面的場景在一個很空曠、很郊區的地方,主人艾利克斯的老家就座落在那裡。為了搜尋有這種感覺的地方,我們找了很多地方,最後到達摩爾多瓦這個國家的時候,看到一個地方超級適合,一望無際,地形有點像杯狀、盆地狀的感覺,就像是場景裡需要的,非常適合拿來建那棟房子的地方。當下我們覺得很滿意,覺得就是這裡,那是一種感覺,覺得這裡有種神秘感、世外桃源,在世界尾端的感覺,就決定是這個地方。決定的時候大概是秋天、11月的時候,回去之後,12月中在去到那裡,去決定要怎麼建造那棟房子。那個地方是個空地,旁邊被樹包圍,我們開始想房子要怎麼建,東西要怎麼擺,可是當我們12月中重新回到那裡時差點沒暈倒,因為那邊的主人重新種了很多奇怪的東西,已經完全破壞掉我本來看到的樣貌。那時候花了很大的力氣跟主人保證我們拍攝完會幫他重新種回來,跟他協調了蠻久,這也是你在選擇場景的過程中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地景也是很重要的角色,為什麼會說它也是很重要的角色?透由你選擇的地景可能會讓這部電影更豐富。比如說我在拍《纏繞之蛇》這部片時,我們的場景有一隻很大型的鯨魚骨頭,但那時候劇本裡是完全沒有水的,場景沒有海、沒有水。可是我們當初一直在搜尋適合的地點,跑了多地方,從莫斯科開始方圓400里地方各種小城鎮都去找,甚至我們還去了白俄羅斯,有時候不是只在自己國內找。有一次在Google Map上找,因為Google Map上都會有一些實景的照片,有一次看到有個地方好像蠻不錯的,在莫曼斯克──俄羅斯的北方之港,在俄羅斯很北邊、北極圈裡面的地方。我們覺得看起來蠻適合,就立刻飛過去,飛到莫曼斯克之後,待了兩天,覺得就是這裡了,可是我到現在都沒辦法想像當初在劇本裡是完全沒有水的成份在,搜尋的過程中發現的東西不一定是劇本裡面要的,可是反而是更適合的。所以我們決定是這個場景之後,就把劇本重新根據真正實際的場景做調整。你在搜尋場景的過程,因為場景是一個角色,就跟你在選角一樣,你選到了最適合的之後,是讓你本來的電影劇本更好。

在場的各位有看過《纏繞之蛇》這部電影了嗎?

(觀眾舉手)

既然感覺有一些人看過,提到《纏繞之蛇》,在兩三年前、沒有很久之前,我在一個國際場合遇到一位中國的導演,我跟他聊了一下,那個導演跟我說:「《纏繞之蛇》如果是讓我在中國拍的話,我可能是拍不起來的,因為我找不到任何地點會同意讓我拍這個場景,即便我偷偷地拍出來,最後我可能會被抓去關。」我非常驚訝,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所以我意思就是,我們找場景的過程有可能是在搜尋一個不可能發生的場景,但這就是我們在搜尋的過程。

侯:我想延伸一個問題,導演剛剛提到場景的過程中有提到預算的問題,我想請問導演會因為預算的限制而改劇本嗎?

薩金塞夫:幸好沒發生過。只有《當愛不見了》最後的場景,在拍攝的過程中劇夲還沒完全完成,因此確切的預算沒辦法算出來。製作人是在還不知道真正的預算的情況下就進行拍攝,當然製作人心裡有一個底,經費不會突然變很高,高出他的想像,他有一個大致的想像空間在。直到最後劇本完成後,副導演才跟我一起把這些都算出來,這時候製作人就必須抉擇,到底要不要花這些成本,甚至可能是多出來的東西到底要不要做。我們是都有把它做出來,沒有因為成本考量、預算問題而忍痛割捨掉劇本裡的某一些場景、某一些我想要的東西。

我的電影準備期很長,我覺得是有幫助的。在製作過程中,跟演員的準備期,其實需要的東西不多,你需要的就是一個辦公室、簡單的排演場地,跟攝影師、跟演員中間的這些過程都不會花太多錢,主要是需要時間互相磨合,因為準備期很長,你的製作人會有很長的時間做心理準備,可以去算拍攝需要多少人、多少器材,可以有很充足的時間準備預算,不會有突然發生,來不及拿出這麼多錢的狀態。所以建議這裡的導演如果有這樣的狀況的話,其實準備期長對於製作人來講是一件蠻好的事。

剛剛講說從來沒發生因為預算必須做取捨的問題,不小心想起了唯一一個事件。我們在拍《將愛放逐》的過程,房子最後選擇場景是在摩爾多瓦這個國家。他不是在俄羅斯,是在另一個國家。片中有一個場景,媽媽也就是女主角在翻舊照片,跟她朋友說這些照片當初如何如何,這些黑白照片為了要做出來,就是要去那裡拍。當初那個房子、那些場景都已經建好了,可是開始算要帶兩個演員去,帶化妝師、服裝師、攝影師等等,準備去拍這些黑白照片,當我們準備好,跟製作人說的時候,製作人看到這個數字就說:「不行,你們去不了,沒辦法。」當時我有點不太開心,因為本來講好的條件是所有有關於作品、藝術層面呈現的東西,製作人不能干涉,不能說不喜歡就不要拍攝,所以當他說去不了時我不大高興。最後找出了一個折衷方案,只送了攝影師去,請他到那裡把360度,所有可能的角度都拍下來,拍出所有的照片,回來之後我們把這些東西做成場景,讓我們的演員在這樣的場景中重現當初黑白照的狀況,最後拍攝起來,那些黑白照看起來就真的蠻像他們直接在摩爾多瓦拍的。所以最後的結論是,就像人生有很多抉擇的時候,你在拍片也會面臨很多抉擇,你抉擇的時候看的是什麼?看的是你要呈現的東西?還是你的預算?你會選擇哪一樣?絕對不要用預算決定你要拍的東西。今天不是說我的贊助者給我多少錢,我去想這筆錢能拍出什麼東西,只能在哪裡花多少錢,我不是這樣拍攝的,如果是這樣拍攝的,你最後拍攝出來的絕對不會是你最想要的東西,那真的是你想拍的嗎?預算是一回事,但我的重點是要怎麽樣把我要拍的東西實際做出來,而不是看著那些數字,而一直把我的東西切掉。

最後這件事本來在想說到底要不要跟大家講……我現在面臨的狀況是,我必須得稍微小停頓,因為我原本的製作人沒了,我要重新開始尋找新的配合的製作人,已經有很多人跟我洽談過,其中有一位跟我說,這只是我隨便講一個數字,一個比喻,他告訴我:「你現在需要1000萬歐元,我有800萬,那我們就用800萬來做好了。」我心裡的抉擇是什麼?這裡的抉擇並不是我辛苦個兩年,吃少一點,穿差一點就過了,是我必須在我的創作裡捨棄掉很多東西,由於這個預算。這是我要的嗎?這就回到剛剛那個問題,到底我要電影,還是預算?我是用電影來做預算,還是用預算來做電影。這是我在做這件事情,馬上一定要回到這裡去想的一個方向。

我們在講人生很短,大家同意嗎?

為什麼這麼問是因為我想起了,托爾斯泰曾經俗此描述俄羅斯很有名的沙皇彼得大帝:「他做了他所有能夠做的,他不會再為此感到惋惜。」就是說不會因為你想做的沒有達到你想要的程度而感到遺憾。我們在做電影也是這樣,你的每一個鏡頭、每一個場景,都應該是用一種做到「我未來看到它不會為此感到遺憾」的心情,而不是因爲時間不夠、預算問題、種種原因,最後只能做出這樣。絕對不要讓自己有這樣的遺憾存在,而是朝著一個我要用最大的力氣完成我心裡想要呈現的東西,即便做出來是這樣,也是我盡我所能做出來的東西,別人做得比我更好沒關係,可是我一定要盡全力做出我不會遺憾的作品。

侯:最後我想請問導演,你認為作為一個電影導演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會給一個剛起步的新導演什麼建議?

薩金塞夫:這部分我覺得最重要的是相信自己,所謂的相信自己就是傾聽自己內心真正的聲音,相信你自己想要呈現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找出內心的聲音告訴你的是什麼,想要呈現給觀眾的是什麼。那個東西非常重要,你一定要不斷的去搜尋。回到剛剛一開始說的,我的老師進到劇院的時候說兩千多年來的劇院文化什麼都發生過了,唯一一個沒有發生過的、獨一無二的就是你,就是我們自己。「我們自己」這件事情,如果我們沒有相信他,沒有努力把內心的想法、聲音呈現出來,還有什麼可以呈現出不一樣的地方。因為最不一樣的就是每個人心裡的那塊東西而已,只有這個東西是從來沒發生過的,其餘的都已經在這麼長的歷史裡頭發生過了。

侯:工商社會時間寶貴,我們開放一個QA的問題時間。

觀眾提問:導演好,拍電影對身心是非常考驗跟折磨的一個任務,想請問導演在拍片跟不拍片期間如何照顧自己的身心健康?

薩金塞夫:當我已經知道我要做什麼,我會稱為說「這個電影已經在我的口袋了」,我已經知道確定的解決方式、我的分鏡、場景等等,這是一個形容--我已經把它放在我的口袋裡。我心裡知道這整個過程很冗長,有很多壓力,要換場景等等,可是我知道我最後的解決方案是已經存在的,我會相對安心一點。本來拍電影就是一個非常有壓力的過程,我要怎麼面對它?我面對它的過程就是,因為你知道你心裡想要呈現什麼,你有很多想法,你可能會很早起、腦筋一直轉、沒辦法停下來、要不斷給予,整個過程其實壓力很大,而且身心很疲憊,但當你想著你心裡的東西本來只是一張張紙,可是它現在即將要呈現在銀幕上,即將要實現,你看的一樣一樣的東西一直在往前走,你知道你距離你的夢想、你想要呈現的東西越來越近,你就看著一個東西慢慢完成,在你眼前就要誕生,雖然身心很疲憊,但你會有一股很大的力量,你會很開心, 想繼續撐下去、做下去。因為你喜歡它、你愛它,它是你心裡的夢想,你不會因為覺得累了、過程很辛苦,就覺得自己撐不下去,我大概是這樣子的過程。

在準備的過程中,因為那是你最愛的東西,你一定會把你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上面,心思都在這上面。一早起來喝杯鐵觀音你就有力氣了!藝術,或電影對我而言是一樣的,是我生命裡最愛、最想要的東西,雖然大家看起來這是很冗長很辛苦的過程,但對我而言這就是一個我做了就會開心的事情,你會有一股力量一直想去做它,生活中的那些問題你其實不會太在意,因為你愛它,所以你花的心力都是得到開心,這也是存在在我靈魂的一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