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蒲齊】甜蜜的夢魘

應該算是《怪獸電力公司》AU,此外有二設與神秘的情節展開,OOC注意。

-----
我每天都盼望作夢,那是我一天中最美好的事。


門開了。
他在黑暗中倏然睜開眼睛,將棉被稍微拉了起來遮擋住自己半張臉,假裝仍在熟睡中。
大家都認為他像是整天睡覺都睡不飽,事實上他很淺眠,一點微弱的聲音就能驚動到整夜睡不好。
他微微側頭用餘光瞟向床尾正對的門,一片黑暗中只能憑著笨重金屬門緩慢關上發出的聲響聽出來,有人進來了。
而且門並不像平時感應開啟,而像是被強迫打開後再度關上的。是闖入者嗎?他心有懷疑,但只能繼續閉上眼睛裝睡。
這個房間不算大但也沒有什麼陳設,照理來說該是很空曠的。但來人似乎體積不小也並不仔細,數次迴身都碰觸到房間裡的物件,當他以為聲音會因為來者熟悉環境後逐漸消失,但才安靜不到幾秒又開始斷斷續續發出聲響,是沉而厚實的腳步聲跟在地上拖曳東西的悶聲,正好在床尾附近一起身就能探頭見的方位。
他握緊早就藏在被窩裡的手電筒,想要一掀被子起來將光照到對方臉上搶奪先機,想不到對方快他一步按下開關,整個房間瞬間充斥強烈的光芒,甚至能透進薄被中。他只能假裝被吵醒,將被子下拉到下巴處想要看清對方。
來者並不是他所熟悉的對象。他,或說是「牠」有著頂端略間的頭和很長的觸鬚、從身軀到寬扁的尾巴都有一節節深色的紋路、很多隻手腳但真正有作用的像是只有站立的雙腿跟明顯不靈活的一雙大螯。但明顯更不對勁的是「牠」的頭部像是將一張人臉硬生生接在上面,雙頰塗著比身體還要鮮豔的紅色。
不知名的神秘怪獸站定在他擺放的地燈和麥克風架後輕咳幾聲,邊擺手帶著鄭重裡有些抑制不住的歡快語氣說:「你好啊,我是要來帶給你歡樂的小齊!請觀看我為你排練的表演!」
還沒等到回應怪獸便自顧自開始唱歌跳舞,浮誇的動作似乎是配合著歌詞演出荒誕的童話世界,只是他明顯不太熟練,龐大的身軀也很是遲鈍,等他結束完這段小表演時早已氣喘如牛,但還強撐著想要過問觀眾的評價:「你覺得我的表演如何?有讓你開心嗎?」
看著怪獸背後本該堅挺的尾巴似乎搖搖欲墜,他只能坐起身,迎著怪獸倏忽瞪大的雙眼勉強回應:「我不知道。而且——」他拉長尾音,語氣卻還是那個了無生氣的調調:「你的尾巴要掉了。還是脫下布偶裝吧。」
不料這個「變裝怪獸」反應卻出奇的大,奮力揮動著布料有點掉色的大螯要證明自己的種族:「這才不是布偶裝!這是我原生的尾巴!我是巨大龍蝦怪獸!」
他目光在變裝怪獸破綻百出的裝扮上停留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心裡的疑問:「所以你不是這裡的工作人員?那你為什麼要穿成這樣?又是怎麼進來的?」
「我再說一次,我是龍蝦怪獸,來這個......病房逗你開心就是我的工作。」怪獸原本眉毛倒豎的激動在形容當下環境時明顯有些軟化,眉尾也慢慢垂了下來,嘴角也還是下壓的,但好像不是生氣,是一種他不明白的表情。
一不作二不休,怪獸索性將事情全盤托出:「我是來自怪獸世界的怪獸,在我們那裡採用人類孩子的情緒反應當作能源。在前輩們的改革之下,怪獸世界找到的最高效能源就是快樂的情緒,我就是在電力公司工作的實習快樂專員,進到你房間就是為了帶給你快樂並獲得能量。」
說著說著從怪獸的布偶裝裡傳出一小串短暫的嗶嗶聲,他只能匆匆收拾他帶來的道具並向他道別:「雖然我這次失敗了,沒能逗你開心,不過萬事起頭難,我會再來找你的!」
他看著原本該是感應自動化的門就這樣被自稱龍蝦怪獸的人拉開並關上,隨後配合長出來的門把也隨之消失,只能緩緩躺下試圖再次睡去。
原來自己也會作夢。懷著這個想法,他卻整夜都沒再闔眼過。


由於失眠一整晚,他沒等到醫師查房時間就陷入長時間的深度睡眠。而把他叫醒的是頂著與昨晚同樣一張笑嘻嘻臉孔的人面魚怪獸。
這個怪獸仿造一遍昨晚的流程,在他面前表演了一套花式跳繩,還重複自我介紹了一次,被他打槍「昨天還是龍蝦,怎麼今天就變成魚了」時還能煞有其事的掰扯出「我們海鮮類怪獸都是用脫殼轉變成其他型態的。」這種理由。
只是自己的反應似乎還是沒能達到他的期望。他看著人面魚怪獸失落的表情,不知道該說什麼,就見他似乎想到什麼,被布偶裝邊緣包住的臉終於轉陰為晴。
怪獸興致勃勃的提議,眼睛裡像閃著夜間小燈一樣的光:「反正你看起來還會在這裡住一段時間,我會每天來找你,總有一天我會成功逗笑你的!」
這應該……也算一種研究,而且不用打針、不用無止盡的檢查吃藥。
於是他點了點頭。

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執著要逗笑自己。這個名為小齊的怪獸還真信守承諾每晚都來找自己驗收他新學的才藝與神奇裝扮,從來都沒有成功過,卻怎麼樣都不肯放棄「逗笑自己」的目標。怪獸……都是這樣的嗎?
又一次嘗試失敗,小齊氣呼呼的坐在床邊,今日「變身」成的殺人兔尾巴像一顆小球順著他不穩的氣息有些微晃動。他每次失敗後似乎都要經歷一段反省期,但隔天又會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難道怪獸們是用別人的笑幫自己充電的嗎?
想到這裡,他伸手去想去觸碰那個尾巴,也許那裡藏有充電孔呢?
不料小齊轉過身來看到他的動作後瞬間撲向他,用雖然裝了爪子但還是軟呼呼的兔掌肆意揉捏他的臉,表情故作兇狠:「我業績好到都快轉正了,怎麼就你這麼不愛笑阿,嗯?」
他只能默默收回手被動承受這場單方面的「施暴」。


最近醫師他們來查房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他其實沒有什麼在聽他們說話,反正也聽不懂。只是他還是能從他們盡量壓低的聲量中聽出一些焦躁。是自己身體治不好嗎?
那小齊的目標怎麼辦……?不對……沒有自己這個障礙,小齊也許就轉正了。
……還是不對,小齊想幫助自己笑,他也應該自己做些努力。
於是他向醫師提了一個要求,他想要一些紙跟一枝筆。醫師很是疑惑看了他一眼,但還是轉頭向旁邊的人吩咐後便率領眾人走出房間。
沒有人知道,在這個除了病床和醫療器材以外幾乎可以說是空蕩的房間中,孱弱的青年對著一張帶著奇怪頭套的畫像,不斷的練習如何揚起嘴角。

然而這一天晚上,小齊沒有來。
第二天晚上,小齊也沒有來。
……好幾天了,小齊都沒有來。
他隱約意識到自從小齊不來後自己對日期的概念逐漸模糊,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身體也有些提不起力氣。
是他的病太重了嗎?他要……死了嗎?
「死亡」又是什麼感覺?


再次清醒過來時,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穿著醫師袍、一臉惶恐的人類裝扮小齊。
……這是夢嗎?他想用無力的手觸碰小齊,卻被他一把用力抱住並扶起身靠在床上。
小齊扶住他的身體並拆掉身上所有貼片跟導管,欲言又止幾秒後還是告訴他,自從十天前自己就被轉到別的地方,依循怪獸世界合法規則無法找到自己的小齊,只能透過潛入原先的機構找到可能的轉移地。
他看著小齊顫抖著手拿給他的文件,上面印著自己面無表情的臉跟斗大三排字:「實驗體420號,計畫執行時間十年。體質疲弱、臟器發展不全,於下次周會討論是否進行銷毀。」
原來,他一直住的病房並不是醫院,而是基因改造研究中心。
奇怪的是到了此刻,他才有種過往的迷霧全被揭開的清醒感覺。
——沒有家人、沒有思想、自有記憶以來就是成人的身軀與缺失的感受。
遠方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越來越響,像是皮鞋敲擊地面的清脆聲。
小齊匆忙將心不在焉的實驗體420號扶下病床,伸手去轉動病床旁邊置物櫃的把手。門開啟後,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田野蒼茫,微風揚起時淡黃色花序擺盪的樣子格外醒目,空氣中揉雜一絲溫和的辛香。
這就是小齊的世界嗎?
小齊聲音悶悶的,還帶著一點壓不住的含糊:「我有偷聽到他們說的,你離開這個無菌室很容易就會死掉。但我想,我得把這個選擇交給你。」要跟我去怪獸世界嗎?
實驗體420號意識自己好像能聽懂小齊那句沒說完的話,釋然的笑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部肌肉向外拉扯並舒展,眼前的視野隨著微瞇的眼縫而限縮。但那又如何,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心境上的遼闊,好像呼吸都更加通暢。
「好,我們出發。」

好幾天沒下床走動的腿還有些微乏力,反射性望向還在鼓勵他的小齊臉上縱橫著淚水跟鼻水,整張臉像吃了什麼難以下嚥的食物一樣皺在一起。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這個表情比以往的刻意裝扮更像怪獸。他暗暗吐槽,胸口卻不知道為什麼脹脹、酸酸的。
緊緊牽著這個人身怪獸的爪子,他還是像幼兒一樣跨出了那一步。

門,關了。